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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府一连几日忙碌,许林秀的好友们,以蔺晚衣为首,日日派人到府上邀他出门小聚。
看出好友想帮他缓解心绪,许林秀一扫过往闭门不出的常态,在任府里外所有人都为任青松的喜事忙碌时,和几位好友将绍城各处名地转了圈。
在绍城生活六年,这是许林秀第一次将这个地方的全貌看了个大概,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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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青松一直找不到机会与许林秀细谈,公事以及将要到来的婚事让他忙至深夜,回房后迎见的只剩许林秀背对他沉睡的背影。
许林秀眼下有浅淡色的青痕,病时觉浅,好不容易入睡,任青松不舍得唤醒他。
此时,任青松依然在想,等婚事过去,日子一旦空闲下来他就多陪陪对方。
到时候许林秀能感受自己待他的感情和真心,他为人和善,应能慢慢淡化对洛和宁的芥蒂。
任青松低叹,整个人有点累。
这几年他未与许林秀发生过争执,如今知对方似水柔情,却仍有烈性如火的一面。
任青松伸手隔了薄褥轻缓地搭在许林秀身前,虚虚揽抱,唯恐扰人惊醒,又想着抱得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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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府喜气当头,宴厅满座,锣鼓喧天。
到了任青松与洛和宁成亲当日,前来观宴的人站满长街,人潮如织,观者如云,百姓纷纷想一睹这对新人容姿,欲沾沾新皇恩赐的福运。
红光满面的任明世带着冯淑、几位夫人及从各城赶回的庶子们迎接宴客。
任明世极好颜面,最看重的嫡子又逢新皇赐婚,准备婚礼的时间虽短,但舍得花钱大办。似要响应皇室赐予的这份恩典,都尉府里里外外奢华到了极致,无人看了不折腰惊叹。
吉时已至,任青松与洛和宁双双步入喜堂正厅。
任青松环顾四周,任家无人缺席,唯独不见许林秀的身影。
作为都尉正室的许林秀,自然备受瞩目。很快,接连有宴客发现正室不在场,有人掩声议论,任明世面上的笑僵了一瞬。
他清了清嗓子,以洪亮的嗓音转移众人思绪,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新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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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秋站在酒楼临窗的方向朝外头东张西望,愤愤至极。
许林秀独自酌酒,杯空续满,清瘦的脸颊薄红渐深。
往日热闹的酒楼空旷过半,人都去了任府凑新皇赐婚的热闹。
冬秋怨声:“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
一直在灌酒的许林秀后劲起来,意识已熏熏然。
夹在指尖的酒杯摇摇晃晃,哐当落下滚了几圈。
十两银子一小壶的江州抱月白洒了一地。
冬秋急忙想撑起伏在酒桌的公子。
“公子你醉了,我带你回府中休息。”
他招来楼下等候的车夫,两人小心将半醉状态的公子扶走。
许林秀修长白皙的颈无力垂下,像雨水折断的梨枝。犹如胭脂晕开泛红的脸半侧,一头散落的青丝掩盖了大半面容。
车声远行,小二正在收拾那壶残余的抱月白。
在许林秀离开不久,后方的雅座隔帘飘了飘。
有人叹道:“绍城竟有如此姿貌之人?怪不得白先生说一方水养一方人,可惜那位公子瞧上去弱柳扶风,温柔无比,跟水似的。怎么品起如此贵重的抱月白,却如饮马尿般囫囵,白白糟蹋了几壶好酒。”
着蓝色儒布长衫的白先生笑道:“论咱们大营内,还属将……主子最会珍惜美酒佳酿。”
最先开口的青年,与另一侧容貌粗犷的男子,还有白先生,三人皆举起酒杯,齐齐对临窗而立,正在品酒的男人举杯:“敬我主。”
白先生余光瞧着马车离开时的动静,他武艺虽不若主子超群,但莫说放在常人当中,就是在祁军大营里,也比诸多普通兵士厉害。
他将楼下对话听得清楚,沉吟道:“原来方才那位公子便是绍城冠有无双之名的许家幺儿?”
粗犷男子呵呵一笑,道:“就是掌控细盐,给前大仓丞贿赂了数万银两的许家?方才进城我们瞧都尉府在办婚礼,一桩婚事传得沸沸扬扬,日子过得太好,果然人人都闲的没事干。”
又道:“那群凑热闹的百姓还议论这位许公子与城都尉感情交深,怎地一人成亲大办婚宴,一人独坐酒楼昏昏买醉?”
白先生摇摇头,粗犷男子目光转向慵懒品酒的男人身上:“主子,俺不明白。”
被唤主子的男人品的正是十两银子一壶的江州抱月白。
男人微眯深海般幽沉冷冽的蓝眸,漫不经意地在远行的马车上停落一瞬。
白先生道:“方才那位许公子身边的小仆不是念了。”
粗犷男子:“啊?”
