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没?”张氏脸上的担忧不加掩饰,她也被颠得头晕眼花,但这会也没空管自己。
陆知杭站定在那,脸上微微露出点笑意,轻声道:“已无大碍,咱们先去牙行找个牙人相看赁居先。”
张氏见他脸色无异,也就安下心来了,想着陆知杭不识路,就带着他往县里的牙行走去,好在距离他们下车的地方也不远,步行几百米,路上陆知杭纵目四望,欣赏了一场现场版的清明上河图,偶尔掠过他脸上的目光他也不在意,走了一刻钟,二人远远的就看见了牙行,那牙人见他们往牙行走来,脸上立马堆起谄媚的笑容,热情地掐着腰朝他们走来。
“夫人,您家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啊!”牙人一到他们跟前,就对着陆知杭夸赞道,不同于以往睁眼说瞎话,这次倒是真心实意的。
“我儿不过是自小读书,甚少外出,白净了些,见笑了。”张氏谦虚道,只是弯起的眉眼却看得出来她心中的喜悦。
“哟!还是个读书人,不得了啊!夫人,不知您和公子是要买奴仆还是宅院啊?”脸上横肉都有几斤的中年牙人谄笑道。
“我想租间三开间,前堂能做店铺的屋子,一个月租金500文左右。”张氏照着昨夜和陆知杭商定的要求,不假思索回答道。
“巧了,今早就有间屋子想租赁出去,正好是前店后坊,不如我带您去相看?”牙人满脸堆笑的朝他们招招手,领着二人左拐右拐,穿过几条小街,到了一处还算繁华的街道上,目标明确的往一处房门紧闭的三开间大屋停住,随即熟练地开起了枕头锁。
陆知杭到了此处,第一时间不是看屋内布局,而是环顾四周,观察起了左邻右坊,这一条街都是卖吃食的,隔壁就是一家包子店,人流算不错,他是要开店的,那一旁相邻的铺子最好和豆腐价格相等,都是吃食最好。
看完了街坊,他才回首跟着牙人进了里屋,前面的三开间成一横向整间,可用来做门面,门窗皆比一般的住房要大上不少,用来卖豆腐倒是有些大了,若是他们卖豆腐之余,多写几道菜谱给张氏,弄个堂食的饭店地都够了,能摆上三个小桌,或可一试。
看完了前店,牙人见两人都面不改色,有些捉摸不定意思,领着他俩往两边的侧房去,后面连着的地方可做作坊,用来做豆腐,隐秘的同时又简便,一旁就连着天井,侧间后窄小的屋子是用作储物间的,大一些的是主人房,但只有两间,若是招其他人来做豆腐,陆知杭不放心,招张铁树,又没地给他住,除非他愿意蜗居在储物室里,收拾收拾倒是勉强能放下张床。
“这赁居多少文一个月?”张氏看起来似乎不是很满意,皱着眉头,满不在乎道,步履还跃跃欲试,看着像是不想多留的意思。
牙人心头一跳,赶忙上前笑道:“我这屋子地段好,镇上的早市多来此处,只需600文一月便够了。”
“600文?”张氏摇了摇头就要走。
牙人上前挽留,面露难色道:“不如夫人说个价,我再和这屋主商量商量?”
