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衡一瞬间觉得荒诞可笑,他问:“那本君呢?”
“神君顽疾已愈,你我因果已断。”谢沉鹿不动声色,斩钉截铁。
青衡慢慢露出一丝笑来,手中棋子落地:“可若是本君说,本君顽疾未愈呢?”
杯底灼烫掌心,谢沉鹿蓦地抬眸。
€€€€
楚倦把这八卦听了一耳朵就撤,003悄悄跟他吐槽:“官配怎么就这么拆了了!”
凤凰拉着他出去在无道天找了一处酒肆。
无道天独立于六界之外,其中鸟族栖息,虽有仙人驻扎,里面鸟族却更贴近于凡人,酒肆饭馆矗立在悬空的浮岛上。
凤凰扔给楚倦一坛子好酒,定了定心神朝他介绍自己:“我叫凰弈,凤凰的凰,对弈的弈。”
他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你的至交好友。”
故意隐去了曾经有联姻婚约这一条,生怕楚倦对他有戒心。
凰弈在酒窖里面翻的灰头土脸,楚倦就坐在酒窖外头,像是在给他放哨,酒肆是一只青头鸟开的,大概不敢反抗这位凤凰一族的老祖宗,一声都没吭。
凰奕有点怕人跑了,翻一阵就抬头望望,白衣仙者就坐在那里,仰头望着满天星辰,很像他们刚刚成年的时候,年少无知别着一把剑出去闯荡天下。
天界的太子和凤凰的少君,两个人不打不相识,酣畅淋漓的打完一架在星野下喝酒,他偷酒楚倦放哨,最后在人家酒窖里放足灵石。
好像就是一晃眼,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过了好半晌那偷酒凤凰终于抱着两坛子酒跑出来:“你喜欢的玉泉酿,来€€€€”
楚倦接了两坛子酒,无道天以凤凰为尊,里面遍植梧桐树,酒肆外面就是一棵,凰弈熟练的翻身上树,而后才向下伸出一只手来。
“上来。”
楚倦抬头看他,头顶星空朗朗,映照着颠倒的日月,一切都朦胧又不真实。
最后两个人挂在梧桐树上喝酒,凰弈大概是喝醉了,抱着酒坛子躺在梧桐上盯着楚倦的眉眼看,好像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死而复生。
“我看见你时,你在看天是吗?”也许喝醉了胆子也会大些,凰弈突然出声,有些替楚倦不值的,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立场去生气,只是哑声问:“他到底把你变成了什么样?向往天空的人,永远失去了遨游四海的能力。”
他问楚倦:“你是真的不记得了吗?”
“太子殿下,你我也曾遍历过山川,也曾快意恩仇,在梧桐树上痛饮过好酒.......”
面前的人摇摇头,喝了一口酒,百无聊赖的看着天空,不知是说记得还是不记得。
凤凰想,是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平静的没有波涛,不记得那些痛彻心扉的爱恨,也不记得那些历久弥新的过往。
都是谢沉鹿,想起谢沉鹿,凰弈额心的凤凰火顿时燃烧的愈发热烈起来。
“我迟早有一天要扒了那只鹿的皮,把他赶进畜生道€€€€”
楚倦€€了一眼凰奕,就在凰奕以为他会为自己心上人辩解一下的时候,就听见楚倦欲言又止:“可他本来就是......”
他本来就是一只鹿啊 。
凰奕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竟然骂他是畜生,想我当年骂他€€€€”
他连忙住嘴,想当年他骂谢沉鹿是畜生差点和楚倦打起来,那都是些什么破事。
楚倦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在骂人,却也只是掀起眼帘喝了口酒:“灵鹿难道不走畜生道吗?”
“当然走!”凰奕笑的愈发肆意,张扬的尾羽都要翘起来,半晌他突然转过头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目光灼灼如火:“太子殿下,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的脸上还戴着谢沉鹿给的面具。
凤凰的速度何其之快,几乎只是声音出来的刹那,一只滚烫的手心就已经压住了面具的底端,随时可以掀起那张面具的那一刻他又停下来,注视着楚倦的眼:“可以吗?”
楚倦的眼睛极深,犹如映照着朗朗星河,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进去,他没有说好只是稍微颔首。
凰奕靠近了来,凤凰属火,一身红衣好像浑身都是燃烧的火焰,热气灼人,真的要摘下那面具的时候他反而近乡情怯的停滞起来。
刹那过后他到底还是用力一扯,系带散落,乌发在风中披散,阔别数百年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
他还是旧年模样,从未变过,是高居神坛之上的天界太子,是快意恩仇却从不沾染红尘的谪仙,像还是在没有遇见谢沉鹿之前那样不会为任何人俯身低头。
也就是面具被扯落的那一刹,谢沉鹿追踪在楚倦身上的灵力轰然断裂。
不过刹那一个青衣人影就出现在酒肆一旁的天空上,神色终于一寸一寸崩裂开来,像狂风骤雨的前夕。
“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沉鹿:!!!
互相捉那啥,但不同的是楚倦并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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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炮灰太子又活了
无道天乌云密布,飞鸟都悄悄躲进树后,不敢参与这场争斗。
谢沉鹿惯是会装温和的人,哪儿有这样色厉内荏的时候,一张温润的面目沉如暗色的苍穹,或许是气到急点,脸色煞白,唯一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他朝楚倦伸出一只手去,勉力勾了一下嘴角:“殿下,到我这儿来。”
他笑起来很迷惑人心,又有一种压抑的暴怒在里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模样,破坏了他本身的温润清雅。
凤凰并不惧他,艳丽张扬的眉眼一挑,整个人唰地站起身来:“三百年前你能把他带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带他走吗?”
