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范恩与牧羽来到苏必利尔湖港口。夜晚繁星点缀,城堡中的派对已闹得火热,庄园门前停满豪车,形形色色衣着鲜亮的人穿梭来往其间,到处都挂满鲜花和彩带,花园中央巨大的音乐喷泉随着悠扬的乐声水花起舞,高大英俊的侍从手端香槟在人群中穿梭,整座城堡灯火通明如一个巨大的光场,人们在喷泉前大笑,喝酒,放肆地拥吻。
范恩和牧羽不得不数次避开差点迎面相撞的人,见到不少面熟的还忙着打招呼。牧羽说:“你舅舅是把全美能叫得上名字的人全都请来了吗?”
范恩大笑:“他快成全世界最有钱的人了,富豪们是压不住想炫耀资本的虚荣心的,别管他!”
城堡的正门大开,传出欢乐的音乐与歌声,喧嚣鼎沸,穿着奇异艳丽的舞男舞女在舞池中央尽情舞蹈,新锐钢琴家与小提琴家在台阶之上忘我演奏,冷白的大理石地砖倒映人影,舞池被一圈巨大的水池包围,水池中灌满了香槟酒,淡金的液体荡漾散发醉人酒香,玫瑰花瓣漫天飞舞,人们三两成群从台阶到舞池,跑到二楼的城堡回廊,在大厅和后花园调情,有人惊叫着跌进香槟酒池,大笑捧起酒液泼到脸上。整座城堡雪白剔透如童话中梦幻的水晶宫,被无数宝石与鲜花精心点缀,容纳世上任何一种人在其中狂欢,陷入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大梦。
一个高大的男人朝他们打手势,嗓音洪亮:“范恩!你们来晚了!”
范恩拉着牧羽过去,与男人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赫尔金。赫尔金,他就是我的舅舅。”
男人随手从路过一位舞女的头上抽下一朵鲜嫩的玫瑰,引得对方嗔怪尖叫。男人笑呵呵绅士将玫瑰递给牧羽:“赫尔金先生,我几次想邀请您参加我的聚会,可您的家人将您保护得太严密了€€€€您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很荣幸见到您。”
牧羽接过花笑了笑:“谢谢,不过我是男人。”
“世间美好的万物都值得用‘美丽’一词来称颂,何必用语言来束缚你的内心!”男人笑着搂过两人的肩膀将他们推向一扇宝石雕缀的大门:“去玩吧,今夜没有人来管你们!”
大门哗然打开,厅中聚满年轻男女,银质的垂帘从穹顶落下,天女散花般闪耀光芒。侍从迎面过来递给两人各一杯香槟,牧羽刚接过来,忽然听到有人惊喜地叫他:“牧羽先生!”
一个帅气的大男孩跑过来,牧羽有些吃惊:“夏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美国开演唱会,今晚是朋友带我来玩的。”夏阁见到牧羽非常开心,这时又有几位欢呼的女孩呼啦围拢过来:“范恩!你怎么才来!”
女孩们拉着范恩,范恩领带都被扯散,一边对牧羽说待会儿见一边笑着被拉走。牧羽自然而然与夏阁顺着人群走下楼梯,他拨开垂帘,夏阁护着他不让人撞上来,指不远处落地窗边一圈沙发处:“他们在那里。”
牧羽笑着对夏阁说:“你还小,来这种地方可不大合适。”
夏阁有些郁闷:“我早就成年了,牧羽先生。”
“别这么客气,叫我牧羽就好。”
“啊,牧......”
“夏阁!你跑哪儿去了!”一人朝他们挥手,见到夏阁身边的牧羽顿时眼前一亮:“嘿,还带来了一位美人,你小子!”
年轻人百无禁忌,热情拉着夏阁和牧羽坐下,与他们碰杯。桌上是一块巨大的轮盘,散落着筹码,骰子和钱,一人把几个骰子乒呤乓啷扔在桌上:“不觉得赌钱太没意思了吗?不如再加点码?”
“好啊,加什么?”
“输一次再加两百美金,还要脱一件衣服,怎么样?”
众人兴奋大笑,纷纷说好,夏阁连忙起身想跑,马上被旁人按住:“帅哥别跑啊!”
夏阁无奈:“我出门没带钱。”
“那就多脱两件衣服吧哈哈哈哈€€€€”
牧羽解下腕上的手表随手扔在桌上:“这块手表先抵我和他今晚的份,不够我再把腰带脱了。”
“赫尔金先生爽快!”
