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生拱手应道:“下官明白。”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棉花用途的人之一,因此他也€€丝毫没有轻视对棉花的观察研究以及棉花种植手册的制作€€。
他们日常用做观察的那几十亩地收成€€都很不错,他也€€已经去封宁周边种植棉花的几个村子看过,都大差不差,栽种第一年便有这样的收获,他的兴奋简直和村民€€们不相上€€下,他也€€开始期待棉花织出的布究竟是何模样。
两日后€€,瑞王召见张至,亲自询问水车改良之事。
府衙的同僚无不羡慕,又被鼓起了劲儿,更加投入到€€自己的政事中去了。
张至头一次独自面对贺池,心中不免忐忑,他行过礼后€€,便听上€€方的贺池沉沉开口€€:“张大人,你€€从小跟随同村的张秀才€€苦读,家中贫穷,科举用的书也€€是从张秀才€€家中抄写€€的,本王想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机关杂书,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机关之术?”
张至没想到€€贺池竟会去查他,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对水车坐了一个小的改良,便让家中藏了这么多年的事露了端倪。
他脸色发白,再不敢隐瞒,连忙跪下道:“禀王爷,臣并不是刻意隐瞒,臣实在是有苦衷。”
他不等€€贺池再问,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臣的父亲早年给人做机关暗器,后€€来遭武林中人追杀,便隐姓埋名来到€€宁州定居,这些年丝毫不敢往外泄露半分,就是怕招来仇家。”
这些年他家过得贫苦,他爹却始终不敢再碰木工活,就是怕露出端倪便引来灭门之灾,这些事都是这几年他年纪大了能扛事了他爹才€€告诉他的。
他爹怕一身手艺后€€继无人,也€€怕他靠读书以后€€养活不了自己,这两年便私下偷偷教他,他也€€有兴趣,便学了不少,因此才€€能在众位经验丰富的木工师傅之前找到€€改良的方法。
贺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沉着€€脸,他点了点头:“你€€父亲身子骨可还健朗?”
张至有些迟疑地应道:“父亲虽然早年被人打断了腿,有些跛,但是身子骨还是健朗的。”
贺池道:“本王想让你€€父亲来帮我做事,你€€放心,本王绝对会让人保护好€€他。”
张至没想到€€是这个走向,他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回道:“臣不知父亲愿不愿意。”
他爹这么多年没碰,可却惦记着€€将€€手艺传下去,他觉得他爹是会愿意的,却也€€不敢贸然应下。
贺池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去信说明情况,如果他父亲愿意,他会让人去接。
张至松了口€€气,连连应是。
张至退下后€€,贺池把奏报放到€€一旁,忍不住又拿起了放在盒子里的信。
信是云清寄来的,画着€€漫天晚霞和海,是他没有见过的壮丽之景。
贺池把信和画又来回看了几遍才€€放回去,他算着€€信寄出的时间,现€€在云清应当已经从池县出发回来了,不日便能重逢。
可惜不能去接他,贺池遗憾地叹了口€€气,却又因为云清快要€€回来难掩心中雀跃,
他看了看桌上€€的奏报都已处理完,便起身推门往外走去。
元福公公跟在他身后€€,一看便知他家王爷又要€€去喂鱼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王妃再不回来,这池鱼早晚得被撑死。
€€€€
晒盐池已经开始稳定产盐,制作€€精盐的方法云清也€€已交给崔鸿,海鸟粪需要€€让人去岛上€€挖了运回来,云清不用在池县等€€,便没再多留,直接启程回往宁州。
他们依旧扮作€€商队,还买了一些耐放的海货水果等€€当作€€货品,走得并不算慢。
一行人前一晚住在村里,经过岳州与宁州接壤的县城时,已经时至正午了,这里离郭渡县不算远,赶路的话半天时间便能到€€,云清便没进城,下令让众人加快速度,今晚到€€郭渡县落脚。
行过半程便已经进了宁州境内,一行人在路边休息饮马。
云清靠在树下慢慢地嚼着€€干粮,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突然,他咀嚼的动作€€一顿,这条路上€€平日里往来的行商算不上€€少,可今天他们行来却一个人都没遇到€€。
领头的侍卫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前来询问云清。
云清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走了大半,若是往回走,定然赶不上€€进城了,这一路上€€没什么村庄,若不想露宿野外,便只能往前走。
云清站起身,语气严肃:“准备出发,加快速度,保持警惕。”
“是!”
