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抬头,视线落向不远的前方。
苏长音一怔,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
隔间的屏风后,叶琅正扒着山水屏风,探出头来怯怯地看着他们两人,“我、我在里头默写文章……”
他应该是在里面从头听到尾,飞快地瞥了叶庄一眼,哒哒哒地跑到苏长音身边,抱着他的腰一头扎进对方怀里,“苏苏你别生他的气,太子一事是我自己同意的。”
“什么?”
苏长音这下真的惊住了。
“大丈夫不沦苟且,生居天地之间,岂能碌碌如蝼蚁。”叶琅软软道,“我、我想为天下做点事……”
他自幼居于深宫之中,孤苦伶仃无人问津,受尽他人冷眼,本以为天底下最难之事不过如此,不料十丈宫墙外,还有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哀鸿遍野。
叶琅只觉得心里很难过,像是猫爪一样挠得他很烦闷,他知道自己幸运遇到了苏长音那样珍视他呵护他的人,可那些人呢,又有谁来对他们施以援手……自那时起叶琅就产生了这样的困惑。
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懂,但这个困惑已经化作一粒小小的种子埋在心里,一个小小的愿望破土而出,随时准备长成参天大树。
“可是这条路会很辛苦。”苏长音迟疑着,抬手回搂住他,“我不希望你日后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叶琅疑惑地看着他,有些想不通,“你不是常说人的苦恼都是自己惹出来的?”
苏长音愣了愣。
遮蔽双眼的迷雾骤然拨开,豁然开朗。
他静了一瞬,忽然哑然而笑,抹了一把脸,喃喃道:“原是我魔怔了。”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修行路。
满足与否,端看自己是否从容面对。
“你看,他本就比你想象的聪颖。”叶庄的轻笑声自身后传来,他倾下身自身后拥住青年,下颌枕于对方柔软的脖颈。
如此一来,苏长音身前身后就挂满了人。
叶琅突然想起什么,骤然直起身子,警惕起来,“对了,我当皇帝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要保护苏苏。”
说着,拉起苏长音的手,防贼似的瞪着叶庄,“苏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让这个人欺负你,等我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下令让他离你离得远远的,让你搬到宫里和我住!”
叶庄:“……”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住,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睨着叶琅,冷冷道:“毛头小儿,大言不惭,你信不信你敢这么做,我就敢弑君!”
“什么?!”小豆丁震惊得嘴都张大了,紧接着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呜呜汪汪地哭诉,“狗屁叶庄!枉我刚才在里面那么感动,原来你的承诺只值那么一丢丢!”
“师长妻不可欺。”叶庄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要他进宫做什么?!”
“自然是与我抵足而眠,互诉衷肠!”叶琅挺起小胸膛,“你以为谁都像你这登徒子一样,满脑子龌龊不堪的事情……”
“你再说一遍,谁龌龊不堪?!!”
“~%*、-@”
苏长音夹在两人中间,听着耳边气急败坏的吵吵闹闹,登时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不管如何, ”叶庄冷笑一声,“只要你敢插足我们二人之事,不管你是否称帝, 我绝不会轻饶。”
“叶庄你个伪君子!出尔反尔!”
叶琅简直快气坏了!
方才他在里头听见叶庄那么真情珍重的一番剖白回护,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的堂兄如此顺眼,感动到差点落下几滴鳄鱼泪……他真是蠢毙了,才会信了叶庄的鬼话!
叶琅把牙槽磨得咯吱咯吱响€€€€
凡事分先来后到, 他才是最开始的那个!他和苏苏亲亲蜜蜜怎么了!
可恶!
他绝对不会让这混蛋碰苏苏一根毫毛!
等继承皇位了迟早要把他丢得远远的!
叶庄冷冷了他一眼。
虽然小豆丁一句话没说, 但那个神情不用猜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于是叶庄毫不客气地给了他致命一击,“纵使你诡计再多也没用, 他与我两情相悦, 你与他再亲近, 也亲近不过我。”
什么鬼?!
两情相悦?!!