夏阁愣一下,牧羽浑不在意,他喝光香槟,空杯放进路过侍从的托盘,卷起衬衫袖子接过换来的一大笔筹码,一半丢给夏阁。夏阁捧着筹码:“哥,我不大会赌。”
“随便玩,输了算我的。”
他们玩的轮盘赌,牧羽去过几次赌场,对此类游戏规则熟悉,他很快融入气氛,轮盘赌规则简单,刺激,头几把牧羽运气好,最高回报率赚了一大笔筹码,而有人已输得脱光了上衣赤膊上阵。夏夜凉爽,衣衫单薄,为了防止某些倒霉蛋脱得太快到最后无处可脱,规则便改为身上所有饰品都可以算作“衣物”。
这一把牧羽输了,众人起哄要他脱,牧羽笑得眉眼弯弯,摘下颈上的项链放进侍从的托盘里。有人笑闹:“赫尔金!你不遵守规则!应该先脱衣服,再摘首饰!”
牧羽顺手又拿来一杯酒喝了一口,闻言说:“乔西,这个规则对你来说似乎没有意义。”
唤作乔西的男人已输得就剩内裤和袜子,众人疯狂大笑推搡乔西,俊朗的男人无奈耸肩。轮盘又开几轮,一群人输输赢赢,全脱得不像样,有人喝得满脸通红输到没衣服可脱,干脆穿条内裤在大厅热舞一番,权当输了赔衣服。
这一把牧羽输了。旁人闹着要他脱衣服,不许他去蹬鞋,牧羽被扯了纽扣衣领大开,笑着求饶:“我脱、我脱!”
他纽扣都被拽崩一个,他喝多了点酒,一张脸绯红,纤细手指挑开纽扣,单薄衬衫褪下,露出底下雪白干净的皮肤。他的关节都透着粉,乳尖是淡淡的褐色,小腹平坦瘦削,一把窄腰纤细。
有轻佻的人忍不住吹起口哨,而一旁夏阁简直看晕了眼。他差点热血冲上头顶,慌忙挪开视线,脸腾地涨红。又一轮赌盘开转,夏阁昏头昏脑跟着众人下筹码,喧闹声中欢呼乍起,原来是牧羽又输了。
牧羽扔了筹码:“我太倒霉了!”
“到底谁倒霉?赫尔金,看看我!”
“他已经跳了三次舞了!下次就让他跳钢管舞!”
“赫尔金,别害羞€€€€”
牧羽笑得停不下来。他也醉了,一双多情的眼绿意朦胧,泛着水雾。他抬手要解自己裤腰扣,夏阁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不知哪来的冲动伸手制止了牧羽。
“我、我替你脱。”夏阁说出这句话,下一刻就不顾周围人的反对迅速脱下上衣扔到一边,红着脸端正坐着。他脱都脱了,反正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还练了腹肌,大家过足眼瘾,便放过他不守规则这一次。
牧羽抬起胳膊搭在他肩上,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夏阁顿时有些无措,牧羽却偏头看着他,伸出手指亲昵点点他的脸颊:“干嘛这么维护我?”
夏阁说不出话:“我......”
牧羽却没有真的想知道的意思,只是逗他一下就收回了手,转过身去接着玩。夏阁松了口气,又莫名失落起来。
游戏在窗外绽放起巨大的烟火时开始散场。派对进入后半夜,城堡上空燃起极为绚烂美丽的烟花,众人纷纷涌到外面看烟花。桌上堆满了筹码和钱,牧羽稀里糊涂找自己手表,乔西穿上裤子从桌子底下捞出他的手表,亲自给他戴上。
“赫尔金,你真美。”
乔西握住牧羽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手背,弯腰吻他的脸颊。牧羽被啄吻弄得痒,笑着去推乔西。那姿态欲拒还迎,反而把他自己送进了男人怀里。男人笑着拣过他的衬衫披在他肩头,接着搂过他的腰用力吻住他的唇。
牧羽被吻得唔一声仰起脸,男人的吻火热,与他舌尖纠缠,大手煽情抚摸他的腰。牧羽被摸得腰都软了,他站不稳靠在男人怀里,衣衫凌乱露出雪白的肩,柔软得像一团云。
这时乔西被一股大力扯开,他也醉得迷糊,后退好几步才站稳,茫然看着夏阁搂过牧羽,给他拉好衣服,警惕保护一般把人半抱在怀里,冷冷看着他。
“噢,原来你们俩是一对?”乔西举起双手,一脸失望的样子:“好吧,好吧。”
男人没有纠缠,嘀咕捞起自己的衣服走了。夏阁这才放开牧羽,有些笨拙给他一颗一颗扣好纽扣,郁闷道:“你不是今天才认识他的吗?”
牧羽乖乖站在原地,醉得声音都软绵绵的:“什么?认识谁?”
