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阳平朝张氏笑了笑,不忘了乘胜追击,把事先买好的贺礼统统塞到张氏手中,敬重道:“伯母,此乃小侄一点心意。”
“这……这怎么好意思。”张氏掂量了几下手中满满当当的东西,不好意思了起来。
“上门拜见,自然得送些礼品,这点小玩意聊表心意,还望伯母莫要嫌弃。”阮阳平郑重道。
“……”陆知杭见他装模作样,和平日完全两幅面孔,不由抽搐了几下嘴角。
张氏这会还不知道里头装的都是往常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名贵滋补品,被阮阳平夸得脸色羞红,还不忘了朝陆知杭问起了夜莺,好奇道:“知杭,不知这位姑娘是?”
夜莺见自己被点名,明显诧异了会,不等陆知杭介绍就先朝张氏行礼,恭敬道:“夫人,奴婢夜莺,乃是公子的侍女。”
“侍女?”张氏嘴巴惊呼出声,明显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再一见陆知杭一身月白色锦衣长袍,衣料对比下与阮阳平的不遑多让,显然是什么名贵的料子。
“娘,到屋里谈。”陆知杭见张氏看着他打量许久,出声提醒。
几个人连带着马车一直站在陆家豆腐铺门口也不是事。
“好。”张氏愣住片刻后点了点头。
驾车的马夫和张铁树两人一前一后搬起了车厢里的行囊,多是些衣物,倒并不沉重。
进了里屋,张氏把手里大大小小的木盒都放在了桌面上,没先去看阮阳平送的礼,反倒先问起了陆知杭话来。
“知杭,你这身子看着壮实了不少,身量也高了。”张氏自上而下打量,颇有些感慨。
陆知杭方才穿越过来时,张氏虽把好东西都紧着陆止用,但盖不住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十六岁的少年瘦得弱不禁风。
自己这两年锲而不舍的锻炼才让身体健朗了不少,虽说穿着长衫时,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文弱。
“娘,我早先写信就与您说过了,我在江南过得好,莫要担忧,这会手头上的银子够咱们在京城里买座大宅院了。”陆知杭笑了笑,说道。
“京中的宅院少说都得几百两银子,你可莫要诓骗为娘。”张氏摆了摆手,明显不信。
“伯母,师弟在江南开了不少间酒楼,光是一个月的盈利就足有近千两银子,买座宅院还是不成问题的。”阮阳平在旁适时地插嘴。
鼎新酒楼原本就只在沧县开了一间,后来经过一年的发展,逐渐在江南其他地区也开了分店,一个月盈利近千两还真不夸张。
张氏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银子都不到百两,卖了许久的豆腐只以为发达了,听到阮阳平的话,嘴巴都合不拢,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怔怔道:“这……这近千两银子,一个月就赚得了?”
她莫不是在听天书?