众人一路警惕,可路上€€却什么岔子都没有,同样也€€没有遇到€€别的行商。
到€€达郭渡县附近时离城门关闭还有两刻钟,众人松了口€€气,转过官道上€€的最后€€的一个弯,便能看见郭渡县的城门,马上€€就可以进城休息。
可转过弯后€€,他们却发现€€本应该大敞的城门此时紧紧关着€€,城门下有人影攒动。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路上€€没有商队的原因。
领头的侍卫正打算让人前去探探情况,城门下的人却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一行人,齐齐转过身来。
云清这才€€看清这些人竟然全都面黄肌瘦,浑身脏污。
最可怕的却是他们的眼神,不管男女老少,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宛如饿鬼。
云清听见侍卫抽气的声音,下一瞬,那些人便疯了一般向他们跑来。
……
瑞王府,程樾收到€€急报,他只看了一眼便悚然一惊,当即起身前往主院。
贺池却不在主院,程樾问过下人后€€又连忙赶往花园。
贺池正在亭子里喂鱼,听见程樾的动静悠悠地转过头时,程樾已经快步来到€€了他面前。
贺池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对,果然,程樾压低声音道:
“昨日突然有一股难民€€从吉州涌进宁州,郭渡县令不明情况,怕难民€€伤害城中百姓,已经紧急闭城,灾民€€在城门外蠢蠢欲动,不肯离去。”
这消息本身并没有那么糟糕,有灾民€€摸清楚情况后€€再做处置就好€€,可坏就坏在,按照云清的行程,他应该就是今天到€€达郭渡县。
若迎面碰上€€……难民€€可是会吃人的。
贺池神情遽变,他连一丝犹豫也€€无,当即便让人备马准备出发。
他的声音沉急:“马上€€传信给薛棋,让他带人去郭渡县,务必保护王妃安全。”
“是。”
“马上€€派人去查,吉州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一连串命令发布下去,贺池已经走到€€了门口€€,下人已经把马牵了过来,也€€备好€€了干粮水囊。
白忱溪匆匆赶来,贺池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白长史€€,封宁便交给你€€了。”
白忱溪连忙应下:“臣定不辱命。”
马蹄声响。
他起身抬头,只看到€€贺池远去的背影。
第74章 受伤
云清反应极快, 在€€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便下令让众人弃车往回跑。
众人都带着刀,赶车的侍卫当即砍断连接车辕的绳子跳上马,在€€人群扑过来的前一瞬, 掉转马头往后驰去。
人群瞬间将他们€€的马车淹没, 可他们€€竟然还不放弃, 又朝着他们€€追了€€过来。
侍卫们€€骑着马往后看,都觉毛骨悚然,他们€€带的东西都全部留在€€车上了€€,他们€€身上连包袱都没有,可这些€€人还紧追着他们€€不放,要么是想抢马, 更严重的€€€€便是想吃人。
他们€€头一次知道€€,这些€€灾民看起来,竟比土匪还可怕。
“吁€€€€”
行在€€最前的人突然停了€€下来,侍卫们€€也连忙跟着勒马。
他们€€伸长脖子向前看去,就€€见€€前面的官道€€上竟然也堵了€€一群人。
追在€€后面本来快要放弃的难民见€€他们€€停下,瞬间又跑动起来,如饿鬼般向他们€€扑来, 离得越来越近。
领头的侍卫沉声下令:“保护公子。”
众人全都向云清围拢过去, 云清看着面前有老有小的灾民,沉声道€€:“让开。”
站在€€人群前面的褐衣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众人却都隐隐以他为首的模样。
男子握紧了€€手里的刀:“将你们€€的干粮和€€马匹留下,我们€€便让你们€€走。”
云清冷下脸,留下马匹, 然后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任人宰割吗?
两边僵持不下, 后面的人却已经追了€€上来。
追过来的都是壮年汉子,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粗壮男人, 他看到堵路的人,当即大声喊道€€:“李老三,这是我们€€先看上的肥肉,你抢一个试试?!”
褐衣男子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云清心下一沉,竟然还是两伙人。
刘元霸喊完之后便带人冲了€€上来,他们€€手里都拿着菜刀、棍棒,甚至还有锄头,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也不会功夫,只凭着一股蛮劲乱挥乱砍。
可平日里打土匪也能以一当十的侍卫们€€却有些€€放不开手脚,他们€€知道€€这些€€不是作恶多端的土匪,只是不知为何受灾的百姓,手上的招式也多是抵挡,并没有主动攻击。
可对方的人却越来越多,后面跑得慢的其他人此事也渐渐涌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一行人被人群淹没,侍卫们€€左右支绌,额上渗出汗来,显然应对得十分吃力€€。
刘元霸看出这些€€人都有功夫,同样也看出他们€€不愿主动伤害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让年纪大的老者冲去前面缠住侍卫们€€,然后瞄准空子准备对付被众人护着的云清。
他看得分明€€,知道€€云清是主子,只要把他抓起来,何愁其他人不就€€范?
云清正观察着周围,思考脱身之法,前面却冷不丁抛出来一个裹着襁褓的奶娃娃。
众人都在€€混战,奶娃娃眼看就€€要落在€€地上,云清来不及做出其他判断,下意识上前两步将奶娃娃接到了€€怀里。
也就€€是这两步,他便脱出了€€侍卫们€€围成的保护圈,他连忙想回去,斜侧里却突然有只粗壮的手向他抓来。
云清侧了€€侧身体€€,余光里看到刘元霸,瞬息之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怀里的奶娃娃哭得撕心裂肺,小婴儿颈部脆弱,如果€€不是他接那一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
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云清眼神一狠,转身的同时€€扣动袖中机关。
他一定不能落到这些€€人手里。
“啊€€€€”
刘元霸动作一滞,紧接着便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痛喊,两人离得极近,弩箭的力€€道€€发挥到了€€最大,直接刺穿了€€他的大腿。
他狂怒地举起刀向云清砍去,云清已经竭力€€后撤,却还是被砍中了€€手臂。
侍卫们€€再也顾不得其他,拔刀挥开周围的人就€€冲了€€过来,将云清团团保护起来。
云清左臂受伤,单手抱着仍然哭闹不休的奶娃娃,他抬眼扫去,便看到了€€另一伙灾民群中有名女子正满脸惊惧担忧地看着他这边,同时€€在€€和€€那名褐衣男子焦急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