夏阁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却见牧羽眉眼熏醉,一双红唇被吻得水光潋滟。牧羽意犹未尽舔舔嘴唇,夏阁别过头,却被牧羽捧着脸掰回来。牧羽望着他笑,捏捏他的脸颊:“夏阁,我认识你,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小歌手。”
夏阁怔怔看着牧羽。牧羽的眼睛里有翠绿的影子,像散落藏起的碎片宝石,美得不可思议。牧羽要上沙发,夏阁连忙拉住他,牧羽闹,说困了,想睡觉。
“我带你去卧室。”夏阁扶起他。城堡的主人大方的开放了所有客人用的卧室,供在这里过夜的人休息。尽管许多人已经烂泥一般躺在地毯上、沙发上,醉得叫都叫不醒。
夏阁牵着牧羽走进城堡深处去找客房。走廊深深,巨大的连排落地窗外月光倾洒,花园盛景一览无余。牧羽抬头望着城堡外成群绽放的烟花,眼睛亮亮地抬起手:“好漂亮。”
他赖在原地不走了,要出去看烟花。夏阁哪能想到他喝醉了竟然这么喜欢撒娇,手心都冒起汗来,小心翼翼地哄:“你不是困了吗?回去休息吧。”
“不。”牧羽把手放在玻璃窗上,烟花的光与色彩落进他的眼睛,照亮一片冰凉的水雾。他出神喃喃:“我想......想回家。”
“我家在湖边,是一栋小房子。”牧羽自言自语着,“烤炉里可以烤小饼干,书房里有好多好多书,虽然一到冬天暖气总是不足......”
“我想回家。”
不知何时,牧羽的眼中落下泪水。月光如霜雪,映得牧羽像浸入一片寒冷的深蓝水域,连同泪滴也在水底如气泡旋转。
这滴泪像在告诉夏阁,如果此时他再不捧起眼前这个脆弱得要垮掉的牧羽,梦境就会破碎。
“牧羽......”夏阁擦去牧羽脸上的眼泪,温暖的手心捧住他冰冷的脸。他不断抹去涌出的泪水,吻牧羽的额头,他听到牧羽发出小声的抽泣,身体在他的怀中轻微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伤心,只能在狂欢与喧嚣背后的夜色里无助地落泪?
“别哭了,牧羽。”
“牧羽......”
牧羽摇摇头想推开他,夏阁却忽然鼓起勇气,低头吻了他。
牧羽被抵到落地窗上,夏阁的吻青涩而热烈,牙齿差点咬痛了他的唇。牧羽终于清醒过来,勉强偏过头微微喘息着,“夏阁?”
青年却捧过他的脸。夏阁直直看着他,目光充满真挚,他自有一股蓬勃如毛头小子般的气质,似乎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回头。他抱紧牧羽,低头再次吻住他。牧羽被温暖火热的体温包裹,一双手推不开青年坚实的胸膛,他被吻得呼吸急促发热,无意识发出细微的呻吟。夏阁干脆拦腰抱起他,走进回廊里的一间客房。
牧羽被温柔放进大床里,夏阁珍惜地吻他的唇,往下吻到脖颈,一只手隔着衣服轻缓抚摸牧羽的身体。房中昏暗,床帐半掩,牧羽被这温柔的安抚弄得细小呻吟,夏阁再次吻住他,这次牧羽没有再推拒,他温顺地接受了夏阁的吻,张开嘴由着他舔弄自己的舌尖。
夏阁浑身热血翻腾,他抚上牧羽纤细的腰窝,衣料包裹的细腻身躯有种奇异的柔软手感,仿佛在他的手心流动和燃烧。
青年喘息着撑起自己,却见牧羽又没声响地哭起来。他似乎醉得无法清醒,徘徊在记忆和现实之间备受折磨。夏阁忙哄他,牧羽却只是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抽泣。
夏阁无计可施,从身后把牧羽抱进怀里,收紧手臂,希望自己的体温能稍微地温暖他。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夏阁把脑袋埋进牧羽后颈,大手捉紧他的手指。
月光盈盈,落得满屋静谧。
愿他在梦中能回到自己的故乡。
第22章
被赵梦令关了三天禁闭后,牧羽再也没有去过碧波堂,也再也没有人带牧知野来云海。
牧汉霄把牧羽留在云海,让他远离了牧家的中心,连牧泽驹都不再被允许常常出入云海。哄一个伤心欲绝的十几岁小孩对牧汉霄来说不是难事,他因公事需在国外逗留数月,把牧羽也一同带走了。
