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全盛时期,哪有他的命可活?
陆知杭暗自腹诽,视线胡乱瞟过,匆匆瞥过云祈的脸,而后在看见那张明艳精致的容颜时,骤然顿住。
片刻的停滞,等来的是云祈凌厉的剑气,哪怕陆知杭及时回神闪躲,头上的斗笠仍是被挑起,竹篾编织的帽沿断裂,随意地坠落在了地面。
云祈略显惊讶地望向陆知杭,在那张覆盖着古怪面具的脸停留许久。
这张面具,自己见过。
一年前,在江南归来的云祈忘却了许多旧事,除了不重要的日常琐事,他着重了解起了长淮县营救符元明一事。
其中最重要的信息无疑是,被古怪的面具人抢先掠走了符尚书,更是连累自己坠入洮靖河,此后沧溟客栈也跟踪他与阮城的密谈。
这些事情当然不是云祈自己记得,而是通过手底下的人收集而来,那张面具被刻画在画纸上,由他亲眼过目。
倘若居流能被召回,作为与他同在悬崖边捉拿面具男的当事人,云祈还能知晓得更多些。
可除了钟珂与自己说的,居流被他派去做了极为重要的秘密任务,其他事情云祈一概不知,就连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在他忘却后就再没人知道了。
“是你?”云祈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看着昔日仇敌落入自己的手中,任人宰割,起初糟糕的心情由阴转晴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人三番两次妨碍自己好事,说不是晏都那些人派过来的,云祈都不信。
比起云祈的豁然开朗,陆知杭可就要郁闷多了。
不过就是跟着师兄一起上晏都,偏偏倒霉催遇上了男主。
戴着面具被当场逮到是他始料不及的,顿时就生了悔意,日后除非必要,还是别鬼鬼祟祟了,实在不行就多备几张。
陆知杭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警惕地与云祈对峙,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那张雌雄莫辩的俊美脸庞上停留,心头止不住地涌上一丝悸动。
镇阳茶楼的短暂碰面、悬崖边挑衅般的调戏和洮靖河畔的急救,陆知杭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他不过是惊艳于男主相貌的出众,心动根本谈不上,为何再见面就突然变得不对劲了呢?
陆知杭下意识捂住了胸口,空落落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好受,总觉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甚至……眼眶有点丢人的发热。
这些反应来得突如其来,以至于他忽略了此时危机四伏,额角一抽一抽的胀痛感袭来,让他神情不受控制地恍惚。
陆知杭忍住痛楚,嘴角含笑道:“是我,当年洮靖河救了你一命,不知承修……可否也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呢?”
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有心情调笑。
云祈长剑抵在了陆知杭的眉间,扬起下巴冷冷道:“当年在长淮县时,发生了何事,你现在最好具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交代什么?”陆知杭一怔,蹙着眉头沉思,剖析起了云祈的弦外之音。
不待他开始琢磨,额角原先轻微的疼痛骤然剧烈了起来,几乎是要把他撕裂般,疼得陆知杭冷汗直流,费劲心力咬紧牙关,才止住了痛呼出声的冲动。
一幕幕犹如幻灯片的画面,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放映,刺激着陆知杭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混沌的记忆在脑中掀了个天翻地覆,叫人不得安宁。
那记忆复杂庞大,陆知杭一时半会根本理不清。
长久的沉默让云祈误以为眼前人不肯束手就缚,他语气已有几分不善:“左右不是什么大事,既不肯说,不如送你早早投户好人家。”
反正符元明已死,当年的事追查下去又有何意义?