陆知杭在两人的话音落下后,跟着点头,他已经有了赚钱的本事,前阵子在书信中叫他娘不同操劳,可惜张氏没亲眼目睹,根本不信。
这会听到他师兄亲口所言,直接就不知所措了。
陆知杭跟着阮阳平二人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让张氏接受了他们家如今家财万贯的事实,无需再如往日那般节衣缩食。
陆知杭逢年过节会写封书信回家,但哪怕自己儿子再三强调,张氏心里都不踏实,觉得还是勤俭持家些为妙,这会真金白银扔这了,才有种真实感。
张氏翻了翻陆知杭随行带来的金银玉饰,绫罗绸缎,差点没看花眼。
哪怕是她相公在世时,自己都没见到这么些好东西,还是儿子买回来孝敬自己的,明日就让锦绣阁的人上门替她裁剪衣裳。
“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张氏颤抖着手,抓住一把木盒中的珠玉,瞪大了眼眸道。
这金灿灿的一片,可没少把她看花眼了。
“不值几个钱的。”陆知杭与自己产业的营收横向对比了一下,如实道。
不过他这会的盈利都投入到了船厂中,真正能流动的资金并不多。
张氏不好意思在阮阳平面前漏了怯,可这遍地黄金的场景还是让她喜不胜收。
她是个俗人,除了儿子外最看重的就是银子,恨不得把这些玩意都藏好了,日后好留给儿媳,当做传家宝。
“师兄也送了不少好物。”陆知杭轻笑一声。
听到这话,张氏的目光投在了之前阮阳平塞到她手里的东西,略显羞赧地打开一瞧。
“这是燕窝?”张氏不确定道。
“是,听闻燕窝有滋补美容之效,就买来孝敬伯母了。”阮阳平答道。
张氏何曾有过这等待遇,之前在长淮县靠豆腐挣的那些银子,连眼前的一盒燕窝都买不起,她掐了把自己的皮肉,感觉到阵阵刺痛才有了些真实感。
再往后一瞧,什么人参、灵芝、阿胶,看得张氏直接晕了过去。
今日得来的每一个消息,对她而言都与做梦无异,受到的刺激不亚于当年相公去世。
这一晕,又造成了不小的慌乱,在陆知杭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才悠悠转醒。
陆知杭原本还想带着她到外头转转,买些自己喜欢的,奈何张氏以临近乡试为由,怕耽搁他的学业,只道考完了说。
在接风洗尘的三日后,本就是长淮县土生土长的严天和立刻就得知了陆知杭归来一事,拉着魏琪一同到陆家豆腐铺拜访。
张铁树敲响了陆知杭的房门,心里不由忐忑了起来,去年对方还是翩翩如玉的少年,再见时已经给了他莫名的压迫感。
张铁树倒不是畏惧,只是那颗本就产生些许爱慕的心愈发不敢显露出来了,他与公子已是云泥之别,再无情感上瓜葛的可能性了。
“寻我何事?”陆知杭眉头一挑,问。
他这会正与师兄讨论乡试的事宜,再过半月就到了入贡院的日子,当然得做一下最后的冲刺。
阮阳平几年前可是有过参加乡试的经验,还一举夺得次名。
“严公子携着魏公子来拜访公子了,可要一见?”张铁树低着头,小声道。
“哦?快请他们到堂前坐下。”陆知杭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严天和这会十七岁的年纪,也不知长成何模样了,魏兄一年来又长进多少?
陆知杭原先是准备过几日再去拜见,没成想两人的行动倒是快。
“严公子和魏公子?”屋内的阮阳平放下书卷,好奇地问。
陆知杭迈过门槛,给他师兄腾了空间出来,边往堂前走去,边解释道:“是我在县学时结识的同窗。”
“一载不见,还急着拜访师弟,关系应是不错了。”阮阳平笑了笑,随他一同下去。
陆知杭轻轻颔首,在瞥见他师兄周正的脸时,突然想起来:“我那两位好友,可是对你推崇备至。”
毕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文采,声名远播之人,哪里会不让同辈钦佩呢?
阮阳平在诗词一道的水准,已是到了他们望尘莫及的程度,别说是嫉恨了,就连攀比都不敢与对方放在一块。
“哈哈,我记得师弟方才来符府时也是如此说的。”阮阳平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笑道。
“我对师兄才学的敬佩犹如滔滔江水。”陆知杭面不改色地赞叹道。
“你催我同你一起读书时,可不是这副面孔。”阮阳平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
陆知杭和阮阳平谈话间,已经并肩走到了前堂,两位身着长衫的男子正挨着坐下附耳说些什么,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纷纷侧目。
“陆止!可让我好等。”魏琪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打趣道。
这陆止一年过去,身量拔高不少,就连往日稚嫩青涩的五官都愈发的俊朗了,一年不见,乍一看还是会为对方的样貌惊叹。
见魏琪上前,陆知杭的视线在他的身上顿了顿,他走时对方就已经二十三、四岁了,一载的功夫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反倒是严天和差异极大。
上次离别,严天和比陆昭高不到哪去,这会已是到了他耳尖的高度了,从稚气少年脱胎成了青少年。
“魏兄,严贤弟。”陆知杭朝他们作揖,声如温玉。
“一年不见,陆兄风华不减当年。”严天和板着的脸,在见到陆知杭后,掀起了点笑容。
“天和身量这会却是比之魏兄也不遑多让了,就是不知这学问有无长进。”陆知杭一手背过去,笑道。
严天和眉头一挑,并未因一年未见而生疏,说道:“魏琪自然是不成,我却是有了与你一争高下的本是,今年的三甲,定见我严天和的姓名。”
这话说出来有些大言不惭,但考虑到是从严天和口中说出,倒不奇怪了。
魏琪没想过这严天和吹嘘就算了,顺带着还要踩自己一脚,顿时就炸毛了:“你说谁不成呢?就你还三甲?”