二人讨价还价半天,就差把祖宗十八代搬上来了,听得陆知杭都大开眼界,最后以550文一月的租金成交,商定好了价格,张氏马不停蹄的就去官府办了租赁的契约,又紧赶慢赶的在约定的时间和张老二汇合。
陆家要搬去县里的消息不过一夜间就在整个张家村传遍了,有的不舍豆腐,听说还能去县里买,就放宽了心,有的不舍陆知杭,多是一些农家没婚配的小姑娘,但陆知杭一读书人,哪怕张氏没开口,她们也自觉自己大字不识一个,怎能配得上陆郎,平日只敢偷摸着瞧瞧,这会却是连瞧都没机会瞧了。好在张铁树听说能去县里,倒是乐意的很,陆知杭本来都在物色找谁来帮忙做豆腐了,他自个搬去县里后,精力要放在读书上。
准备了三日,家具也都添置好,陆家才举家搬到了长淮县上,也是这时,陆知杭才知道张铁树的父母早逝,他孤身一人才同意跟着一起来的。
第9章
长淮县上有一间茶楼,名曰:镇阳楼。
规模不大,却是间经营三十余载的老字号,只要你在长淮县上住,就不可能没听说过镇阳楼。闲暇之余,多有百姓到那歇息饮上一杯茶,听着端坐案板上的说书先生在那绘声绘色的讲起民间传说,不时引起一阵阵叫好声。
自继承了这家茶楼,刘仲开从来都是用心经营,一门心思钻营着如何让茶楼客源络绎不绝。
可前几日他正乐呵着坐在堂内一角时,耳畔却听到往日常来此的客人小声议论着说书先生成日讲来讲去都是这几个故事,若不是来惯了,听都听烦了。
这话听到刘仲开心里,登时犹如晴天霹雳,当下就找了几个穷书生写起话本来,只是那故事写来写去,总不能让他满意,故而在此满面愁容。
“东家,这是今日收来的话本。”小二端好茶水,顺便将那些书生投来的稿子也一同放在了桌面上。
“修仙记?”刘仲开兴致缺缺地翻开看了起来,不一会儿,神情却越来越认真,直接陷了进去,直到那几张稿子尽数翻完才意犹未尽,连忙招来小二问道:“这修仙记的话本是何人所递?速速招来,这话本我买下了。”
“回东家,是近日才搬来县里的陆书生。”小二恭敬回道。
刘仲开下了命令,手下的人做事也麻利,不过两刻钟陆知杭被小二请到刘仲开面前,他拍了拍布衣,坐在对方的另一边,淡定的讨论起了价格。
刘仲开这故事看一半,心里急得抓耳挠腮,待陆知杭说完,他急切道:“陆先生,价格必让你满意,只是可否先回答一下在下,不知这龙傲天到混沌宗偷仙豆后,是否如愿做出了豆腐和豆浆啊?十大高手可曾将起捉拿?”
“噗……”陆知杭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先生,因何而笑?”刘仲开纳闷道。
“无事,我就是突然想到了开心的事。”陆知杭憋住笑,连连摆手。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改编了修仙文,把天材地宝改成豆浆豆腐,听到人家还一本正经的问豆腐豆浆做出来没,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吧。
陆知杭方才搬来长淮县,便开始琢磨起了怎么将豆腐的名声在此扩大,毕竟不是张家村,随便抓一个人都是熟脸,他们三人在这人生地不熟,摆了几天摊,也就几个百姓看着新奇买回家试了试,客流有,但不多,一听说是豆腐,具是茫然。
陆知杭一番打听才想到了去镇阳楼宣传,但怎么宣传也是个问题,赶巧刘仲开在买话本,他就现学现用改编了版修仙文。对于看过原版的他,一听人说起龙傲天要做豆腐,就实在是憋不住笑。
“不如这样,你这话本我买断了,十两银子如何?后续每回写完,你就遣人及时送到我手上。”刘仲开拱了拱手,诚恳道。
“买断倒是可,但是你买了得让人在茶楼里讲才行。”陆知杭略加思索后,缓声道。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想通过镇阳楼的客流量宣传豆腐,虽说刘仲开不太可能自己私藏起来,但还是要说开为妙,至于这十两,就纯粹是意外之喜了。
“这你放心,我先给你五两,剩余的五两,你将这话本尽数写完后我再给你。”刘仲开拍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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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淮县几年如一日的镇阳茶楼今日被围的水泄不通,往日宾客就将大半位置占了个遍,现在却是没了空位也要点上一杯茶,倚在柱子上,听那年过半百的说书先生滔滔不绝的讲起龙傲天的故事。
“镇阳茶楼今日喝茶是不用给钱吗?”一路过的男子奇道。
“你不知,这几日讲的是修仙记的话本,这话本引人入胜,扣人心弦,听了欲罢不能。”一名相貌普通的青年煞有其事道。
