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生气,分明就是害羞!系统不玩了!
“这几日伯国应该就有消息。”宗阙在膳后洗手漱口道。
“嗯,伯国发难,公子纾在劫难逃。”奉樾擦着手指上的水道,“但宁王爱重此子,伯国未必敢要了他的命。”
“鲁国之事可止。”宗阙也没想过这种方式就能杀了公子纾。
一国储君关系两国,公子纾若死了,宁王必定不死不休,与其杀了引起两国纷争,还不如以其换取利益,伯国放人势在必行,但即便放了他,两国联盟破碎,回宁国的途中若是发生什么,世事难料。
“公子纾聪慧,必定会想到这次是霖国动手。”奉樾抬手整理着他的衣领缚带道,“我霖国日益强盛,外攻不行,必会内患,虽有叔华,却未必只有此招,你要小心。”
宗阙抬手摩挲着他的面颊道:“是你要小心,与其杀我,不如釜底抽薪。”
“我必会保重自身。”奉樾看着他眸光微暖。
“今日先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劳。”宗阙轻托起他的颊在唇角轻吻,“我午膳时就回来。”
“近日不忙?”奉樾轻声问道。
“招募门客,有才学之人不少。”宗阙说道,“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
一个国家太大了,各项各业太多了,而各行业中都有专精之人,心计谋略并未受时代牵绊太多,只要给机会,就能发挥才干,不需要他事事过问。
他需要做的是补足这个时代没有的,而已经成熟的需要放手让别人去做。
“我等你。”奉樾笑道。
“嗯。”宗阙转身离开。
奉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跪坐在了桌案之后,传唤了人。
“大王您要什么?”侍从问道。
“宣博豫进宫。”奉樾打开了一排奏疏上顶端的那个。
制盐之上获利颇多,霖国看起来一帆风顺,其实积患许多,为首者不能发落,下面的却可慢慢清理了。
大臣前来,跟随侍从身后已有探问:“不知此次大王叫臣入宫是何意?”
“自然是有要事相商,这是对大人您的器重。”侍从笑呵呵道。
行至殿前,侍从通传,其中传唤,博豫整理衣冠入内,看着起身搀扶的君王诚惶诚恐:“大王折煞臣了。”
“爱卿请起。”奉樾将其扶起道,“今日所说乃是家事,不必惊慌。”
“臣不敢。”博豫起身,一时竟摸不清年轻君王的态度。
“请坐,看茶。”奉樾落座时笑道,“寡人今日所问乃是税赋之事。”
博豫刚刚落座,即刻起身跪地道:“臣……”
“寡人登基,恩及百姓,可今年的税却似乎比往常还多了三成。”奉樾看着那额头已渗出汗水的人笑道,“不知是何缘由?”
“此事臣负责绝无问题,臣亦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错误……”博豫深吸着气道,“请大王明察。”
“你不必惊慌,寡人其实不欲与你为难,要不然也不会私下传唤你。”奉樾笑道,“虽霖国定新制,私吞税赋者移三族,可这三族之中沾亲带故,总不好连寡人自己也移了。”
“是。”博豫行礼,略微松了口气。
“但此事已做下,寡人也不好太过包庇。”奉樾垂眸道,“彼此都要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否则若是牵涉到了盛武君这一层,寡人与你都为难。”
博豫抬头,诚惶诚恐的对上君王视线,伏地道:“臣愿辞去官职,请大王允准。”
税赋之事是以盛武君为首,但出了事端却不能问责盛武君,如今他想要活命,必须将所有罪名揽下来。
“恩准。”奉樾垂眸道,“起来喝茶吧。”
“多谢大王。”博豫起身。
……
“博豫保不住了。”盛武君收到消息时说道。
“大人,大王这是开始朝我们的人动手了,一个个打击,只怕最后要架空您。”旁边坐着的大臣蹙眉道。
“奉樾跟先王不同,他看着是个温润君子,其实野心勃勃。”盛武君说道,“他能凭借自己坐稳王位,是本君以前小瞧他了。”
“可您跟他积怨很深,长此以往,我等岂不都要没了职权。”大臣问道。
“不会,先霖王忌惮宗室已久,却也未曾打压,本就是血脉,公子樾的好处是心软。”盛武君端过了茶杯道。
“但还有一个长襄君在。”那人说道。
“问题就在这里。”盛武君长叹一声笑道,“公子纾有断袖之癖,公子樾与长襄君在宫廷之中却已如夫妻一般行事了。”
“可霖国并未联姻,并不影响什么。”一旁大臣说道。
“不与他国联姻,自然要从宗室权贵中选女子为后。”盛武君说道,“宗室与君王同支,若有了子嗣,再加上枕头风,一个异姓的奴隶出身,太过于越权,心生忌惮时处理掉也是寻常事。”
“长襄君不是与大王有救命相扶之恩吗?”另一大臣说道,“大王可是次次维护,未必肯。”
“恩情是会消磨的。”盛武君笑道,“功高震主时,一样要除掉,况且硬邦邦的男人怎么比得上温香暖玉,什么雅事,无非就是喜新厌旧,都是那么回事。”
“盛武君英明。”其它大臣行礼道。
……
霖国管理税赋的大臣以年迈为由辞去官职,君王赏赐丰厚,送其返乡养老。
霖国与各国开通商路,大肆贩盐充盈国库时,公子纾前往伯国却被扣押,宁伯两国联姻撕毁,一向强攻鲁国的宁国士兵调至伯国边境,六国局势再度发生变化。
叔华原本赶往霖国的车撵停下,坐在一处破旧的屋中看着传递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对方的局根本不在影响两国联姻,而是一早就堪破了宁伯两国联姻的真相。
