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娶了男主后 第3章

至于帖经便是填空与默写,对原身而言必是倒背如流,可惜这苦读十载的成果却被他截取了。除了墨义、帖经外的策问,即是议论。

陆知杭挺直身板,端坐在桌案前,一双深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屋内除了偶尔传来沙沙的翻页声,只余一片静谧。

他堪堪翻完春秋,只觉得头都大了。

科考时的经义是围绕书义理展开的议论,可春秋一文却偏偏是五经中,与二十一世纪所写的春秋差异最大的一篇,陆知杭只觉得自己的记忆与原主的在打架,最后还是陆止专精此道,记忆更深刻于他这种在现代时随便看看的。

放下手中《春秋》的刻本,陆知杭心中大致有了底,本还打算翻翻四书,余光瞥见砚台,想起自己儿时看古装剧那会,总想也研一研墨,便熟练地往砚台里加了些许清水,力度适中,慢悠悠地磨起了墨来。

书案上清俊的少年郎眉眼微低舒展,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墨条,任由窗边流光溢来,身姿挺拔,似见松竹风骨。

良久,屋内沁着一股墨香,陆知杭手持毛笔,平铺展开一张竹纸,不知是陆止的思绪在作怪,还是自己灵感顿发,他略一俯身,落笔如有神,在略微泛黄的纸面笔走龙蛇,苍劲有力,一气呵成落下一首五言七律诗,谓之:春秋。

抒发完心中所思所想,陆知杭将毛笔搁至笔架,细细打量起自己面前的白纸来,却不见半分欣喜,反是抽搐了几下嘴角,哂然一笑道:“这字若是拿出去见人,不被轰出去也是贻笑大方,真是读书人的耻辱。”

陆知杭将桌案上半干的竹纸拿起,逆光而视,端详起了这歪七八扭的字,与其说是龙蛇,不如说是蚯蚓来得恰当,虽说有原身的肌肉记忆,但这字写得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也比一般第一次写毛笔字的现代人好多了。

穿越过来半天的时间,第一次写字,陆知杭倒也没有气馁,反而还算满意,颇有些挖苦自己的意思,拿起笔来,在自己的诗中添了俩字,温润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念道:“春蚓秋蛇。”

“你长这样,我可没那脸皮叫春秋了。”说罢,便将竹纸收起放在了书架上。

叩叩€€€€

收好竹纸不过须臾,拴着的房门便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陆知杭明白是张氏来了,也没多耽搁,开了门,迎面就见着她端了一碗绿豆汤来,连忙让个身位给她,跟在张鸢姝身后,一同进了里屋。

放下手中微凉的绿豆汤,张氏替陆知杭擦了擦额前的汗,欣慰中又带了丝心疼,笑道:“杭儿,这会儿暑气重,喝碗绿豆汤解解暑再读书不迟,莫要累坏身子。”

陆知杭怔了怔,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显然还不能全然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他颔首道:“嗯,谢谢娘。”

“那你喝完汤记得继续看书,为娘先去做些针线。”张氏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主要平日的陆止就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对她也是敷衍居多。

陆知杭见她要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探着问道:“娘,我这竹纸只有这半刀了,墨也未剩多少……”

听陆知杭提起纸墨都所剩无几,张氏刚想点头就应下要买,却思量起了家中的情况,不由老脸一红,迟疑道:“杭儿,先过个几日,等娘先把这批的针线活做完,再给你买,你这纸墨还能用段时日。”

听到这话,陆知杭哪能不清楚张氏这是兜里拮据呢?

“若买了纸墨,还能有剩余的银子买吃食吗?”陆知杭看似在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晏国的竹纸一刀两百文,一斤墨若是差一点的,两三百文也能买,可张氏一月的工钱却都搭进去了,真要给他买纸墨用,他们母子俩就要挨饿。

原身的记忆里,对家中的情况知晓得并不多,盖因张氏怕惊扰到陆止读书,半点家事也不让其操心。

陆知杭也只是知道陆家穷,但具体怎么个穷法,这会才有个切身体会。

可参加科举不仅是他所期望,也是张氏心心念念盼着的,必然不可能让十年心血因钱财拮据而放弃,可他现在连下个月饭钱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又哪有心思读得进去书呢?

