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桑再度醒来时,是被一股荤香勾醒的,一睁眼就看见小书生在烤兔子。
兔子肉被他烤得色泽金黄,直冒油水,勾得林时桑直咽口水,白秋意见他醒了,还一副一百年没吃过肉的馋样,笑道:“你醒了?兔子也快烤好了,来,先吃点桑果垫垫肚子。”
他把之前摘的桑果,分成了两份,一份现在给林时桑吃,另一份等林时桑饿了,再拿出来给他吃。
“好甜啊,”林时桑抓起桑果往嘴里塞,惊喜地道,“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桑果!你也尝尝!”
他用手撑着,摇摇晃晃地往白秋意面前爬,努力伸长手臂,将最大的一颗桑果,送到白秋意的面前。
林时桑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道:“你快尝尝,真的很甜!”
白秋意摇了摇头,笑道:“大桑果是你的。”
而后,又意有所指地看着他,“小桑果归我。”
林时桑不懂其意,只当他是舍己为人,无私奉献,便道:“什么大的小的?这些桑果都是你带回来的,自然全部归你啊!”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又扯到了伤口,他抿唇忍了忍,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
“小元子,你快看,趁你出去那会儿,我拆了衣服上的金线,给你编好了穗子。”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白秋意看着修好的穗子,略有所思起来,所以,林时桑是为了帮他编穗子,才累到睡着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也把断了的千秋修好呢?€€
第九十二章 神血只给小桑果
可是,凭什么?
白秋意就想知道,凭什么要为林时桑修好千秋?
他没有亲自动手,把林时桑的一双会逃跑的狗腿打断,就已经算是一时的慈悲乍现了。
林时桑凭什么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相救?
就这种上不得台面,空有一张好皮囊,全然无用,又只会惹人生气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让白秋意网开一面?
白秋意抬眸冷冽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把目光收回来,心里暗骂一声,小狗东西。
而后,没过多久,又抬眸用眼尾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看见小狗东西伸出两只布满伤痕的小爪子,靠近火堆烤火。
却差点被火舌燎了衣裙,手忙脚乱抓裙摆。
心里暗暗骂他,真没用,废物一个。慢慢地把目光错开。
之后,第三次没忍住,白秋意瞥过去一眼,就看见林时桑抱膝坐在火堆旁,静静地盯着火堆发呆,火光将他的侧脸映衬得红通通的,好像熟透了的浆果,就连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该说不说,小狗东西长得确实精致漂亮,要皮相有皮相,要骨相有骨相,少年人的身骨似青竹般秀气文雅,又好似即将出锋的长剑,自带一股清灵之气。
白秋意这回看得微微有些出神,脑海中浮现出了此前,与小东西双修的画面。
这个小东西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很正经,很倔强,实际上白秋意只要亲得稍微热烈一些,小东西就会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抖得宛如狂风中卷杂的落叶,可怜又可爱。更别提在床笫之欢上的媚态,当真令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只是如此这般一想,白秋意望着林时桑的目光,顿时滚热深沉了许多。
直到林时桑嗅到一股糊味,惊尖地喊了声:“兔子,兔子!”
白秋意才堪堪回转过神来,就见手里烤的兔子,竟烧成了个大火球,赶紧将兔子从火堆上拿开,待火尽熄,原本烤得卖相甚好的兔子,已经焦黑一片,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我说,你刚刚在想什么啊?”林时桑看着烤成碳的兔子,满脸肉疼地道,“好好的烤兔子,现在都烤成焦炭了,来来,我问问你,你刚刚到底在发什么呆?”
白秋意确实在神游,但他总不好如实相告,说自己刚刚在想,怎么把林时桑按在地上,一顿噼里啪啦,埋首苦干罢?
那不得把林时桑吓得当场手脚并用地往洞外乱爬?
如此,他只能面露歉意地低声道:“我刚刚……想到我早逝的母亲了,她生前也会像你一样,帮我编好弄坏的穗子。”
林时桑听见此话,火气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怜悯,他再度狠狠跟小书生共情了,心疼地道:“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么往后,你可以把我当成你母亲……”
白秋意:“……”
“啊,不,我是男人,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爹。”林时桑赶紧又道,见小书生满眼诧异地注视着他,还伸手摸了摸小书生的头,神情认真地道,“我懂你现在的感受,因为,我跟你一样,但我比你更惨一些,我初生之时,就是我母亲惨死之时。”
白秋意有意探究这个少年的真实来历,听罢,便追问道:“所以,你母亲是为了生你,难产而死?”
“对,差不多罢。”林时桑往火堆里填了根柴,抱着双膝,将下巴抵在膝头,望着噼里啪啦烧得正旺的火堆,神色落寞地道,“我上面还有个哥哥,母亲在生下我哥之后,身体就不甚好了,后来没过几年,又怀了我,听说,她特别喜欢孩子,而且心地善良,舍不得杀生,即便知晓,强行生第二胎,有很大的风险,但还是将我生了下来。”
“结果,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了。”
白秋意:“你父亲选择了保小么?”