叶琅跟见了鬼似的呆住, 猛地抬起头看向苏长音。
“呃……”
硝烟战火猝不及防殃及池鱼, 苏长音悠哉喝茶看戏的动作僵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叶琅揪着他的袖子, 泪眼汪汪地仰头等着答案, 大有他点点头就嚎啕大哭的趋势。
“这……”苏长音一时有些为难, 正想要不要找个借口忽悠过去,身后男人的气势陡然危险起来。
叶庄像是感觉到他的犹豫, 低沉的嗓音危险地“嗯”了一声,薄唇间露出一线雪白齿锋,像极了一头露出獠牙的狼。
苏长音:“……”
我如果忽悠过去,你是不是就要吃了我?
前后夹击令他有些为难, 纠结了一会儿, 他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虎口抵着唇边掩饰般地干咳一声,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叶琅点了点头,“……是、是这么回事。”
既然已经确立关系,没必要遮掩了吧?
苏长音视线有些飘忽,耳尖染上红晕。
叶庄挑唇一笑。
偷了腥似的志得意满。
叶琅:“……”
哗啦一声€€€€
小豆丁的玻璃心第N+1次碎掉了!
他攥紧拳头,仰天长啸悲愤不已:“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叶庄冷哼一声,心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同不同意有个屁用。
他已经懒得再和这小娃子计较了,宣示完主权的叶庄心满意足,手臂微微用力,搂着自家的小抱枕到屋子另一头的案牍后坐下。
嘴里还不忘嘀咕道:
“这个小屁孩,不敬师长,迟早有一天要教训教训他……你在笑什么。”
叶庄拧着眉不满地看着他。
苏长音想抬手掩面已经来不及了,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干咳一声,“我在想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属狗的。”
一见面必然互咬,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各自掉了不少狗毛。
“什么狗,龙虎斗罢了。”叶庄冷笑一声,忍不住抱怨道,“都怨你,将他惯成这无法无天的了。”
苏长音莞尔:“我不也同样惯着你。”
他枕着对方肌理有力隆起的手臂,睁着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与上方的男人对视。
他略微凌乱的乌发落于耳旁,清俊面容含笑,桃花眼角微微上扬,姿态安稳呆在叶庄怀里的模样,柔软到几乎让后者有种握着一捧暖春白雪的错觉。
叶庄的眼眸骤然幽暗起来。
隔间里的暖炉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外头寒气逼人,愈发衬得屋子里温暖如春。
可叶庄突然觉得那暖炉烧得太旺了,不然他身上怎么会涌动起这么燥热难耐的气潮?
“哦?”他嗓音喑哑,“那你惯着我什么?”
“可多了。”苏长音竟然还认认真真地掰起手指,“吃饭不长手让人喂、爱摸别人的腰、爱亲人……我都惯着你了。”
“你漏了最重要的一条。”
“哪一条?”
叶庄喉结滚动,缓缓低头凑近他耳边,“把你吃干抹净,还准备日日夜夜继续吃下去……”
苏长音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咬牙切齿恨恨道:“光天化日,你的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简直不知廉耻!
叶庄看起来似乎比他更烦躁,直起身子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啧了一声,“要不是今儿个事情多,兼之陛下中毒一事有了眉目,不然现在就把你办了!”
白日宣.淫可耻的造不造!
苏长音有些悲愤,下一秒突然察觉到什么,身形一顿,猛地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重复道:“中毒一事有眉目了?”
上次皇帝虽然在宣辉殿对他发难,但据说确实有人下毒,只不过还没动手就被抓住了。
苏长音:“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曹家。”叶庄冷笑一声,“叶€€废了一双腿之后,他们就等不及陛下驾崩了。”
叶€€并非皇帝亲生,现在又废了一双腿,如果不尽快坐上皇位,等着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苏长音咂舌,“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投毒。”
“现在恐怕不止,之前叶€€废了腿便如此,前几日立了那小屁孩为太子,只怕更着急了。”
“什么意思?”苏长音反应过来,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听你的口气……他们准备逼宫?”
“无不可能。”叶庄淡淡道,随后神情一转,满脸正色的凑近苏长音,“所以你夫君近日忙里忙外为家为国,你不打算给点奖赏?”
苏长音:“……”
叶庄一张俊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甚至很心机地微微别过脸,露出下颌线条锋锐冷冽的脸颊,一双下瞥的眼角直勾勾望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苏长音:“……说正经的呢!”
叶庄脸色十分认真,“这对我来说就是很正经的事情。”
苏长音:“……”
他瞥了不远处的叶琅一眼,见后者已经彻底迷失在自自家大白菜被狼拱走的哀怨中,无暇顾及这里,火速揪着叶庄的衣襟直起身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软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