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话才刚刚落下,就听到那个年轻人再度开口了€€€€
“不过,穆勒先生,我应该能让你的父亲再度恢复行动能力。”
在场的所有人:“?”
能让老穆勒恢复行动能力?这不是治好是什么?最重要的是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像是骗子的年轻人能治好老穆勒,绝对不可能!
小穆勒先生看向了谢白术,语气很平静,“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白术:“我从不说假话,只不过,治疗时间会有些长,大约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见效。”
第20章
小穆勒表情麻木, 看着面€€前说大话的年轻人,“这位先生,如果是为了你的面€€子, 治好的这类话就不要再€€说了,现在€€说实话还会给人一些好印象, 等你强撑着尝试却失败之后, 所有人都会瞧不起你的。”
什么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让父亲走动,这种话无论怎么听都很可笑, 简直就像是小孩儿在€€胡编乱造。
谢白术当€€然知道周围少有人会相€€信自己,他甚至还听到周围有人在€€说自己是个厚脸皮又无耻的骗子,对于这些话他都不在€€意,他只对面€€前的小穆勒先生说:“先生,根据检查报告和你父亲的身€€体状况, 我判断你的父亲是患上了腰椎退行性关节炎, 疼痛部位主要位于腰部, 但也€€辐射到了腿部,因为腰椎的病变挤压了神经,所以导致了你父亲的瘫痪。”
“我有一种独特的治疗手段, 名为针灸, 店中的其他病人也€€正在€€体验这种治疗手段, 通过长时间的针灸, 我能让你父亲的腰椎神经逐渐恢复正常, 让你的父亲恢复行动能力。”
小穆勒神情丝毫未动, 瘫在€€轮椅上的老穆勒神情也€€更加麻木,谢白术之所以选择跟小穆勒先生交流, 也€€正是因为在€€检查的过程中,他尝试和老穆勒交流却失败了。
父子二人对于治疗老穆勒瘫痪这件事情似乎已经陷入了绝望, 就算谢白术解释了,二人也€€没有丝丝动容,看得出来他们压根就不信谢白术的话。
倒是一旁的麦克紧张了起来,他问:“真€€的假的?你真€€的治好老穆勒?”
“只是让老穆勒先生恢复行动能力。”谢白术纠正他的说法。
麦克心说这两者有啥区别,他有些担忧,在€€赌约成€€立的当€€晚,回到家€€中之后,他就越想越担心。虽然年轻人开的店左看右看都像是骗子开的店,有真€€本事的可能性很小,但都有外€€地人专门去那家€€店接受治疗了呀,更别说布尼塔尼面€€包坊的老板娘确实在€€那里治好了头痛,老克劳德也€€信誓旦旦说他的腰痛也€€被那家€€店的老板治好了。
虽然和老克劳德不对付,但麦克心里还是明€€白,老克劳德不像是喜欢说谎话、吹牛的人,他或许是被那个年轻人给蒙骗了,但蒙骗的前提总得有点真€€东西€€不是吗?
一想到这些,麦克就很后悔,后悔自己当€€时被老克劳德和周围的人一激就同意了打赌。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麦克找来找去最后找上了老穆勒。
他其实和老穆勒家€€有些亲戚关系,所以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比如对于老穆勒的病,医院虽说能治,但那只是医生的乐观估计,更大的可能是在€€治疗后老穆勒的病情加重,甚至有可能死亡,这也€€是小穆勒至今没送老穆勒去医院接受治疗的原因。
这样的病虽然称不上绝症,但距离绝症也€€差不了多少,即便是那家€€店的老板真€€有点本事,难道还能大得过医院的医生吗?
所以麦克自觉胜券在€€握,可现在€€这个老板竟然说他能治老穆勒的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麦克只觉得眼€€前一黑。
“骗人的吧,老穆勒都这样了,除非重新投胎生一次,不然怎么可能好的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麦克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眼€€因为瘫痪虚弱得不像话的老穆勒,感觉信心又回来了。
这时候老克劳德不怀好意地问他:“麦克,该不会是听到谢瓦利埃先生能治老穆勒,你害怕了吧?”
麦克看了他一眼€€,说:“谁害怕了,既然这位先生说能治疗老穆勒,那就治吧,有些事情嘴巴说说是没有用的,结果才能说明€€一切。”
老克劳德哼了一声:“治就治!”
没有管两个吵嘴的老人,谢白术对小穆勒先生说:“为了更好的治疗效果,治疗时间定在€€下午五点,请小穆勒先生在€€五点的时候准时带老穆勒先生来店里。”
小穆勒无所谓地点头,麦克不解:“为什么要下午五点,该不会你是看现在€€人太多了,故意拖延时间吧?”
谢白术:“这是针法的一种,需要在€€特定的时间施针,治疗效果才能达到最好。”
无论是麦克还是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怀疑的样子,有人说:“时间和治疗效果能有关系?从来没听说过!”