没有足量的纸墨练习,那手歪歪扭扭的字就拿不出手,哪怕有锦绣文章,半分上榜的可能性也无。

“不消担心,娘明日就回娘家找弟弟说道说道,讲明难处,他必然是愿意借点的。”张氏勉强笑了笑,并不想让陆知杭为此分神。

“你今日不就去了吗?愿意借早就借了。”陆知杭叹了口气,直白的戳破了张氏的托词。

“今日是……是……”张氏脸上一僵,磕磕绊绊的替娘家人找起了借口。

“别去了,纸墨我少用些。”陆知杭拍了拍张氏的肩头,尽量舒展开眉头,轻声道。

安慰了张鸢姝一番,待人走了,他又复而皱起了眉头,下月的院试能否参加是一个问题,但如今也没那功夫想这些,最紧要的是先赚够银子,起码有一个赚钱的途径,让他不用为温饱和笔墨费心。

可陆家田地没几块,让他去种田也不现实,该用什么办法在这个时代既赚到钱又不耽搁读书呢?

第5章

抄书?

陆知杭赶忙摇了摇头,他抄完这本,不得赔人家纸钱。再者,晏国是有印刷术的,现在抄书的活计也不多,费时费力。

除了原身识字所带来的便利,他自身又有什么能力能赚钱呢?

陆知杭脑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行医,但仔细考量后又放弃了。

虽说他报读专业是临床医学,也兼修中医,但他不能确定这个时代中医的水平,虽说他所学在这里该是够用。

可陆家没有多余的本钱开医馆,而一个十六岁的书生坐镇堂中,有没有人来看病都是一回事。

原主是个死读书的人,突然就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也足够惹人猜疑,骗得了他人,骗不了亲娘张鸢姝。

像其他穿越文一般制作肥皂?,可陆知杭没这个钱制作器具,乡下人家大多用的皂角,愿不愿意买肥皂可说不准,陆家但凡有点闲钱,他也就试试了。

左思右想,发现他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大多是现阶段没有可行性的,陆知杭又否定了几个方案,说到底还是没本金,导致想创业都没了辙,过不了几个月便是秋收,晏国实行两税法,到那时又得要被征收一次税。

他随手拿起一本藏书,是他爹去世不久前买的一本游记,据说是当世有名的诗赋才子阮阳平游历江南时写的所见所闻。

陆知杭获得了原身的记忆,阅读起书籍来并不觉着晦涩,原身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局限性太大,多是从书中汲取到的信息,而他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除了原著便是这份记忆,多读些游记有助于他掌握这个时代的发展进程。

一目十行的快速略过书中内容,这本游记陆止通读过几遍,但他心神多放在了四书五经上,陆知杭也是搜寻了几遍记忆才想起这本书来,便想从中受些启发。

书中作者阮阳平到江南求学,见识到其中的繁华昌盛,亭台楼阁、烟花水榭,更是对江南上滁楼一名曰凉脂的菜式赞不绝口,其口感细腻软滑,入口即化,通体白皙状若奶脂,却是由大豆制成,末了阮阳平还哀叹凉脂为上滁楼独有,临别这小城,却是无缘再遇。

陆知杭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摸了摸鼻尖,心中暗道:这确定不是豆腐吗?

古人还真有意思,一道豆腐菜都能给他写出花样来,若不是越看越像,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陆知杭怎么都不敢说这辞藻华丽的文章是专门来夸豆腐的。

仔细回想,陆止确实是没吃过豆腐,心下有了定论,他还需一个本地人在他的猜想上证实一番,只要豆腐在洮靖城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日常小食便足够。

想到便做,他起身往张氏屋中去,直挺挺地站在门外,轻敲几下房门,润了润嗓子,柔声道:“娘。”

“知杭,怎地了?”听到声,张氏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挪着小步将门打开。

陆知杭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便问道:“娘亲可知何谓豆腐?”

“豆腐?这豆腐是什么豆?”果然,听到豆腐二字,张氏脸上透着迷茫,苦苦在脑中思量了起来,自家儿子好不容易问个问题,她可不能一问三不知才行。

陆知杭可不想她能答出来,相反,张氏这茫然的表现让他心下一喜,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继续说道:“就是用大豆研磨成浆制成的,可曾听闻?或者这附近可有卖?”