“去年与陆兄定下桂榜争高下后,我可是分毫不敢怠慢。”严天和正色道。
“我意在解元,天和觉得三甲足以,我俩心气都有了差别。”陆知杭叹了口气,拐弯抹角了起来。
“那就争个解元。”严天和丝毫不怯。
听着好友们的目标,魏琪险些没被口水噎死,见两人说完齐齐望向自己,讪讪道:“我……我能中个举人就成。”
几人说说笑笑,严天和的目光落在了阮阳平的身上,总觉得这人有些不简单。
陆知杭发觉他的视线,拍了拍他师兄的肩头,笑道:“这位是我师兄,阮阳平。”
“噗€€€€”魏琪一个没忍住,直接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阮……阮阳平?”严天和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句。
擦好身上水渍的魏琪多瞧了几眼阮阳平,打哈哈道:“阮兄,你这名讳倒是与那大诗人一模一样啊。”
“不是一模一样,就是魏兄想的那位阮阳平。”陆知杭见他们这滑稽的样子有些好笑,补充道。
听到这话,不论是魏琪还是严天和,皆是一个趔趄,面上大惊失色,恍如梦中。
“失敬!失敬!竟不成想您就是阮大才子。”魏琪连忙整理好衣裳,跑上前恭敬地作揖。
严天和望着阮阳平的眼中异彩连连,忍着激动道:“阮……阮先生,在下时常捧读您的诗书,对您的才学敬佩不已,适才眼拙,竟怠慢了,实在是懊悔不已。”
“区区小事,两位兄台也非诚心之过。”阮阳平嘴角含笑,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了。
“阮先生宽宏大量,我却是心中惶恐的,还请先生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严天和摇了摇头,如是道。
“……”陆知杭沉默地看着昔日好友对他师兄钦佩的样子,有些无法理解。
毕竟,作为一位穿越者,实在无法带入严天和的视角,见到自己崇拜已久的偶像,是什么感觉。
成日与阮阳平待惯了,倒忘记他的师兄名满文坛,是无数读书人推崇备至的大才子了。
不知开个展园,专门展示他师兄卖门票,这行当挣不挣得来钱。
“不如就去沽南酒楼搓一顿?”陆知杭见好友坚持,提议道。
“那这顿就由我请客了。”严天和抢着说,视线止不住往阮阳平那头看,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真就见到了大诗人。
魏琪家世比不得严天和,然而玩闹归玩闹,真到了正事,他也不会推让,当下就道:“这点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就让我与天和对半出就是了。”
倒不是魏琪吝啬,以严天和的性子,无需多说他就清楚,真要敢全部揽过去,他这好友非跟他急不可。
两人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陆知杭,心情本就不错,又来了个阮阳平,属实意外之喜,并未过分推让,携着人就往酒楼而去。
四人推杯换盏,少了个陆昭,多了阮阳平反倒让严天和和魏琪拘谨起来,并不能如去年那般畅所欲言。
“待乡试考完,过几日我就该启程去江南了。”陆知杭敬完二人酒,随口道。
严天和和魏琪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料到陆知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走得这么急,本以为能一起至少待个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