听身旁的人赞不绝口,男子也来了兴致,点了杯茶水坐那听起了话本来,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茶楼内不时传来众人的叫好声,不知不觉日上西头,今日的回合已是讲完,有人意犹未尽道:“听得我也想尝一尝这让龙傲天功力大增的豆腐,还有那容颜不老的豆浆啊……”
“豆浆和豆腐?听说庐新街那有一家,状若白玉,口感细腻,和这龙傲天吃的豆腐看着倒是挺像,这会应该还没收摊,正巧也到了晚膳的时间,买些回去尝尝。”那名相貌普通的青年见有人提起立马答道。
“这家也叫豆腐和豆浆,不会是因为这修仙记,跟着一起叫的噱头吧?”有人不满道。
“此言差矣,这豆腐店听说此前已在一个小山村盛行,价格实惠不说,味道更是一绝,去晚了还不一定买得到。”男子见有人不满,连忙解释道,谁让他是陆知杭请来的托呢?成天啥也不干,在这听听话本,再借机提起豆腐,一日的工钱就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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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阳茶楼的人声鼎沸,张铁树自觉与自己无关,天还蒙蒙亮,此时作坊内万籁俱寂,不过五更,把朝向天井那面的窗户打开才透出一丝光线来,张铁树早早的就起来将昨日浸泡好的大豆捞起,挪至石磨处,往里开始加起了大豆和清水,磨够了能做十板的量才停下歇息。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原本鲜少人问津的豆腐突然大卖了起来,在此之前,陆知杭叫他多加几板的量,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陆书生是破罐子破摔了,但仍旧依言照做,谁料一开店,就涌进了一堆人,哄抢一通,不消一刻就尽数卖完了。
长淮县的百姓大多是慕名而来,尝个鲜,谁料这豆浆甘甜如蜜,豆腐不输珍馐,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没听过话本的也都来买了几块,也有不少在店中吃饭的,这炒豆腐、酿豆腐、豆腐汤都是一绝,就是价格比之买回去现做要贵上一些,生意比起在张家村时,只好不坏。
一天赚的钱约莫在五、六百文,堂食赚得也不少,一顿饭吃好点的二十文,差一点的就点道炒豆腐,也要五文钱一盘,两个合计起来一天收入大概有一两银子左右,刨去成本利润也不少。
张氏和张铁树忙得热火朝天,一天休息时间没几个时辰,早上天刚泛起鱼肚白就要起来准备,卖到辰时稍作歇息,又要卖力的筹备下午的来。
陆知杭本想也搭把手,但张氏怕耽搁他读书,没让他出一步门,好说歹说也说不通,陆知杭心里也知晓读书更为重要,提议买个仆人,但晏国的粗使仆人一个也要六七两银子打底,张氏舍不得银子,就婉拒了。
陆知杭除了日常帮张氏把今日赚到的银钱记个账,核算无误后,剩下的时间都在屋内闷头练字,或是温习一下四书五经,多是在看四书,科举命题重点也多在这里。
梳理完陆止记忆的他对科考的底气足了起来,但这手字仍是让他苦恼不已,只能加倍练习,竹纸都用完了一刀一刀,好在现在来钱快,张氏给他买读书的用品花起钱来不心疼,他也不用担忧太过铺张浪费了,毕竟之前沾了水渍在桌案上书写和用墨水在白纸上写,差别也不小。
若是正常情况下,区区一个月的时间,就是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练字也不可能练得一手好字,至少其他参考的学生都是数年甚至是数十载苦练,他又如何用一个月赶上他人数十年苦修,陆知杭现在就指望着这具身体的肌肉反应,写字旨在一个从心,到时能写得看得过眼就行。
陆知杭拿出了比当年高考还要勤学刻苦的劲,在家闭门练字看书半月余,中途只出了趟门,还是去庐新街的一家书店买了本往年院试卷子的题集。
一翻开皆是洮靖城历届头名作出的文章,与题目相互照应,辞藻华丽之余义正辞约,临近院试,这试题集更是抢手,他去买书时,若不是店老板爱吃他家的酿豆腐,差点就和这集册失之交臂了。
回到家中,他便每日每夜的翻看试题,越看陆知杭就越茫然,倒不是水平不足,或是自觉与集册中人比自惭形秽,而是他竟然自负的认为,这些文章,不过如此,若是自己来写,必能胜他们三分。
陆知杭觉得自己大概是读书读糊涂了,开始试着自己写文章清醒清醒,头次写是找的去年出的一道题,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出自四书中的中庸,这句话讲的意思陆知杭,或者说是原身陆止倒背如流,他这几日看多了试题,陆止的记忆也清晰地记着,思路还算顺畅,句子长短、声调高低等相对成文得心应手,花了会功夫就写出一篇文章来。
在陆知杭沉浸在无涯的学海时,长淮县一处高门大院内,大腹便便,体态富裕的中年男子起身,满面春风道:“听说我那侄儿近日卖起了豆腐?”