对云祈而言,他只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忘却罢了,追寻不到就不要再耽搁时间,他还得快些上药,离开此地。
下定决心,云祈就不打算再手软,右手持着剑柄蓄力往前刺去,面无表情地看着以面具遮面,一动不动的人。
这剑只需用力刺去,就能破开皮肉,染上血气,云祈并没有绕对方一命的意思,而这人看起来宁愿赴死都不肯交代,他当然乐意成全。
奈何,想是这般想着,那手中的长剑刺去时,不知为何,身子猛地一软,浑身的肌肉都松弛了起来,就连佩剑都握不住。
乒乓€€€€
铁器砸落在地面的声音脆生生响起。
陆知杭疼得实在受不了,被这刺耳的声音唤回甚至,就见到原本盛气凌人的云祈早已无力地摊倒在地,脸色阴沉。
“你使了什么阴招?”云祈从牙缝中冷冷地抛出几个字,暗自使劲却酸软无力,就连眼皮都沉重得快要阖上。
陆知杭沉默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响,没说话。
他当然是趁着去行囊里拿伤药时,打开了用蒙汗药制成的香水,除了晃神的瞬间,其余时间都在尽力屏息,少吸食些蒙汗药进去。
而云祈却因身上有伤,又剧烈打斗,呼吸急促下吸入了不少的迷药。
见生了效,陆知杭松了口气,赶紧拖着无力的身体把香水瓶塞紧,这才走到云祈身边,将那把锋利的长剑收好。
“承修……”
第107章
沙哑低沉的呢喃声含着几丝温柔, 那情意绵绵的轻唤听得云祈心头一跳,怪异感油然而生。
陆知杭梳理着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记忆,双眼深深地凝望云祈,想到险些就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忘了, 顿时后怕不已。
他颤抖着手缓缓抚上云祈的脸庞, 待到掌心碰到那温热的触感, 心头一片滚烫,克制不住地俯身上前, 唇瓣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落在了上边,轻轻痒痒的感觉自那处蔓延。
“!!!”
昏昏欲睡的云祈在这一吻落下,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瞪大了双眼, 瞳孔紧缩,似乎是没想过方才还是阶下囚的人,这会形势逆转后居然吻了他。
他……被一个男子亲了?
云祈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下意识就想提起佩剑把这死断袖五马分尸,奈何浑身无力,双手根本不听使唤, 更别说阻扰对方的恶行了。
陆知杭抚着云祈的手逐渐往后脑勺摸去,五指顺着鸦色的长发嵌入, 阻扰着对方细微的挣扎, 明明是极为温柔的力度, 却有种说不出的强硬。
本想浅尝辄止,抒发憋闷许久的情意,奈何那朝思暮想的温软实在让人流连忘返。
在双唇触碰的瞬间, 他就经受不住诱惑, 抵住了那片轻颤的唇瓣。
“唔……放开。”云祈眼底杀意沸腾, 只恨适才没能手刃这死断袖,在细密的吻落下的间隙,咬牙切齿道。
“不放。”这话对陆知杭而言,起不到半分威胁,他稳住对方细微颤抖的身子,在唇瓣描绘片刻,趁其不备顺势探入了口中,与之纠缠。
云祈半张着嘴,整个人有瞬间的怔神,温热滚烫的触感引起战栗,心底的隐秘处,诡异地泛起了欢愉。
任由对方犹如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的吻落下,云祈下意识地回应起了这炽烈旖旎的吻,而后反应过来后,脸色一黑。
试着想抬手推开对方,可恨这蒙汗药被他吸入了不少,那绵软的力道与调情无异,气得云祈脸上晕染了几丝薄红。
“呃…再…不松开……嗯……”云祈含糊的声音在津液搅动声中传来,压抑的闷哼声非但没能让陆知杭知难而退,反倒激起了心底的冲动。
他磕磕绊绊,舌头被人缠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酥麻的快|感窜入四肢百骸,头皮更是猛地发麻。
云祈低吟闷哼在客房内盖住了陆知杭渐渐急促粗重的呼吸,就连空气似乎都烫了几分。
这些怪异新奇的体验是云祈不曾体会过的,没有想象中恶心反胃的感觉,反倒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鼻尖飘来淡淡的清爽香皂味,身体与对方滚烫的体温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这暧昧的氛围让他几近窒息,又无端地起了丝熟悉感。
