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元点了点头。
他不是嘴巴张不开,而是声线断了,被师尊生生掐断的,所以,他哑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想告诉林时桑的是,他从来没有把他当外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哪里来的隔夜仇。
只不过,他说不出口了。
林时桑却一瞬间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置信地摇头,还往后一直倒退。
大师兄素日没什么仇家,再者,他可是白秋意的徒弟,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打狗还得看主人。
那么,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师尊所为。
大师兄的嗓子,是被白秋意给废掉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师尊只是想勾引你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林时桑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是他害了陆师弟,又害了大师兄!
如果当时,不是他非要死遁,还拉这两人当目击证人的话,白秋意也许就不会迁怒于他二人了!
他不应该太过心急的,当初就该再仔细琢磨其他办法,不该把这两人也拉下水的,他不该的!
林时桑无比悔恨,自责地狠狠咬了咬牙,再一抬头时,连眼眶都微微发红了。
“大师兄,你的声带……疼吗?”
裴景元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早就不疼了。
不过是声带断了而已,又不是缺胳膊断腿了,有什么要紧的?
他是师尊的徒弟,是师尊将他亲手抚养长大的,自幼时起,裴景元就对天发誓过,要一生一世保护师尊,忠于师尊,为师尊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莫说师尊只是废了他的嗓子,哪怕就是要了他的命,他也绝无半句怨言。
不仅没有任何怨言,裴景元甚至直到现在,还在暗暗感激师尊手下留情,依他所见,他本该死才对的。
师尊留他一命,已经是顾念着师徒之情,手下留情了。
而陆昭明与他的想法一样,不仅不埋怨记恨师尊,反而还暗暗感激师尊,尤其师尊允许了陆昭明和桑桑冥婚,陆昭明简直感激涕零。
半点怨言都没有。
可他们殊不知,白秋意留他们一命的真正想法,只不过是想留着继续折磨,继续泄愤而已。
林时桑见他如此淡漠神情,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已经哑了,他有心想和大师兄说上几句话,可又实在看不懂大师兄比划的手语。
恼恨得几乎要原地跳脚了。
裴景元微微一笑,走近身,抬手轻轻拍了拍林时桑的肩膀,好像在说“这又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等雨停之后,他拿过纸伞,示意林时桑自己要往师尊的洞府去。
暗示他要不要一同前往。
林时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误以为大师兄是邀请他去山中的饭堂吃饭,正好他现在确实有点饿了,索性就点了点头。
乖乖地跟在大师兄的身后走,外头雨虽停了,但青石地面上,还积了不少雨水,踩起来哗啦啦的,四处飞溅,衣袍都沾湿了不少。
林时桑没空去管自己湿透了的衣衫下摆,低着头跟着大师兄走,一路上都神情恍惚,想着心事。
连大师兄是什么时候停下的,他都不知道。一头就撞了上去,大师兄伸手扶他,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
林时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这不就是白秋意的洞府?
敢情大师兄根本不是邀请他一起去饭堂吃饭的啊,林时桑躲都来不及,才不会主动凑过去。
当即转身就要跑。结果手臂就被大师兄拽住,不仅如此,大师兄还敲响了房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了白秋意的声音,同从前一模一样,轻缓淡漠。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任何人都不见。”
抓着林时桑手臂的手劲儿一大,他转头就对上了大师兄的眼睛,大师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洞府,又用殷切的眼神,注视着他。
如此,林时桑就明白了。
原来大师兄是想见师尊啊,但又不能说话,所以就只能带了张嘴过来。
林时桑:“……”突然被当作了工具人,他不久前的那点羞愧感,竟然散了散。
“还不滚?”洞府里,白秋意又出声道,听语气似乎很不耐烦了。
裴景元听罢,就用更加殷切的目光,望向林时桑,隐隐有着几分哀求的意味,林时桑本来就对他有愧,见他如此,根本就走不了了。
他把心一狠,牙一咬,暗道怕个€€儿啊,就以白秋意在山上手眼通天的好本事,抓他来洞府,不就是弹弹灰的事情?
光是靠躲,只能说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林时桑实在不忍心拒绝大师兄,只能充当大师兄的嘴巴,颤颤开了口:“师……师师尊,是我……”
他这话才一出口,生怕被白秋意误会什么,赶紧又暗暗提醒,“大师兄想……想求见师尊!”