风翎剑撩起数丈火焰在天空灼灼燃烧,映的半边天空仿佛弥漫了艳丽的晚霞。
谢沉鹿连看也没有看凤凰一眼,始终只死死盯着楚倦,然而那个好像永远都会朝他走过来的人像是喝醉了,斜靠在梧桐树上,看了他一眼又慢慢把眼睛合上了。
饮落的酒液随着白皙分明的喉结滚落,一直没入了瘦削的锁骨里,他的白衣半敞,面具斜挂在树梢之上,随着风轻轻晃荡 。
他醉了,跟着凰奕喝醉了。
伸出去的手掌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谢沉鹿发觉楚倦醉了这才看向天空中身负火焰的红衣青年,脸上硬挤出来的温和笑容终于一寸一寸崩裂了去,汹涌的灵力瞬间在袖袍当中暴涨。
“你想留住他,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无道天一面火红,一面被清润的灵力所映照的幽清,整个密境内的灵力搅动的一塌糊涂,无数仙人鸟族都踏出所修习的岛屿,生怕错过目睹这一场惊世的大战。
凤凰一族的少君是难得的天之骄子,当年与太子楚倦齐名,在六界也是响当当的名号。
太子内君谢沉鹿早年以治世医术闻名六界,后来太子身死天帝无休止闭关,所有人都以为天界至此一盘散沙的时候是谢沉鹿独挑大梁,不仅管制天界井井有条还突然疯了。
神仙们难得聚在一块儿,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天空不由得互传密音。
“太子内君和凤凰少君什么恩怨啊这是?怎么还打起来了?”
“我记得三百年前凰奕少君就跟内君打过一次?据说一路从南天门打到了太微宫,让内君给他一个什么交代,结果最后遍体鳞伤被打下无道天了?”
“这你可记错了,哪里是为了什么交代啊,听说是凰奕少君想要太子殿下的尸身,内君怎么肯,这才打起来的......”
仙家听的啧啧称奇,感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真想不到这还是个蓝颜祸水的故事。”
这段八卦还没聊完了故事正中心的两个人就已经快开打了,剑光瞬间亮起的那一刻细弱的小声突然从梧桐树下升起。
“爹爹!”
小团子短手短脚还怕高怕悬空,小身子被毕方托举着掉出一只白色的小尾巴,刚抱住梧桐树的一根树枝灼热的火焰就侵袭而来,那树枝眼看吱呀一声就断了,一只手捞住了他。
小团子赶紧双手双脚扑进楚倦怀里,只露出一对白色的小角和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爹爹,我害怕。”
凰奕:“...........”
他气的身后火焰都暴涨三分,却又不敢太过生怕伤及楚倦。
凰奕怒极反笑:“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连那个孩子都能利用!
谢沉鹿的手收回袖中,冷冷嗤笑了一声,利用又如何?那是他和殿下的孩子,融入两人精血,是他怀胎十月用命生下的小龙,诞下的楚倦血脉,那是他和楚倦间永远不能斩断的羁绊。
他迎着狂风转身离开,他知道凰奕不会对他下手。
凰奕不能当着楚倦的面,让团子看见自己的父君死在他的手里。
“谢沉鹿,”凰奕的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你以为你能骗得了他多久?一辈子吗?!”
“你三百年前骗了他的龙角,到了如今还要再继续骗他吗?!”
骗一无所知的人跟一个杀了自己的仇人在一起,跟这样一个背叛毁了他一切的人一生一世,恩爱甜蜜,这对于楚倦来说简直是酷刑。
猎猎狂风吹起谢沉鹿的青衣,他脚步沉稳从容,仿佛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回头。
周遭已经下了结界,外界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包括楚倦,听见这话时他步子也只是稍顿,依然未曾回头。
凰奕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微微抬起的下颌,似乎是笑了一下。
他说:“亦无不可。”
有什么不好呢?有的谎言只要骗一辈子那就是真的,他们还有那样漫长的一生,足够了。
“谢沉鹿!”
凤凰身后的虚影仰天长鸣,灼热的凤凰火焰犹如一只巨手闪电般扼住谢沉鹿的咽喉,出乎意料的谢沉鹿没有半分抵抗,就那样无助的被悬挂在半空,像是即将迎接天罚审判。
整个天幕所有仙人都是一惊,凰奕若是直接诛杀太子内君,天界和鸟族岂不是又要开战?
烈火携带着狂风吹起他单薄青衣,巨大的凤凰虚影凶戾异常,仿佛下一刻就会骤然啄断他的脖颈。
灼热的火焰越收越紧,很快就压迫至那细长的脖颈,谢沉鹿缓不过来气却依然没有抵抗,清润的眼眸中一片平静,甚至歪了歪头。
沁冷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笑意,看起来疯狂又决然,丝毫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确定,要当着殿下和团子的面杀了我吗?”
他不敢。
谢沉鹿比谁都清楚凰奕虽然脾气火爆,做事从不顾惜后果,可也并不是没有死穴,他们都是一样的,被一个人牢牢制住。
那是他们相同的软肋。
楚倦蒙住团子的眼睛,已经感受到不安的小家伙悄悄拉扯着楚倦的袖子,有些害怕的问:“爹爹?父君了?”
至少不能在小团子面前杀了这个畜生,凰奕呼吸急促,咬着牙一寸一寸撤开凤凰火,而后在谢沉鹿捂住脖颈的那一刻骤然出声:“谢沉鹿,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