牧羽白天起床和哥哥一起吃早餐,然后牧汉霄出门,牧羽就在家里上课,牧汉霄为他请了私人老师。晚上牧汉霄回来后若没有办公,牧羽就拉着他一起看电影,在花园里散步,有时一起打球,游泳。节假日牧汉霄会抽空带牧羽去周边的风景区逛逛,但牧羽更想跟着他玩滑雪,赛车,高空蹦极和跳伞。
牧汉霄只偶尔带他玩这些项目,牧羽的身体和心理条件不支持他经常接触极限运动,小孩子玩一把滑雪回来都能精神亢奋得整夜睡不着觉,要牧汉霄抱着安抚才能平静下来勉强睡着。
那时候的牧羽比神仙还快活。他很快把在牧家发生的不愉快忘在了脑后。牧汉霄的温柔与耐心太具迷惑性,令人来不及无法思考其中真假,就无法自拔的陷入其中。
何况那时牧羽的眼中只有牧汉霄。
十七岁生日那天,牧羽在结束与同学的聚会后被司机接回云海。夜幕已落下,云海静谧亮起灯。牧羽背着包下车走过台阶,刚到家门口就见门边的花架上放着一束白雪山和蓝色蔷薇。花鲜嫩缤纷,还有水珠和花香。牧羽抱起花束跑进房子,刚踢掉鞋进了玄关,就见地上横着一个长方形的漂亮礼物盒。
他把花放到地上,拆开礼物盒,里面是一小截象牙雕刻成的月牙船,象牙抛光打磨得雪白剔透,精巧的雕工打造出一艘梦幻的月牙小船。这是不久前牧羽同牧汉霄参观一个艺术展览时看中的一件作品。
牧羽惊叹抚摸过月牙船的细节,小心把它放回盒子包好,连同盒子和花一起抱起来继续往里走。别墅里只有几处角落亮着温暖的灯,灯光微弱,落地窗外的花景和树影倒映在无人的地板上摇曳。牧羽来到楼梯旁,又遇到一只比人还高的毛绒熊玩偶坐在地上等他。毛绒熊打着绅士的小领带,穿着西装,两条玩偶腿比身子还长。
牧羽乐不可支,他都多大了,他哥还送他毛绒熊玩偶。
他一路上台阶,每走几步就要遇到一个礼物盒。他捡都捡不过来,抱着满怀的礼物跑进书房,男人坐在书桌后办公,抬眸看向他。
牧羽扑进他怀里,牧汉霄把手里的事务推到旁边把他接住,牧羽叫唤:“哥!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呀。”
牧汉霄说:“喜欢吗?”
“喜欢!”
男人站起身,牧羽粘着他不放,牧汉霄自然地抚过他耳鬓,让佣人来把小少爷的礼物都收起来放进他的卧室。晚餐已为他们准备好,家里常请的甜点师为牧羽做了他爱吃的草莓奶油蛋糕。
牧羽心血来潮,一定要和所有礼物一个一个拍合照。牧汉霄便联系摄影师,摄影师在裕市相当有名气,业务早排到大半年后,接到牧汉霄电话的时候人还在和老婆孩子吃饭,筷子放下就被接了过来。两三个人的团队架上补光灯和三脚架,牧羽不需要化妆造型,只用准备几套喜欢的衣服,一堆生日礼物做道具,整个云海都是他的拍摄场地。
牧汉霄为几位摄影师和道具老师准备了饮品和餐点,牧羽要在客厅拍,要在旋转楼梯上拍,要在窗边拍,要去花园里,泳池边,别墅天台,拖着比他还大的毛绒熊合影,佣人得用小车载着道具跟着他到处跑。
男人站在露台边。他偶尔点燃一根烟,垂眸看着花园里热闹的场面。牧羽喜欢花,家中便请来花匠打理花园。正是繁花盛开的时节,园中喧闹锦簇,牧羽还穿着衬衫和浅色长裤的高中校服,在花海中依靠着他送的月牙船笑。补光灯的光线明亮柔和,照得牧羽脸颊鲜嫩生动,美好鲜活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牧汉霄手中的烟燃尽。他收回目光,转身走进房间。
牧羽玩到快半夜还不收心,被牧汉霄亲自从院里拎回屋。他客气派车将摄影师一行人送回,很快家内外收拾干净,而折腾大半晚上的小少爷已经上楼歇下。
牧汉霄回到房间的时候,卧室门半开着,灯亮起一点光,床上鼓起个小包。他如常进浴室洗澡,出来时换上睡袍,残余的一星半点烟味彻底散了。
他坐到床边:“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一只白生生的胳膊从被子里探出来,抱住牧汉霄的腰。牧羽探出脑袋:“我们都好久好久没有一起睡觉了。”
夜色悄悄,房中有极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