林时桑摇了摇头:“在我生活的地方,没有什么保大保小,大夫会尽量抢救,能救一个是一个,如果实在不行,就会先抢救大的。”
“原来如此,但却是你活了下来。”
白秋意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林时桑的神情,将他脸上的落寞和难过,尽收眼底。这也是第一次,从林时桑的口中,了解他的过去。
原来,这孩子自幼丧母。确实有一点点可怜,但跟他的可恨比起来,这点可怜几乎是微不足道了。
“是啊,最后是我活下来了,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其实根本就不想出生。”
林时桑说着说着,眼眶就渐渐发红了,使劲抱紧了膝盖,才能让他觉得有点安全感,顿了顿,他又道:“因为母亲生我而死,我父亲就很讨厌我,恨不得弄死我,我一生下来就有心脏病,就是你们说的不足之症,大夫说,我这个病蛮严重的,如果不好好治疗,以后是活不过成年的。”
“在你们这里,二十弱冠,方成人,对吧?但在我那里,十八岁就成人了。”
但很可惜,他十七岁就病死了,都不是死在医院里,而是死在了破出租屋里。
死的时候,房门紧锁,哥哥出去打工了,狭窄破烂的出租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一部旧手机,是哥哥买给他方便联系的,可是发病的时候,他去抓手机,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了,手机摔碎了,他也彻底爬不起来了。
在一片昏暗中,孤独又痛苦的,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直到死,他都没等到他那个名义上的爸爸,拿钱出来给他动手术。
虽然动手术风险很大,但如果及时把手术做了。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即便不给他掏钱动手术,其实也不要紧的,好吃好喝养着他,别把他的药停了,那么,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病死了。
最起码能多活几年的,林时桑不怕死,他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
所以,他就希望自己不管是活十年也好,活二十年也罢,就想开开心心的,走完自己短暂的一生。
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渴望父亲可以爱他,也渴望继母能施舍一点点母爱给他。
可是没有,通通都没有。
只有哥哥给了他一些温暖,所以,林时桑好想活着回去,再跟哥哥见一面,好好告个别。
但从目前来看,攻略白秋意的难度太大了,他能在这个时空好好活着,就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了。
林时桑觉得自己好冷,忍不住又抱紧了些,他抱着自己,努力给自己取暖,带着点鼻音地道:“我今年十七岁了……”
白秋意:“你此前不是说,你今年二十五岁么?”
林时桑:“!!!”
卧槽,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啊,我说错了,我今年二十五岁,八年前,我十七岁!”林时桑赶紧给自己找补,还借口说,“我一定是太饿了,所以饿糊涂了,才说错了年龄!一定是这样!”
说着,伸手拿过已经凉了的烤兔子,把外头烤得焦黑的皮撕下来,放在自己面前,然后把仅有的一点好肉,全部留给了小书生。
一边吃焦黑的兔肉,一边含糊不清地道:“其实,兔子烤焦了,肉更香,我就喜欢吃焦黑的皮,来,这些给你吃!”
他是懂知恩图报的,小书生连续救了他两次,他实在无以为报,又不能以身相许。所以,只能对小书生好一点,再好一点。
能对小书生多好,就对他多好,等自己的伤势好转了,也就到了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有缘还会相聚。
林时桑现在是在逃命,又不是在游山玩水,万一被白秋意抓到了,他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白秋意望着递过来的兔肉,再看看狼吞虎咽,吃得满嘴黑黝黝的少年,心尖倏忽颤了一下。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从来没有。
从前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无利不起早,无鱼不撒网的畜生,只会想方设法地从他身上,讨些东西。
而现在,他在林时桑眼里,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林时桑从他的身上,根本得不到任何东西。也讨不到任何便宜。
但林时桑对他非常好,虽然,这个孩子嘴上没几句实话,一时说自己二十五,一时又说自己十七。
真不知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不过,真真假假,白秋意现在也不那么在意便是了,反正林时桑无论怎么折腾,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吃呀,你怎么不吃?”
林时桑丝毫不在乎形象,焦黑的兔肉在他眼里,就是丰富的蛋白质,他只有吃饱了,才能尽快恢复,然后继续逃命,所以,根本不在乎东西好不好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我此前吃了很多桑果,所以现在不饿。”
“那我留着,等你饿了,再拿给你吃。”林时桑扯下一块布,将烤兔肉包好,然后放在火堆旁。
吃饱喝足之后,又渐渐有了些困意。眼下虽然天亮了,但外头阴雨绵绵,狂风大作,洞里冷嗖嗖的。
他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根本遮掩不住什么,又因为失血过多,异常怕冷,恨不得直接扑到火堆上。
不知不觉,就蜷缩在火堆旁睡着了。
白秋意见状,便起身走了过去,见林时桑蜷缩在地,宛如一只被打怕了的流浪狗,倒也可怜,便伸手要将人抱起。
可随之又想,自己凭什么要去抱林时桑?
明明他那么脏!
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脏得好像一条流浪狗。
那伸出的手,便僵停在了半空中,很快,白秋意又为自己找了个极佳的理由。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徒儿是吃饱喝足了,但他还没吃呢,眼下外头阴雨连绵,寒风瑟瑟。
山洞中也阴寒刺骨,可怜的小桑果,受冻的样子真是楚楚动人,身为师尊,难道不应该想办法,为他取暖么?
如此一想,白秋意说服了自己,伸手就将人抱了起来,见少年脸色依旧苍白,唇瓣也干裂缺水,索性,就以手为刃,划破手腕,附上了少年的唇。
林时桑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唇瓣濡湿,本能地张嘴吸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吸食着水分。
“小桑果,这是神之血,好喝么?”白秋意微微一笑,满脸温柔地道,“往后,师尊的神之血,只给小桑果喝,不给别人。”
“但是,只给听话乖顺的小桑果喝,不听话的小桑果,直接打死。”
他还亲腻的,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怀里少年的额头,时不时吻上他的眉眼。
喝下神血后,林时桑身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就连断骨以及血肉模糊的经络,也自行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