突然,远处响起马蹄声。
村口的哭声戛然而止,村民们难掩恐慌地挤成一片,瞪着眼睛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第23章 喂食
贺池带人进村后,却发现村子里基本已经被劫掠一空,土匪们也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他当机立断,下令能抓的就抓,不好抓就直接杀了,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伤害百姓。
贺池带的人都是王府亲兵,是他的小舅舅程暄亲手带出来的,功夫极好,很快便把村子里的匪徒解决了。
这些匪徒落草为寇前很多都只是普通村民,能杀人不过是仗着心中的恶和手中有刀,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
眼睁睁看着寨里的弟兄试图劫持村民作威胁被一招毙命后,剩下的土匪都吓软了腿,再也升不起反抗的心思。
侍卫们用绳子把扔了刀求饶的人捆了,扔到其他土匪的尸体旁。弟兄们凄惨的死相就在眼前,有那胆小的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他们开山寨平日里靠收点过路商人、商队的过路费,秋收时抢点粮食,倒也勉强活得不错,可最近过路的商人却越来越少了,他们寨子都快要揭不开锅了,两位当家这才决定要干票大的,谁知道刚开始便遇到了硬茬。
山寨的二当家张虎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汉子,他拿不准众人的身份,试探性地求饶道:“几位侠士,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把东西都还回去,行吗?”
贺池的声音比冰碴还冷,“那村子里的人命呢,你打算怎么还?”
张虎加大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谁让他们死死抓着不给的?本来我们也只是想抢点东西,他们拼命抓着不放我们才会失手伤到他们,我们也快活不下去了啊……”
他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有多难,配上他那老实巴交的长相,若是不知道前情,说不得还真能被他骗过去。
贺池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冷冰冰地打断道:“你们抢了几个村子了?”
张虎做戏做给了瞎子看,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却也不敢不答:“就一个!这是第一个。”
问清楚寨子里还有多少人后,贺池当即作出决定,留下一个侍卫看守,他们则是抓了个小喽€€指路,往开天寨疾驰而去。
小喽€€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贺池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丝毫不敢隐瞒。
开天寨本来便是个不大的寨子,总共也不到五十号人,大部分的武力都被派出去抢劫了,因此当贺池他们根据小喽€€说的路线攻进来时,剩下的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留守寨子的大当家李开被贺池一脚踢到墙边,躺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起来。
侍卫们很快便把寨子搜了一遍,寨子里的粮食确实是没多少了,但是大当家的床底下却还藏着一箱元宝,拿去买粮食都够整个寨子吃好几年。
把钱藏起来不用,却让手下去劫掠村庄,简直丧尽天良。
寨子里除了十来个匪徒便只剩下三个姑娘,都是他们从山下抢来的,平日里不但被他们欺辱,还要给他们做饭,三个姑娘眼神发木,看到人接近就忍不住发抖。
贺池看着被反捆住手挤作一堆的匪徒,沉声道:“手上沾过血的站出来。”
无一人出列。
这时三个姑娘中年纪最长的那个突然出声道:“他们全都杀过人,尸体都扔在后山。”
李开立即骂道:“臭娘们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等着,老子弄死你。”
贺池看了过来,李开被吓得一抖,辱骂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连忙辩解道:“这位侠士,你别听她胡说,她就是因为恨我们,才故意这么编瞎话的。”
贺池把目光转向女子,女子对上贺池的目光,下意识抖了一下,却还是坚持辩白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人。”
贺池向最边上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便拱手领命而去。
贺池没再多问,让人把山寨里值钱的东西和粮食都找出来用木板车装好,问了几位姑娘要不要自行回家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让几位姑娘也坐到板车上跟他们一起回去。
至于土匪,则是用绳子拴了一串,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木板车上,李开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堵住了嘴。
不多时,去后山查看情况的侍卫也回来了。
正如女子所说,后山有不少被野兽啃食过残缺不全的尸骨,有些甚至已经腐败成了白骨,足以想象他们占据在这里作了多少恶。
贺池点了点头让他归队,下令返程。
寨子里的马匹用来拉车,贺池本来打算吩咐侍卫赶车,之前告发土匪杀人罪状的那个姑娘却自告奋勇接过了赶车的活。
贺池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跟上不要掉队,便一甩马鞭,率先冲出了山林。
姑娘一手拉着马缰控制方向,一手把马鞭甩得飞快,车后拴着的土匪被带动着跑了起来,刚开始时他们还能勉强跟上,到后来体力透支跑不动了便只能像死猪一样被拖在地上滑行。
另外的两个姑娘看着众人的惨状,眼里的痛恨终于化作痛快,她们凑到了赶车的姑娘身边,“姐姐,我来换你。”“我也可以,姐姐,让我来吧。”
赶车的姑娘眼里噙着泪,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看着就好,你们干干净净的,手上别沾血,看着姐姐给你们出气。”
两个姑娘紧紧地挨在她身边,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她们终于从那个地狱逃出来了。
活着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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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村民们被马蹄声吓得不轻,守在周围的侍卫解释道:“应该是我们主子回来了,别怕,不是土匪。”
村民们知道他们的主子便是最开始来村里把土匪抓起来的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死死憋在喉间的哭声这才溢了出来。
贺池策马来到云清身前,想跟他说明寨子里的情况,却先发现了云清的脸色不对。
紧接着才注意到村口的异状。
他一眼扫过去便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惊异于云清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处理方法,却也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但云清的脸色实在太差了,想来他此前十几年一直在江南读书,怕是从没经历过这种杀人的场面。
贺池还在斟酌,云清先开口问道:“王爷那边一切都顺利吗?”