“回老爷话,正是。”身着灰色布衣的小厮毕恭毕敬道。
“诶,虽说婚事是不成了,但仁义还在,我便赏他个脸面,到那豆腐铺瞧一瞧,照应一二。”说话的中年人正是女主张楚裳的舅舅张怀仁,一家子都是张家村走出来的,只是他们祖上阔绰,早早就搬到了长淮县,后来偶遇同是张家村出来的张景焕,本着同乡人的情分,这才资助其科举。
张怀仁正乐呵呵地准备出门,突然身形一顿,话锋一转,随口问道:“裳儿呢?带上她一起吧。”
第10章
听到张怀仁的话,小厮愣了会,忐忑不安道:“小姐……小姐今早就出门去了。”他不敢说张楚裳不仅出门了,还是着男装出的门。
“这孩子,怎么自月初从张家村回来就成日不归家,传出去成何体统。”张怀仁嘴上虽是抱怨,倒也没见多少怒气,他这侄女是姐姐托付给他的遗孤,他自个膝下无儿无女,自然是乐意惯着她,唯一让张怀仁担忧的就是张楚裳性情大变一事了,外人看不出,他这个把她养到大的人还能感觉不出吗?
思索的片刻时间,张怀仁已是乘着凉轿与小厮到了陆家豆腐铺前,纵目四望,瞧见店铺前排起了小长队,不由苦笑道:“看来他是不需要我照看生意了。”
“老爷,那我们先去镇阳茶楼坐坐?”小厮提议。
张怀仁赶紧摆手笑道:“罢了,都到此处了,还是买些豆腐回去吧。”
说完就拿了一串铜钱给小厮,朝他示意。到底是跟在张怀仁身边几年的人,立马就会了意,小跑着到队伍的最前列,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男子,直截了当道:“这位兄台,可否换个位?”
那男子辛辛苦苦排了两刻钟的队,一听居然有人如此蛮不讲理,居然要换位,火气立马就压不下来,正准备破口大骂,谁料一回首就瞥见小厮手里的一串铜钱,话锋一转,谄笑道:“瞧您说的,这必须得换啊!下次若是还需要小的,我立刻赶早来此处排队,大爷大气,大爷大气,吃了豆腐延年益寿啊!”