“倒是未曾听说。”张氏面上不解。

“那便成了。”看来此时的晏国并未普及豆腐,倒是便宜他了,陆知杭放下心来,转而对张氏解释道:“我在书中看到江南有这样一道美食,便想问问咱们洮靖城有没有。”

“你好生读书,将来若是有机会,也能去江南求学,到时便能尝尝了。”张氏莞尔一笑,不曾想自己这个一心向学的儿子竟难得有馋的时候。

陆知杭连连应是,魂却是跑到一边了,他想了想,说道:“我见书中有言及凉脂的做法,想自己试试。”

“这……读书人怎能近庖厨呢?”张氏闻言,有些犹豫。

“整日只会之乎者也,没一番实干,这书岂不是白读了,将来若是有幸及第登科,若只能口上说文章,怎能得圣上的心呢?”陆知杭这话也就是拿来搪塞张氏的。

“知杭说得在理,可做凉脂与这又有何干?”张氏想了想,仍是觉得让他近庖厨不妥。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娘,你便先去里屋休憩,我自有分寸。”陆知杭嘴角虽带着笑意,语气却不容抗拒。他何尝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赚钱上,若是穿成个世家公子,大可如张氏的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陆知杭无意在君子是否该远庖厨上与张氏争论,现在他满心满眼的是怎么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将豆腐制作出来。

记忆中豆腐制作的工艺简单,需要的本金也不多,院中正巧有一盘石磨,加之从女主那几经易手得来的一贯钱,买些模具棉布和大豆,还有剩余的。

豆腐制作过程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也不过是点浆,陆知杭大致回忆了一下流程,在庖房翻找了会才找到一袋大豆,看着还算新鲜,一眼望去也挑不出几颗劣质豆。

陆知杭回到屋中,砚台上的墨迹还未干,重新研磨几下,手持毛笔在竹纸上绘制起了压豆腐的模具来,豆腐模具是一个用木块拼接成的正方形凹槽,做起来也算简单。

他隐约记着陆家往东三百米处有位姓刘的木匠,找他做一个模具费不了多少工夫。

原身还是个总角稚童时就和亲爹陆学林到过刘木匠家打了张黑漆红木雕花桌案,正是他现在用的那张,七八年时光荏苒,那桌案的黑漆都不曾缺漏,除了陆学林爱护之余,刘木匠的手艺也是让其保存完好的原因之一。

陆知杭整理了一番仪容,携着画好的图纸刚迈出陆家的门槛,就敏锐的感知到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顺着目光望去,只见一身着玫红色布衣的少女娇怯地扑闪着长睫,脸上羞红一片,却仍是固执地盯着他瞧。

“你……找我?”陆知杭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女子,猜测不到她的来意,不由纳闷道。

女子听到陆知杭与自己搭话,忙拍了拍衣角,从陆家门前的大树迈着碎步走到他跟前一臂的距离,将手中提着的竹篮递到陆知杭胸前,绵软着声音道:“这是我娘给你的,陆书生……”

“你娘?”陆知杭一歪头,想了会,脑中闪过一个红着眼眶说要给他拿鸡蛋补身子的妇人。恍然大悟的陆知杭当然不好意思接这份礼,还不待他拒绝,小姑娘就放下竹篮,捂着脸跑了,步履如飞,哪有一开始走过来的娴静。

愣在原地的陆知杭盯着地上这一篮子鸡蛋,迟疑片刻,只得捡起来放回庖房,若不是撒谎得来的,白得一篮子鸡蛋他心里未尝不高兴。

暂且将这小意外放之脑后,陆知杭依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来到刘木匠家。许是做手艺的,刘木匠家比之村中其他务农的邻里要规整不少,看得出来温饱之余还能有些闲钱玩乐。

“请问此处可是刘木匠家?”刘家大门未关,但陆知杭处于礼貌还是敲了几声。

听到敲门声,正在做工的少年丢下手中攥紧的木料,火急火燎地跑到门口,边跑边喊道:“公子需要打些什么物件?”

“我这有图纸,烦请刘木匠打个凹槽即可。”陆知杭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竹纸,朝着少年笑吟吟道。

“你叫我刘木匠?”少年从见到陆知杭的第一眼起就控制不住的盯着他的脸瞧,这会又听到对方对他的称呼,脸上的雀跃难掩。

“嗯,有何不妥吗?”陆知杭颔首,他这么叫是因为敲门的时候匆匆扫过堂前,见着这少年在做木工,估摸着是刘木匠的儿子,难不成要称呼他刘小木匠?