贺池点头应了,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看云清还在强撑着,便道:“你进马车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云清顿了顿,终究不再逞强,轻轻点了点头,下马回了马车。
目送云清上了马车,贺池扭头看向村口。
之前留在村子里的匪徒已经不成人形了,村民手染鲜血,恸哭不已,村民们最前方站着的正是之前去找他们报信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有干涸的泪痕,眼睛盯着那堆不成人形的土匪,依然透着股狠劲。
贺池朗声道:“我乃大瑜一品亲王瑞王,宁州现已分封于本王治下,开山寨已被本王带兵剿灭,剩下的匪徒也将送往于樟县由县令发落,今日村子里的惨状,不会再重现。”
村民们大惊,他们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镇长了,连县令都没有见过,突然听说救了他们的无比尊贵的王爷,全都一脸惶恐地跪下。
喜悦却后知后觉地溢上心间,开山寨被剿灭了!
众人看向板车后面那一串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土匪,就是这些人,年年来抢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开山寨没了,那以后是不是就没人来抢他们粮食了?
村民们连忙磕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想起了刚刚失去的亲人,有人用袖口抹了抹眼角,若是早些遇到王爷该多好。
众人对贺池磕过头,最前方的少年却又转向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王妃!”让我能亲手血刃自己的仇人。
村民们不笨,也连忙随着少年往马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带着浓重的哭腔叩谢道:“多谢王妃……”
云清捧着阿舒给自己倒的热茶,正坐在榻上发呆,阿舒听见外面的动静,拉开了一角帘子,对云清道:“少爷,他们在谢谢你呢。”
云清像是刚回过神般,转头透过阿舒掀开的地方看向村民们。
谢我做什么呢?他想。他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为他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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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池处理善后的速度很快,他把从开山寨里搜刮出来的粮食分给了村民,给每个亡者都发了安葬费€€€€村子里太穷了,很多人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得知他们要前往于樟县,报信的少年有些忐忑地找上侍卫,问他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县城。
原来他家是兄弟两人,兄长在县城里做账房,如今父母没了,他得去找告诉兄长。
侍卫前来禀报,贺池允了,侍卫便把少年拎上马,带着他一起出发了。
安排好一切后,贺池不放心云清,弃马上了云清的马车。
马车里铺着软榻,云清已经在榻上睡着了,只是眉心蹙着,睡得极不安稳。
阿舒守在一边,一张圆圆脸皱着,看起来越发像个包子。
见贺池进来,他下意识便想出声行礼,却被贺池抬手制止了。
阿舒压低声音道:“王爷,少爷好像很难过。”
贺池点了点头,阿舒让开身位,他便坐到了榻边。
程樾一直跟着云清保护他,贺池刚才找程樾了解了事情经过,也大概猜到了云清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知道的那些智计无双、玩弄权术的人心都是硬的、脏的,可云清的心却是软的。
他会在自己盯着狼爪抓伤的伤口时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会满眼认真地告诉自己母妃那样的女子合该名留青史,他也会为了百姓的苦难难过,会忍着不适让村民手刃仇人放下仇恨重拾希望……
贺池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云清的眉心,他这么好,合该也得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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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池让车队换回了亲王仪仗,他们便这么高调地拉着一车土匪进了于樟县。
于樟县令听到守门护卫传回来的消息,神情呆滞地道:“你再说一遍,谁来了?”
“瑞王殿下。”
于樟县令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往府门口跑去。
还没等他跑出去,贺池便带着人进了门。
于樟县令虽然没见过贺池,但是一见他周身气度便知道错不了,立即跪下行礼:“下官许永峰,见过王爷。下官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贺池应了一声便让他起身,没多作废话:“今日本王途径折溪村时,恰好遇到开山寨的土匪劫掠村庄,所有进村杀害村民的土匪均被当场毙命,门外板车上的这些是本王从寨子里抓回来的,手上全都沾了人命,你便按大瑜律法从重处置,务必要游街示众,广而告之。”
许永峰大惊失色道:“王爷可有被冲撞到?”他一脸气愤,“这些土匪真是无法无天了,往日里他们也没这么穷凶极恶,不知这次怎会如此。”
贺池沉着脸:“本王还想问你,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小破寨子都端不掉?”
许永峰一脸苦涩地道:“王爷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实在是养不起兵啊,没有兵,自然也端不掉土匪寨。”
“那之前朝廷派了一次兵,为何还是毫无好转?”
许永峰一五一十地答道:“之前朝廷确实派了一次兵来剿匪,但是军队大张旗鼓地过来,这些土匪早就得到了消息,转身便跑进了大山深处,军队连他们人都找不到,也不能在这里和他们耗着,便这样不了了之了。”
贺池没对这件事发表别的看法,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按我说的办吧,记住,务必广而告之。”
许永峰连连点头,心里却有些惊异,传闻瑞王纨绔,没想到办事却这么雷厉风行,先是救村民,又是端土匪寨,想来传闻应当是有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