“先生,您有什么办法能救出殿下吗?”一旁侍从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神色问道。
“大王看重公子,公子不会有事。”叔华整理汇总着各个消息,“伯国虽撕毁联姻,但只是扣押,就是为了得利,你们要防的是公子被放之后可能出现的变故。”
“是,但凭先生吩咐。”侍从说道,“可殿下被关多日,从未受过如此的罪,只怕伯国会以此为由狮子大开口。”
叔华也很头疼,他们步步算计,却步步落后人一步,长襄君出手次次直击要害。
若公子纾出事,如今的宁王又哪里有逐鹿天下之才。
“伯国要换利益,必不会太过苛待公子。”叔华沉吟道,“如今就是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将人救出来。”
可即便救出了人,宁伯联姻就此破裂,鲁国又被撤兵,多年心血一朝也是一朝化为乌有了。
“是。”侍从应道,“先生,跟随公子前去伯国的昌先生已亡。”
“可惜了。”叔华拂在绢帛上的手指一顿。
不论有多深的计谋,在刀剑面前有时候是无用的。
面对如此情景,他竟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地图铺开,叔华看着其上山势走向,他看了许久起身道:“车架继续前行。”
“先生还要前往霖国?”侍从惊讶问道。
“公子落难,我必要救助。”叔华在小童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道,“此前计谋无用,但霖王未必没有逐鹿之心。”
伯国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但它也夹在宁霖两国之中,虽是没了伯国,宁霖两国就会接壤,但是若想统一天下,伯国迟早要被抹去。
宁国不能退,一旦退了,功亏一篑,如今之计,只能兵行险招,或许还能挽回一些。
……
宁伯两国对峙,双方各派使臣,却一直谈不拢,战事拖延,深夏入秋之季,一封信帛递到了奉樾的面前。
“不想见他?”宗阙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沉吟的神色问道。
“不,只是在想他会说什么。”奉樾跪坐端正,思绪不断往复。
叔华果然是极通纵横之道的人,此时若只扑在公子纾身上,以往谋算全部都会功亏一篑。
“他的目的是为了宁国大计。”宗阙说道。
不管说什么,终点只在一处。
奉樾转眸看向了他,轻笑道:“确实如此,我的目的则是霖国之事。”
不管以往过节如何,涉及国政时有些私人恩怨是可以暂时先放在一边的。
他此时求见,确实有见一面的必要。
奉樾传召,叔华也再度踏入了霖国宫廷。
朝阳初升,群鸟纷飞,叔华看着沐浴在朝阳中的霖国王宫心中轻沉,比起宁国王宫的厚重,霖国更加的生机勃勃,包容万象。
走过长街,停在殿门,侍从通传,叔华入殿行礼:“叔华参见霖王。”
他弯腰行礼,垂下眸的一瞬已看清了殿中君王,玉白君服的君王仍是温润如玉,却多了几分君王的屹立之感。
此行艰难,未必会如他所愿。
“免礼,你们先下去。”奉樾看着面前虽是衣冠整齐,似乎并无半分赶路艰辛的人,仍从他的眉宇中窥见了些许疲惫,“请坐。”
“多谢霖王。”叔华走于右手侧落座,桌上茶点已备,却未有人在此侍奉,明显是想不想暴露今日的谈话。
“你我是旧相识,不必拘礼。”奉樾看着他笑道,“请用茶。”
“多谢。”叔华捧起茶杯,细细品茗,唇角露出了笑意,“此茶极清冽甘甜,似乎是菡萏。”
菡萏为霖国王室用茶,取菡萏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名副其实。
“樾也是难得碰上懂茶之人。”奉樾笑道,“当年与叔华品茶论道,如今想来仍是美谈。”
“叔华亦有同感。”叔华放下了茶盏,微微沉气道,“只是叔华此次来,却并非为了品茶之事。”
多年前他仰慕公子樾才华,即便各为其主,品茶论道时也感慨君子之交,只是如今时移世易,身份地位不同,处境也不同,求人之人自是被动。
“叔华若说宁国之事,寡人只怕爱莫能助。”奉樾放下了茶盏道。
“叔华并非为宁国而来,而是为了霖国。”叔华转身,伏地行礼道。
奉樾眸光微动,抬手道:“叔华不必多礼,寡人愿闻其详。”
叔华起身,思绪微定开口道:“六国之中,宁霖两国实力最强,伯国处于其中,看似为天堑,实则腹背受敌,而此时正是良机,大王不必说自己对天下无意,若真无意,您不会见叔华。”
“宁国两国对峙,两虎相斗,寡人自可坐收渔翁之利。”奉樾淡淡说道。
“大王能想到这一层,宁伯两国君主又岂会想不到,强邻在侧,两国未必会起战戈,反而一旦谈拢便会收场。”叔华腰背挺得笔直,“霖国若入局,可与宁国同攻伯国,直接分割,比之鲁沂二国,伯国铁矿必可使霖国兵力再上一重。”
“你能代表宁王?”奉樾问道,“若我霖国兴兵,而宁国退却,又有黍国在侧,腹背受敌的将是我霖国,而公子纾却可安然脱身。”
“叔华不能代表宁王,却可代表公子纾。”叔华看着他道,“不管宁伯两国联姻为何破裂,前事种种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可否扩充宁霖两国版图,大王虽主和,亦有逐鹿之心,只是从前霖国兵力不足,大王又无职权兵力,需数代而为,但叔华以为良机在前,若是放过,一旦宁国吞并伯国,霖国同样失去屏障,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