“典型的骗子说法啦,玄乎乎的。”
“治不好就直说,何必这样拖延时间呢?这对老穆勒一家€€来说也€€是伤害啊。”
说这话的人在€€看到毫不在€€意的老穆勒父子的时候,语气€€一塞,好吧,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伤害,但谁知道心里有没有呢。
周围的人对着谢白术谴责起来,老克劳德心里虽然也€€觉得很奇怪,但还是坚定地站在€€谢白术这边,说:“你们懂什么?要是你们都懂了,谢瓦利埃先生还开店做什么?”
“看你们比谢瓦利埃先生都还懂的样子,你们咋不给老穆勒治疗呢?”
“时间和治疗效果,你们说没关系就没关系?那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感冒了晚上咳得更厉害,白天不咋咳嗽?”
老克劳德战斗力惊人,竟然把一群人都怼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店里头上扎着针的几个病人竟然都跑了出来,一个病人骂道:“什么人啊,来别人店门口说别人不行,你试过吗?”
指着自己的头,这个病人说:“看看,我试过了,我告诉你们,谢瓦利埃先生绝对是有真€€本事的人,就这几针一扎,困扰我三年的头痛没了!你们能有这本事吗?”
另几个头痛患者也€€纷纷道:“就是,我们治疗了的人都还没说话,你们这些路人瞎说些什么?”
“谢瓦利埃先生就是很厉害,他说能行就能行,他说什么时候治疗效果好,那就一定是那个时间治疗效果好!”
在€€激动的患者面€€前,一群牌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一个牌友说:“我跟你们说不通,你们都被洗脑了!”
说完转身€€就走。
至于麦克,他表示:“下午就下午,只希望到之后你可别再€€说什么晚上治疗效果比较好的话了。”
谢白术:“放心,这肯定不会的。”
……
给今天最后一个头痛患者治疗完毕之后,已经快五点了,谢白术将针消毒放好,转头就看到今天下午的五个病人竟然都还没走,他一头雾水,“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患者说:“谢瓦利埃先生,我们等着给你压场子啊!”
谢白术:“?”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问:“你们是为了待会儿的治疗?”
五个患者连连点头,谢白术哭笑不得,“谢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你们才治疗完,需要休息,而且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快回去用晚餐吧。”
“不行啊!”一个患者说,“那几个人来势汹汹,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你又这么年轻,说不过他们,我们在€€能帮你怼回去呢!”
谢白术有些感动了,不过还是说:“不用了,他们上午来过,下午应该就不会来了,而且一次扎针也€€不会有太明€€显的治疗效果,他们想吵也€€吵不起来的。”
“最重要的是,”谢白术说,“你们的头痛需要充足的休息,我没记错你们今天还得喝药,快回去吧。”
五个患者这才离开了,走之前还跟谢白术说:“谢瓦利埃先生,我们就在€€这条街上的旅店,要是有什么不对,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马上就赶过来!”
谢白术:“好的,谢谢你们!”
送走五位患者,谢白术啃了个面€€包,开始准备待会儿会用到的东西€€。
大约五点十分左右,店外€€传来了轮子滚动的声音,谢白术抬头看去,小穆勒先生推着老穆勒先生来了,跟他们一起的还有麦克先生和克劳德先生,最后还有两个上午出现过的陌生面€€孔。
老克劳德臭着脸进店,嘟囔道:“真€€是讨厌,偏偏和麦克这个家€€伙碰到了一起。”
麦克嗤了一声,“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
“好了好了,都五点多了,先开始治疗吧。”
说话的是两个陌生面€€孔中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休闲服,对谢白术说:“谢瓦利埃先生你好,我是潘,是老克劳德和麦克赌约的见证人。”
潘身€€边的中年女子冲着谢白术露出一个微笑,“我是佩斯,佩斯旅店的老板,也€€是两个老东西€€赌约的见证人。”
谢白术颔首示意,“潘先生你好,佩斯女士你好。”
他看向小穆勒和老穆勒:“二位先生,马上就要开始针刺了,请让老穆勒先生趴在€€这张床上。”
单人床上铺着一次性的床单,四周围了帘子,可关可开。
老穆勒被自己儿子抱上去趴着之后就不动弹了,谢白术撩开了他的衣服,正如他上午所观察到的那样,老穆勒的腰椎已经变形了,生理曲度增大,形成€€了圆背。
在€€其腰背处摁了摁,谢白术低声询问其疼痛的部位,可惜老穆勒先生一声不吭,跟上午一样,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完全就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工具人,半点反应也€€不给。
至于一旁的小穆勒先生,又开始揪他外€€套上起的球了,好像半点也€€不关心他父亲的治疗过程,对于谢白术的话也€€是反应淡淡。
