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高章闭了闭眼,嗓音颤抖,“找到他,把他还给我。”
叶庄点了点头,下马大步进府。
“送祭酒安然回府。”
*
苏长音一点都不知道外头乱成什么样。
就在叶庄漫山遍野疯了似找人的时候,他正在……烤鱼。
那天苏长音出了山洞,就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眼熟,于是牵着叶琅,凭着记忆四处查探,没多久就见到有一条结了冰的小溪,上头一练薄瀑凝成挂冰,嶙峋冰角在浅薄日光下折射出寒光€€€€
这附近果然是叶庄秋狩时带他来过的地方。
他神色一喜,“果然是这里!”
感谢叶庄,总是能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给他惊喜!
叶琅不明所以,但随着被苏长音拉着往里头走,一双眼睛越睁越大,忍不住惊诧道:“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这是叶庄的住所。”苏长音简单地交代了一句,拉着他进了小木屋。
木屋里虽然简朴。但床具桌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御寒的衣物。
果然如叶庄所说,是他常来的居所。
苏长音弯腰四处翻找,一会儿拍拍厚被褥,一会儿翻翻柜子,越看越满意,“我们就现在这里待着,等他们外面打完……”
‘咕噜咕噜’。
诡异的声响打断他的话语。
他下意识回过头,就见叶琅双手捂着肚子站在门口,小脸蛋羞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有点饿了……”
“……”苏长音迟疑道:“呃……要不我们去看看湖里有没有鱼,抓鱼吃?”
于是,一大一小就这样抓了几天的鱼。
苏长音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躲起来。
这几天他每天都悄悄出去打探过,但是被漫山遍野的火把吓得退了回来。他不知道那是叶庄为了找他的人马,还以为外面没打完,赶紧又缩了回去。
一直到第五天,吃鱼吃到腻了,苏长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又出来打野。
将软剑别在腰间,塞给叶琅一把打磨好的石匕首,苏长音叮嘱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跑出去。”
叶琅重重点了点头。
苏长音便放下了心,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他非常谨慎,一路上都贴着墙壁走,然而今天非常不幸,冻结的小溪边有两个巡逻兵。
“谁?!”其中一个听到声响,猛地抬起头!
糟了!
苏长音大叫不好!
他转身想往回跑,不过走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从另一个远离洞口的方向拐了出去。
“站住!”身后两人拔腿追了上来。
苏长音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这才猛地停住脚,转身抽出腰间长剑,面色冰冷,“停下,不然我杀了你们。”
不料对面两个人顿时瞪圆了眼睛,似乎十分震惊。
其中一个人掏出画像上下看了几次,终于肯定道:“就是这个人!”
另一个立刻从怀里弹出一个烟花筒炸向天空!
苏长音:“?”
他心觉不妙,立刻拔腿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熟悉的人影骑着高头大马自风雪间而来,正好和他撞了个正着。
苏长音连忙停下脚步,看见来人松了口气,“是你呀,吓死我了……”
声音戛然而止。
叶庄没有说话,抓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毕现,双目猩红地死死盯着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兽类,噙着一股决绝而可怕的力量。
苏长音再迟钝也发现不对劲,“你、你怎么了?!”
叶庄声音沙哑,“这几天你在哪里?我找你找了很久。”
“对不起啊,”苏长音迟疑一下,“我不知道你再找我,最近都躲在你的小木屋里了……”
他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经过。
叶庄只觉得荒唐。
他为了找他几乎快失去理智,结果对方竟然就呆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叶庄问:“你没受伤吧?”
苏长音摇头。
叶庄又问:“那小屁孩在山洞里?”
苏长音点了点头。
“好,很好。”叶庄短促地笑了笑,面色突然发狠,突然弯腰将捞到马上!
苏长音惊叫一声,吓得抱住马脖子,忍不住骂道,“你干什么?!”
叶庄上半身重重地压在青年身上,阴狠的声音紧贴对方的耳畔,“我们有自己的账要算!”