不知是被这迷药迷昏了头,逐渐混沌的思绪中,让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在何地,他们也曾这般吻得难舍难分,恨不得抵死缠绵。
云祈眉头蹙得分外的紧,惑人的丹凤眼渐渐泛起迷离,本能的想让身边的人抱得紧些,再紧些。
模糊的场景中,好像是在处静室,又像是是谁的寝室,有人也如今日这般……
云祈心头蒙上了一层苦涩,那酸涩来得突如其来,却不因陆知杭的吻而起,更像是在哀悼些失去,寻不回的珍宝。
一吻方休,陆知杭舒眉软眼,凝视着身下的人良久,眼底深不见底的情愫看得云祈微微动容。
“抱歉了。”陆知杭克制地与云祈分开,倒是想着再深入几分,以解他一年多来的相思之苦,可这会对方身上还有伤,再继续下去就真是禽兽了。
“我想起来了。”云祈开合了几下微肿的唇瓣,压抑住了眼底的冷意,寒声道。
“你想起来了?”陆知杭瞳孔猛地缩紧,心脏在刹那间漏跳了一拍,而后在看见云祈脸上情意全然不复,又惆怅了起来。
这副模样,莫说是想起来了,只怕等药效过去,他敢信云祈铁定把他大卸八块。
“长淮县的事,想起来了。”云祈脸上无半点笑意,“死断袖,不曾想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陆知杭听到这话,省去心里的一点失望,忍不住调笑出声,“不是你亲自送上门来的?”
“……”云祈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早知道这屋里的是这阴险之人,哪里会自投罗网,一不小心着了道。
单看陆知杭的样貌,常人都会认为是一位文弱温润的书生,应是很好拿捏才对。
刚刚陷入情|欲时,云祈的脑海中忽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这会理智回拢,朦胧的画面似乎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
大浪淘沙过后,剩下的是在洮靖河畔的记忆,历历在目。
怪不得这死断袖先前说救过自己一命,他确实不记得这事了。
云祈眼尾泛红,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心情复杂难辨。
倒不是因为那一次救命之恩心慈手软了,而是方才被对方亲吻时,心上涌上的莫名情愫。
“适才……的事,非是本意,实在情难自禁。”陆知杭见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盯着自己,耳根一热。
“呵……”云祈皮笑肉不笑,眉宇间一片淡漠。
世间敢如此待他的人,可还未曾出现,哪怕皇后恨不得将他逐出皇室,都万不敢用这等阴招。
可这死断袖,居然敢行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云祈宛若寒潭的眸子隐含嘲讽,待他脱困必要让这死断袖,为方才轻薄自己的行径追悔莫及。
至于怎么个后悔法,云祈念头丛生,一时半会没做好决心,如今的局面,他得想法子脱身。
至于适才非但不觉得那吻令人作呕,还陷入情|欲中的反应,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陆知杭头疼才好了没一盏茶的时间,脱离了云祈温软的唇瓣,这会又开始胀痛了,他忍住不适,视线开始在云祈身上观察,在肩头上的点点血色顿住。
还好,没伤在要害。
从对方还能翻身到客房,又提着佩剑追杀就看得出来,云祈的伤绝不会太重,但就这么放着不管,肯定会失血过多。
陆知杭不假思索地把人拦腰抱住,迎着云祈杀意腾腾的目光将人放在床榻上,随后双手往腰间探去,轻手轻脚地解开了腰带,缓解被束缚住的纤纤细腰。
“滚!”身上的衣物一松,这满含暗示性的举动,彻底让他乱了心神。
云祈面色阴狠,气到极点倒是让他有了一丝力气,攥起拳头就往陆知杭的要害处袭去。
那一吻已是莫大的耻辱,再想更进一步,是云祈万万不能接受的。
陆知杭没预料到他吸食了不少的蒙汗药,都有力气能抬起手来,险而又险地避开,脸上被裹挟而来的劲风掠过,一阵生疼。
捕捉到他眸光中的狠戾,陆知杭后退半步,声音放缓了道:“再不给伤口止血,你是想晕过去吗?届时就真要任我施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