少年红着脸看了陆知杭一眼,连连摆手道:“没没没,就这么叫,甚好,您先屋里请,我看看你的图纸先。”

“好。”陆知杭淡淡一笑,跟在少年身后一同进了堂前,却未见着记忆中双手布满厚茧的忠厚男人,估计是外出做工去了。

少年接过陆知杭的图纸,打量了一会,这图不仅绘制得传神,连大小都标记好了,收好图纸,少年朝他问道:“对木材有什么要求吗?”

“价格低廉的就好,不知何时能打好?”陆知杭询问道。

“你这东西简单得很,明日来取即可,这是我自个接的第一单,您看一百文如何?”少年一双浓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陆知杭,说道。

“那便麻烦了。”陆知杭拱手谢道,按理说事情说妥了,他也该离去了,但从出门至今,他就有个不解之谜,这会见到少年,没耐住,好奇道:“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这事他想问很久了,从出门到刘木匠家,所过之处的目光如影随形,看得他浑身不自在,陆知杭甚至想,是不是有什么自己这个外来人遗漏的地方。

见陆知杭眸中盛满不解,少年却是喜上眉梢道:“你长得好看啊,我从小到大,还未见到这般好看的人,若不是你脚踏实地,说是仙人我也信!”

第6章

从刘家取了模具,陆知杭一时半会不敢独自出门了,毕竟他近来才深有体会,何谓看杀卫€€。

清洗完打好的模具,陆知杭将之前预先选好筛去杂质,浸泡好的两三斤大豆捞起,到了这一步,后面要把浸泡好的大豆分多次的放进石磨中研磨,一边研磨一边均匀地加清水和大豆。

陆知杭只盘算着试验一下,准备的大豆数量并不多,总得试试成品如何,他才敢拿出去卖,为了做个豆腐,瞎话好话给张氏说尽,原本张鸢姝是想亲自帮忙,无奈被陆知杭婉拒了。要是这次成功了,他也不可能让一个中年妇人帮他做什么重活,至多浸泡黄豆,煮浆、点浆。

石磨用法简单,他稍微研究了一番便弄懂了使用方法,把泡好的大豆取出一部分放到石磨中的槽孔中,又加入少许的清水,陆知杭推着石磨推了良久才瞅见豆浆糊,于是便更加卖力的加起大豆和清水来,做出来的豆腐口感如何,取决于制作时每个步骤的细节,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研磨的速度,这样才能磨出细腻而嫩滑的豆浆。

日头渐渐西下,大豆也磨得差不多,陆知杭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微微喘着气,别看电视剧里石磨推着好玩,真上手了,还挺累人,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这副身子骨的素质不太行,至少比之现代的那具身体差远了,看来空闲之余还得多锻炼身体才行。

稍稍歇息片刻,陆知杭提着研磨细腻的豆浆糊全数倒进面粉袋内,均匀装好后,将布袋高悬,用手晃动起来,使布袋内存着的浆液淅淅沥沥地流出,直至浆液沥干。

后续煮浆的事却是张氏主动请缨,陆知杭拗不过让她来的,体力活她可能不行,但庖厨之事却颇为拿手,按着陆知杭的要求一五一十的把生豆浆用猛火煮沸,待锅面豆浆泡沫破裂,舀出锅后稍冷,陆知杭已是取过调制好的盐卤进了庖房。

“这点浆是怎么个点法?”张氏煮好了豆浆,没有离去的意思,反倒跃跃欲试,觉着这豆腐做着也有几分意思。

陆知杭倒是看出来,张氏哪是觉得做豆腐有意思,而是和儿子一同做些事情,让她多了几分被需要的感觉,往日里她只管陆止的吃喝,陆止却嫌她妇道人家,只需洗衣做饭便够了。

“点浆便是用小勺将这锅内的豆浆向前不间断匀速地搅动,慢慢加入盐卤水,直到锅内出现玉米大小的豆腐粒时即可。”陆知杭给她递过一把勺子,指着自己调制好的盐卤水,温声道。

张氏接过小勺,良久不语。

“娘,可是还有什么不懂?”陆知杭见张氏伫立不言,莞尔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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