……
……
叶庄吩咐其他人将太子从山洞中接出来,不在逗留,策马往回赶。
一路回到王府门前,叶庄直接下马,把人抗在肩膀上一路进府,啪的一声把人丢在柔软厚实的被褥上。
“嘶……”
苏长音疼得倒吸一口气,捂着屁股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疯了吗?!”
叶庄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疯了?”
他面色冰冷,心中分明气到不行,但是面对青年泪眼汪汪的神情,那股气到底是还没发作就软了下来。
他知道这怪不了苏长音,形势所迫确实需要躲藏起来,但那差点失去心上人的痛苦如潮水推挤得令他几乎喘不上气,没有人知道他在尸体中反复寻找一个人的生死时,内心有多么煎熬痛苦。
他犹如一只徘徊在山间的丧家之犬,头顶上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斩下来。
回想起这几日发生的,叶庄仍然有些后怕,硬挺分明的腮帮绷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掌也紧握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决定。
“对不起,是我失去理智了。”他突然收敛所有勃然怒气和尖锐,抿着唇垂下头,“我原是没资格怪你的,毕竟这几日,我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俊朗的面庞适时带上几分愧疚,眼睫阴影却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
对不起他的事?!
苏长音正扶着床栏准备爬起来,闻言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了什么?”
叶庄叹了口气,“这几日我为了找你出动了京中所有的金吾卫,如今满朝都疯传我养了个太医做娈童,如今你已经和我怕是攀扯不清楚。”
“哦,我还当是啥,我们本来不就是情……你说什么?!”苏长音猛地抬高了声音,瞪大眼睛震惊到近乎失语,“……我爹也知道了?!”
叶庄沉重地点了点头。
咣当!
当头一棒砸了下来,苏长音眼前一黑,差点跌回床上。
完了完了!他要小命不保了!
他爹竟然知道了,怎么办他爹会不会打死他啊,现在找借口还来得及么,还是先准备棺材,他不想被打死呜呜呜……
说曹操曹操到。
正胡思乱想间,外头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紧闭的门扉被含蓄地推开一条缝。
李总管小心翼翼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了一圈,禀报道:“王爷,国子监祭酒大人造访,说是来领回家里的不孝儿。”
苏长音浑身打了个激灵!
说时迟那时快,根本容不得他多想,猛地抓住叶庄的手,泪眼汪汪地传递着求救信息,“救我!”
叶庄反手握住他,神色郑重而坚定,“别怕,我和你一起去见他!有我在,你爹不会伤害你的!”
苏长音:“???”
不!我是要出去,快放开我!
但叶庄已经架着他走了出去。
厅堂里。
苏高章正坐在梨花木椅上,端起一盏热茗细品。
苏长音攥着叶庄的袖子,躲在他高大的身躯后面,战战兢兢地走出来。
苏高章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见到自家儿子身子面色红润四肢健全,先是神情一松,多日来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但下一秒在看到他整个人挂在叶庄身上的姿势,胖墩墩的脸庞顿时沉了下来!
苏长音敏锐感觉到一阵杀气,不禁打了个寒噤,就听到自家老爹一声暴呵:“还不快放开!”
!!!
他猛地一哆嗦,手一抖,放开了叶庄。
苏高章两三步上前,一把将他扯到身后,对叶庄抱拳道:“多谢王爷将我这不肖儿带回,小儿顽劣,竟然劳动王爷尊驾,实在有罪,小臣回去定严加管教!”
他胖胖的身躯犹如不可逾越的躺枪铁壁挡在两人中间,说话时,锐利的眼睛直直盯着叶庄,像是在暗自较量着什么东西。
空气中的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叶庄与他对视半晌,缓缓道:“祭酒言重了,以我和令公子的情谊,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何来劳烦一说。”
他顿了顿,“不过祭酒今日来了也好,小王正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祭酒,还望祭酒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