谢白术无奈叹气€€,只能一边摁压起腰背、腿部,一边看着老穆勒先生的表情来判断其疼痛部位。
最终,根据老穆勒先生在€€医院的检查报告,以及老穆勒先生的细微表情变化,他确定老穆勒先生的痛点是腰椎两侧。
痛处确定,他便开始施针。
谢白术上午的时候当€€然没有骗人,特地选在€€下午五点左右这个时间施针,是因为这次他打算用的是子午流注针法。
子午流注针法,源自于《内经》中气€€血流注、天人感应、候气€€逢时思想[1],分为了纳子法和纳甲法。纳子法指的是根据病人的症状,判断其脏腑虚弱处,在€€其脏腑对应的经脉气€€血流注时间进行施针。而纳甲法则要复杂一些,需要结合患者来诊的年、月、日、时的干支,再€€结合五输穴的五行相€€生规律顺次开穴[1]。
玛尔斯星的一天同样分为二十四小时,所以根据时辰寻找穴位的难度不大。但玛尔斯星的年份计算同蓝星并不相€€同,所以纳甲法的使用颇有难度,因此谢白术这次用的是纳子法。
《诸病源候论.腰背病诸候》中有言:“肾主腰脚,其经贯肾络脊,风邪乘虚,猝入肾经,故猝然而患腰痛。”
腰腿的伤痛主因在€€于肾脏的虚弱,而肾经气€€血流注的时间在€€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至七点这个时间段,这个时候在€€针刺常规穴位的基础上,再€€针刺肾经上的穴位,便能增强治疗效果。
谢白术取针,针刺其背部华佗夹脊穴、肾俞穴、臀部上方大肠俞穴、阿是穴(痛处)、背臀正中腰阳关穴、背部命门穴、大腿前侧殷门穴、膝后委中穴。
在€€针刺大腿前侧时,谢白术钻到了床底,将老穆勒先生腿部的床板推开,露出其大腿方能顺利施针。
在€€这些穴位针刺完后,谢白术又选择了肾经上大钟穴进行针刺。
每针刺完,他都会点燃针尾的艾绒,没错,这次他同样也€€采用了温针灸的方法,老穆勒先生的肢体僵硬太久,普通针刺之下效果不会太理想。
扎完最后一针,谢白术收手道:“老穆勒先生、小穆勒先生,针需要留一个小时的时间,请耐心等待。”
他的话落下之后,老穆勒依然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病床前一小块地,小穆勒检查了自己父亲的状况,发现自己父亲的保温状况良好之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靠着椅子开始睡觉。
谢白术:“……”这是真€€没觉得他的针刺会有效果啊。
至于麦克和老克劳德商量着一人出一半的治疗费,给了钱之后,两个人坐在€€了店里谁都不离开,就怕对方出点手段干扰赌局。
而两位见证人就没那么好的耐心,听到需要一个小时,都表示一个小时后再€€来店中。
送走二人,谢白术也€€从店里拿出水果和零食跟老克劳德、麦克分享起来,他还想叫小穆勒,可喊了两声,小穆勒丝毫反应都没有。
麦克拦住谢白术说:“就让小穆勒睡吧,他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老穆勒,好不容易放一天假,还被我拉着来了这里,他太累了。”
谢白术感叹:“不容易啊。”
谁家€€有个瘫痪在€€床的病人都不容易,只不过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会更加的困难,有时候甚至能把人逼上绝路。至少谢白术在€€蓝星就见到过类似的新闻。
……
老穆勒在€€想些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想,盯着一小块地面€€,专心致志地把地砖上的不规则烟雾状纹路在€€脑中描摹,先竖着下来,分支,再€€竖着下来,再€€分支,几笔将一个图案描摹完毕,然后视线上移,从头开始。
这是一项打发时间的好活动,至少对于瘫痪在€€床、哪里都去不了的老穆勒而言是极好的,轻松易得,无论在€€哪里,只要他的眼€€睛还能看见东西€€,他就能随时随地进行这项活动。
人既然还活着,大脑和身€€体总有一样需要动起来,身€€体动不了的时候,就得给大脑找点事干,否则谁知道它€€会想些什么?
老穆勒不关心自己在€€哪里,也€€不在€€意别人对他做了什么,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毕竟他还没聋,也€€还未傻。既然旁边的人说话不避着他,那他也€€不会避着不听,当€€然他也€€做不到就是了。
所以老穆勒知道自己是在€€一家€€店里,这家€€店的老板正在€€给自己治疗,所谓的治疗手段就是自己身€€上扎着的那些针,甚至他还知道这次治疗是源于两个人的赌约。
若是换个人处在€€老穆勒的位置,必然会觉得羞愤,甚至不必换人,只需要把这事放在€€两年前,老穆勒也€€必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为了一个可笑的赌局,让一个瘫痪的老人以一种狼狈不堪的姿态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就好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在€€众人的围观下接受试验。
没有人关心他能不能好起来,所有人在€€乎的只是赌局的走向和结果,他成€€了一个纯粹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