白秋意那刚刚燃起的心火,又簌簌熄灭了,许久之后,才道:“不见。”
听见这个回答,林时桑大松口气,不见最好不过了,反正见了面,白秋意也不一定能看得懂大师兄比划的手势。
林时桑同裴景元道:“大师兄,我已经尽力了,师尊还是不愿意见你,要不然,我们去吃……”饭字还没说出口,他的眼睛就突然大睁。
就看见大师兄居然一撩衣袍,直接跪在了洞府门口。
林时桑惊了,赶紧去搀扶,可大师兄并不肯起来,好像今日就一定得见到白秋意不可,否则就长跪不起,把自己跪到死为止。
林时桑郁闷极了,心说,我饿得发昏,大师兄是脑壳子发昏,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声带都被白秋意给掐断了,还眼巴巴地上门求见,作甚啊?
不见就不见,有什么好看的?
就白秋意那张脸!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有那么一点好看,林时桑这个人其实不太爱撒谎,但只是有一点点好看,不能再多了。
他就不明白了,陆师弟不恨白秋意,还能说得过去,毕竟白秋意都允许他和桑桑冥婚了。
但大师兄也不恨师尊,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白秋意是不是给大师兄下了什么降头啊,怎么大师兄如此听他的话?
这根本不合理啊,不合理!
大师兄求助的眼神,立马又望向了林时桑。
林时桑:“……”
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他对大师兄有所亏欠?
清了清嗓子,林时桑开口道:“如果今日师尊不肯出面相见,那么,弟子……哦,不,大师兄就在洞府门前长跪不起!”
“不见。”
白秋意拒绝得相当果断,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看着大师兄落寞的神情,林时桑只觉得一阵牙疼,真该死啊真该死!
这个小怨妇简直了,徒弟都跪洞府门口了,居然不肯相见€€€€不见也好,就白秋意现在这副鬼模样,也挺吓人的。但好歹说几句话也好啊。
哪怕就是说“今日为师身体不适,改日,你再来”,或者“师尊不怪你了,退下吧”,就随便说一句就行了。
偏偏,白秋意就是不说,也不肯相见。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想见大师兄,还是不想见他。
林时桑觉得,或许还有一种可能,白秋意就是故意如此,在那端着师尊的架子拿腔作势,就为了让他为了大师兄,而出声央求。
笑死。
要是换作从前,林时桑肯定会的,即便不会跪着求,也会说几句软话,喊几声师尊,但现在风水轮流转了,他不怕白秋意了。
不仅不怕,还当着大师兄的面,飞起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裴景元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情,而后一把紧握住了林时桑的衣袖,不允许他擅自闯入。
“放开!”
林时桑提声冷斥了一声,眸色冰寒地睨着大师兄,不知是错愕,还是短暂地被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压迫,大师兄居然还真的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林时桑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地踏入洞府。
并且,还更加气势汹汹地大喊:“出来说话!不要故弄玄虚,装神弄鬼!”
裴景元:“……”
裴景元:“???”
裴景元:“!!!”
大胆,大胆!
不可以对师尊无礼!任何人不能因为任何事,就当着他的面冒犯师尊!
绝不可以!
他霍然站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把林时桑一把拽出来,哪知手还没触碰到林时桑分毫,房门就咚的一声,重重掩上了,他碰了一鼻子灰,既震惊,又错愕地僵在了原地。
这也就是说,师尊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言,谁都不见,而是只见林时桑,只见林时桑,只见林时桑……
要是不想见林时桑的话,师尊早就一掌将人狠狠打出来了。
“白秋意!你到底是几个意思?为什么还要去为难……卧槽!”
林时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正一番疾言厉色,话音却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剧颤,咕噜一声,到嘴的话,又生生往回吞了,眼睛一下子就睁圆了。
就见白秋意身穿一身艳丽无比的衣裙,长发披散在肩,正对着铜镜描眉画眼,耳垂上已经扎了洞,戴着长长的流苏耳饰,鲜血都没凝固。
他的容貌美艳至极,满头白发让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天山雪莲成了精,冰为骨,雪为肌,气质凛然霜寒,清冷出尘,飘逸绝伦,难以靠近。
连头都不转一下,语气温柔得勾人:“你来了啊。”
林时桑咽了咽,然后赶紧回头瞥了眼紧闭的房门,他稍微平复了一番心情,快走几步上前,压低声儿问:“好端端的,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这可是在山上!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你私底下这样变态,那€€€€”他下意识为白秋意考虑了,顿了顿,他强行改了口风,“那你可千万别连累我啊,你要是敢拖我下水,我这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白秋意:“因为,师尊想勾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