白先生道:“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啊。”
第22章
◎三人行◎
都尉府大设一天一夜的喜酒宴,屋子里装不下的,沿府外的街亭设了满桌席,经过的行人只要诚心送上祝贺,桌席上的食物随意享用。
因此前来都尉府恭祝的人一拨接一拨,从早吃到深夜,再从夜里喝至天明。
熙攘往来,热闹非凡。
府内,一座别院清净,似乎外界的纷闹悉数隔绝。
冬秋伺候醉酒的公子,差人送来温凉的水,用巾帕沾湿轻柔地沿那玉白色透出熏红的脸庞,口眼酸涩,替公子委屈。
冬秋将这口委屈咽下,给公子擦完脸,又小心地清理干净四周。
小仆站在门外,呆呆望着静悄悄的院落。
公子最爱打理摆弄的院子不知何时起变得凄冷萧瑟,都尉府罩于喜色下的气氛,更衬出此地空空荡荡的,连池子里的几株粉荷都凋败了。
今时不同往日……
冬秋忧伤地想完,欲转身进屋伺候公子。余光瞥见从过廊由远及近的朱红色身影,却是还着婚服,酒气都没冲一冲的大人。
任青松淡淡看着小仆:“他可好。”
冬秋垂低脑袋,他对大人抱有怨气,闷在心中不敢发作。
“公子在醉仙楼饮酒,已经睡下了。”
任青松目光微怔,抬步走进内室。
床榻落下的纱幔掀开,许林秀睡不舒服,透着红晕的脸别向外一侧,呼吸略急促,眉心轻拧,就算梦里,都似有心事困扰。
而许林秀为何事独自酌酒,任青松再心知肚明不过。
他低叹,有些不知道拿许林秀怎么办是好。
替醉后沉睡的人换好衣物,任青松静坐半刻,待微沉的思绪清明,垂眼一看,恰好对上梦中人半睁开的蒙蒙双眸。
许林秀瞳孔轻晃,犹置梦境。
眸底水雾散尽,定睛端详男人一身朱色火红的喜袍。
他缓缓阖眼。
许林秀回避的态度使得任青松心脏一紧,掌心力道加重,紧扣细长的手腕,不给他甩开的机会。
“林秀,你好好休息,所有事情都不会变。”
许林秀眼皮颤了颤,神情少有的浮出一丝古怪。
这抹略为古怪的笑使得任青松全身僵硬,他收拢揽在许林秀腰后的手,把人紧拥。
“不管有谁,一切都不会变,我和你只有彼此,你永远是正室。小宁他性格和善,我不会叫他过来打扰你。”
许林秀似醒非醒,他在任青松怀里翻了个身,浑身时冷时热,意识漂浮,连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夜尽天明,许林秀睁眼,摸着旁边的空床,呆滞地出了会儿神。
冬秋端水进屋,把他扶起,酸涩道:“公子,按新婚礼俗,大人一早就带那位去给老爷和老夫人敬茶了。”
直到在小仆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许林秀透过铜镜打量自己苍白的脸色,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居然和第三个人共同拥有一个伴侣。
许林秀拂袖而起,迎上冬秋欲哭无泪的眼睛,不解地问:“哭什么?”
他都没哭,又道:“走吧。”
话音刚落,在门外碰见来接他去前厅的任青松。
任青松自然牵起他的手,对旁人只字不提,就如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嫌隙。
许林秀意图一挣,反倒被握得很紧。
他抬起双眸,任青松道:“爹娘等着了,先去吃点东西,我要了几日荀假,会陪着你。”
任青松要假期,倒叫人意外。
前厅,所有人都落了座。
席间安静用饭,任青松用小瓷碗盛了碗汤放到许林秀手边,冯淑和几位夫人无声打量,洛和宁面上带笑,没有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洛和宁有崔宴这个背景,任明世十分重视,且人刚进门,断然没有受到冷落的道理。
任明世语重心长道:“青松,对人不能厚此薄彼。”
见状,冯淑笑着在三人之间寻求平衡点:“林秀端正文温雅,小宁名家所出,娘知晓你们的品行皆纯良柔和,今日咱们能成为一家人是不可多得的机缘、若青松,林秀,小宁你们三人和睦相处,传出去了,在城内定是一桩美名令人艳羡。”
那二位夫人闻言兀自饮茶,心思各异。
许林秀没有表明态度,任青松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娘,不必多言。我旬休几日,准备带林秀四处走走。”
任明世不动声色:“年轻人该经常走动,”又道,“人多热闹,莫把小宁独自留下,再怎么都是一家人。”
都尉府马车出行,车厢容纳三人绰绰有余。
任青松握着许林秀的手坐于一侧,洛和宁则不时地观望街外风光。
他的视线自然从面前交握着手的两人之间扫过,笑道:“绍城是我沿途所经的郡县中见过管治得最好的地方,人人安居乐业,女子在夜里相伴游街,柏之,你将百姓保护得极好。”
任青松沉声:“本职所能,在其位,谋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