男子这态度转变之大,看得身后的人倒吸气,却也理解,甚至恨不得小厮找的是自个,都眼巴巴的朝小厮望去。
“替我将这些豆腐都包下来。”张怀仁掀开轻纱帷幕下了轿子,一上前就闻到了阵阵豆香气,陡然有些胃口大开,指了指板上的豆腐和一旁的豆浆,就连豆腐脑都不放过。
“等等,你们都买走了,我们买什么呀?”身后的人见张怀仁财大气粗,竟是要将店内所有的豆腐都买下来,自己在这排了将近两刻钟的队,却要空手而归,不由心生不满。
“这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你们自是下次再买,早些来便是。”小厮丢了一钱袋子给张铁树,挑起豆腐护在张怀仁身前。
那白白排了队,末了却是什么便宜也没得,有了男子得了一串钱的范例在前,众人当然是不服。
可这主仆二人乘着轿子来的,看着非富即贵,有认出张怀仁的已是自认倒霉离去了,只剩下几人在那踌躇着想讨点好处。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几人犹豫间,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就阴云密布,哗得一声,竟是半分预兆也无,下起了瓢盆大雨,弄得几人讨好处的念头也无,赶忙四散离去。
张怀仁这边也是匆忙上了轿撵,几个奴仆抬着轿子淋着雨稳步往街头走去,待几人身影朦胧,侧间内目睹事情经过的陆知杭才捧书出来。
“公子,可是里屋闷热了?”张铁树见甚少到前堂来的陆知杭露面,不解地问道,思来想去应是有什么事才对。
“我出趟门,这伞我先拿着了。”陆知杭左手执伞,右手捧书,朝张铁树笑言道。
“这……若是有什么急事,让我去跑趟腿也行,这雨势约莫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张铁树瞅了瞅屋外哗啦啦直响的大雨,担忧道。
“不用,我去去便回。”陆知杭摇头,仍是开了伞,踏着青石板往街上走去。
他这几日闲在家中温习,练好了一手楷体,策问、经义也略有小成,可偏偏诗赋一题难住了他。
若不是有感而发,写出来的诗皆是辞藻堆砌,内容空泛,言之无物,为了平仄工整硬写出来的,陆知杭苦恼之余也无甚办法可解,方才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从古至今的大诗人哪个不是游历途中,灵感激发而来?他成天蜗居在家中,如何能写出灵气逼人的诗词呢?
说来也是不赶巧,他刚想到出去散散心,看能否寻求点灵感,老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陆知杭无语归无语,也不可能因这点小事就放弃,独自一人在帘帘雨丝中执一柄青色油纸伞,漫无目的,款款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自他出门起,雨势就没小过,雨水伴着凉风习习吹过,道旁丛生的野草随风摇曳,青石板上水滴四溅,溅起一多多水花,连带着那双步履都沾染了水汽。
陆知杭走了会路,心境虽略有放松,写诗却仍无头绪,雨水倒是沾襟了,定睛一看方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镇阳茶楼来,想了想,不如先躲会雨,在楼内品茶听曲,窗外€€€€细雨,指不定就有灵感了。
下了决定,他便走到茶楼大门收起油纸伞,水珠顺着伞面滑落,料理好了,陆知杭转身就要往里走去,却感觉那秀挺的鼻尖钝痛,眼前一黑,下意识的就闭了上去。
须臾间,怀里就有了道温热的体温,不过片刻就脱离而去。
陆知杭睁开双眼,立马就端详起是谁这般不小心,至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撞着自己的少年,若有所思,侧了个身后退半步,拱手道:“兄台可还无碍?实在是失敬了。”
“无事。”那人回了一礼,举止文雅,彬彬有礼,声线却是清冷中带着些沙哑,如寒冰碎玉。
他身着玄色烫金鹤纹锦缎长袍,肩若削成,腰间束着的白玉腰带镶嵌金边,头戴斗笠,帽沿围着黑纱遮面,身形清瘦,身量只比陆知杭矮上些许,料是陆知杭离他不过半步之遥,细看之下也不能一睹真容,不过戴着这玩意,加之他刚巧要往里走去,撞到人也实属正常。
这人穿的衣服面料和腰间的束带他都不认识,但也看得出来非富即贵,价值不菲,不同寻常的着装让陆知杭心中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百思不得其解后只能作罢,又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小厮,身形魁梧有力,但与张铁树身上的腱子肉也是有区别的,不像是干粗活,更像是经年累月习武得来的。
“无事便好,在下先到茶楼里占占位了。”陆知杭客套了一番,心下虽有些好奇那人的身份,但也明白,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明白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