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够支撑木匠家几年的开销。
“这银子我实在不该收,”木匠的声音,从堂屋里传了出来,“麻烦您将这些银子,交还给那位大人€€€€”
可是等他走出堂屋时,刚刚还坐在那里的文清辞竟已经不见了。
只留一张空椅,静静地放在房间的正中央。
“佳僖,刚才那位大夫人呢?”木匠着急向小姑娘问。
“他,他刚刚走了,”佳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走的时候,还留了一根发簪,说要买那两个木雕。”
木匠顺着小姑娘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旁还没做好的小桌上,静静地放着一根玉簪。
“哎!这怎么行!”木匠立刻拿起桌上的东西,小跑出了门。
可此时长街上早已空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影。
*
“……咳咳,这个气味着实呛人,别说是老鼠了,就连人也能熏死吧。”涟和城外,一名年轻太医站在文清辞的身边说道,他的话语里满是敬佩。
在此之前,他还真没有听说过硫黄熏蒸灭鼠的方法。
得不出这个江湖郎中真的挺有本事。
一阵热风吹来,带来了浓重的硫磺味,他也随之用厚重的白纱遮住了口鼻。
“的确有些危险,还是离远一些好。”说完,文清辞便带太医远离了此处。
他之前曾随口提到,可以利用硫磺熏蒸来灭鼠,没想到几天之后,谢不逢真的将东西调运了过来。
€€€€天然硫黄获得起来虽然并不困难,但是涟和距离硫黄的产地,却有十万八千里。
短时间内开采和沿途调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想到这里文清辞不由回头看了空地一眼:“没有想到硫黄这么快便能运来。”
“这是自然,”听到文清辞的话,年轻太医的声音里也不由多了几分骄傲,“不看看我们……呃,我们巡官大人是谁。”
真要命!
太医不由背后发寒,自己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为了缓解尴尬,太医一边与文清辞向城内走,一边说:“涟和县的事,也快结束了。届时两位先生,不如和我们一起回雍都去?”
在专业领域,他是真心敬佩这个江湖郎中。
并觉得让他这样的人物待在江湖,是一种浪费。
文清辞脚步不由一顿:“我……”
担心文清辞直接拒绝,那名太医不等他回答便说:“想必巡官大人一定会答应的。况且之前太医署里,就曾有过江湖游医来。”
不用猜便知晓,他口中的“江湖游医”一定就是自己。
文清辞随便点了点头。
几天相处下来,年轻太医已经发觉,自己身边这个人虽然整天戴着帷帽,看上去打扮得有些古怪。
但实际上他和自己是同龄人,并且在专业以外,非常好说话。
熟络下来后,太医忍不住将雍都的事,分享了出来。
将四周观察一番,确定没有其他人后,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听说过当今圣上,和从前一个姓文的太医令的事吗?”
接着无比真诚地感慨道:“我们陛下对文太医,是真的很好。”
“……”
“自然听过,对了……”文清辞硬着头皮,回头看了一眼空地,突然提高语速说,“您先回县衙署吧,我方才想起自己在这里还有事没有做。”
“啊?那好吧,你也别在这里待太久。”憋了一肚子故事没能分享出去的太医有些沮丧,但受不了空地上气味的他,简单和文清辞聊了两句后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我们陛下对文太医,是真的很好。
€€€€这句话,如空地上的浓烟,包裹着文清辞,始终不肯消散。
催得他心脏,一下接一下的重重跳动。
独自站在空地上的文清辞停顿片刻,终于再一次将放在衣袖中的木盒打了开来。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单论雕工,盒内两个尚是半成品的木雕,的确粗劣。
但是木雕上的每一个刀痕,都写满了认真与耐心。
文清辞的手指缓缓从木雕上划过,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在将它重新放入盒内的那一刻,文清辞轻轻说:“谢谢,陛下。”
哪怕隔着厚重的白纱。
仍能听出他这一刻话语里的无尽温柔。
第85章
羽箭斜斜飞过街巷, 刺入草垛之中,引起一阵欢呼。
病愈的儿童,终于走出了家门。
鼠疫渐息, 若不是空气中的淡淡硫黄味,与街角还未收下的招魂幡不时提醒。
哪怕是身处其中的人, 也会在某个刹那遗忘,这里不久前还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象。
黑色的战马,押运粮草穿过长街。
羽箭自马前飞过, 惊得战马嘶鸣一声。
长街瞬间寂静。
下一刻,马背上的人轻扯缰绳,垂眸向不远处地愣在原地的小孩看去。
站在一旁的妇人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她摇了摇小孩的肩膀, 压低声音说:“怎么在这里射箭?快!给巡官大人赔个不是!”
“是…是……”小孩完全被吓傻在了这里。
谢不逢的视线,缓缓从街边掠过。
长街两边聚了五六个孩童, 人人手中拿着羽箭, 草垛上还有一个巴掌大的箭靶。
他们似乎是在这里比试。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惊扰到贵人,此时几人皆一动不动,呆立于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 谢不逢从马背上跃了下来。
从战场上走下的他, 身上自有一阵煞气。
完蛋,死到临头了……
就在绝望之际, 谢不逢的声音忽然于耳边轻轻响起:“弓箭给我。”
“啊?哦,好好!”小孩愣了愣, 不由自主便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那把木弓便在谢不逢的手中轻旋了一下, 随着一阵破空之音, 银色的羽箭犹如一颗流星, 从谢不逢的手中飞射而出。
悬挂箭靶的草垛,瞬间被余力震得哄散开来。
不过眨眼,羽箭便深深地没入了箭靶之中。
由韧草编成的箭靶,竟也被它刺得裂成了四瓣。
“给你。”谢不逢轻轻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羽箭交回了方才的小孩手中。
长街上众人先愣了一下,接着立刻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巡官大人!巡官大人!”
“大人英武!!!”
……所以,巡官大人没有生气吗?
“大人!”那小孩愣了一下,忽像想起什么似的小跑上前,将手抬高说,“这,这个,给您……”
他手里的,是一只小小的石珠€€€€应当便是此次比赛的彩头了。
石珠并不值钱,只做了最简单的打磨。
伸出手后,他便有些后悔……巡官大人,会不会嫌弃这个彩头?
没想下一刻,谢不逢竟然无比郑重地将东西接了过来,接着握在手中,打马而行。
他的唇边,现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周围人瞬间激动了起来,欢呼声变得比刚才还要大。
“巡官大人”这四个字,在刹那之间响彻整个涟和。
每一个字里,都是对谢不逢的尊崇、感激与敬佩。
不远处,正在空地上忙碌的文清辞听到这阵欢呼,不由自主地转身向长街上看去。
烈日自背后照耀,这一刻的谢不逢,竟然与文清辞记忆中北地的他重合在了一起……
他的心跳也在此时,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一道快了起来。
不等文清辞反应过来,黑色的战马便停在了他的身边。
谢不逢单手翻身下马,缓缓舒展掌心,小心翼翼地将那颗石珠,放到了他的手中。
在卫朝,将彩头赠与他人,有与他荣辱与共的意思。
见状文清辞身边的太医瞬间瞪圆了眼睛。
而这一瞬间,文清辞竟从这双浅浅的琥珀色眼瞳,看出了期待与一点隐藏极深的忐忑……
谢不逢当年的话,忽地一下浮现在了文清辞的耳边。
“假如我喜欢上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
文清辞的耳边,嗡的一声响了起来。
*
涟和鼠疫渐消,但要想从根源上解决还得改林育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