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笑了一下,那双修长的手流连过向导的轮廓,紧绷的脖颈,清晰的感受到那蓬勃的欲/望和烧红的双眼。
仿佛陷入结合热的不是他而是薄长烬。
他贴近向导的耳边,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对一个残疾都能有欲望?”
如果楚倦能够看见,他就会发现净如白雪的人一身泥泞,用他所从未见过的目光贪婪和深情的凝望着他,那双幽蓝的眼眸是冻雪的颜色,此刻灼热的泪水遍布眼底。
“我是真的,爱您......”
这是怎样深情而炽热的告白,又是从怎样不通人间情爱的人口中说出。
薄长烬偏过头依赖的蹭楚倦的手掌,温顺的像一只猫,楚倦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嘴角,轻声道:“去精神图景里。”
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结合,在精神图景之中暂时构筑联系是最合适的方法。
楚倦闭上眼睛,下一刻湿润的雨水味道在充斥了整个空间,薄长烬温热的唇轻轻触了一下他的嘴角,压抑着声音答:“好。”
冰雪森林即便是靠近城市的外围也依然冰冷,精神图景则完全不同,楚倦还是下意识的抗拒,只对薄长烬开放了一部分精神图景。
楚倦的精神图景已经被毁坏的差不多,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薄长烬进入精神图景后一点一点修复他的精神壁垒,很快冰雪化冻细雨滋生万物,开辟出一片春暖花开的土地。
他想要继续往前探索楚倦的精神图景,被无声阻拦,楚倦握住他的手,微微张开淡色的唇,薄长烬只是愣了稍许就倾身吻了上去。
他半跪在楚倦身边取悦于他,最后楚倦微微按住他的头颅,带着疑虑和自嘲:“我这样残破不堪的人,真的还能对什么人动心,负责吗?”
“只要您愿意。”
剩下的声音都被温柔缱绻的亲吻所覆盖,楚倦承受着向导小心翼翼的亲吻和精神梳理,摸了摸他的后颈。
那时候的薄长烬想,只要楚倦愿意,只要他做的足够好,迟早有一天,楚倦会愿意对他袒露所有。
但如果他那一刻从幻觉一样的美梦里抬起头,他就能看见楚倦似笑非笑的冷意。
楚倦被这世上所有最温柔美好的情绪所包裹着,那是薄长烬营造出来的精神图景。
但他清楚的知道鲜花盛开的土地下是顽固的冰层和坚硬的牢笼,围绕他的也不是温润的溪流,而是没有尽头的深渊。
€€€€那才是薄长烬本来的面目。
冰原的夜总是漫长而寒冷的,篝火在雪地里噼里啪啦的响着,火上烤着鹿肉,是逐明在云杉林中捕猎到的 。
此刻那只白色的大猫终于显露出本来的模样,是一只巨大的兽,匍匐在地的时候像是一座小小的雪山,同贾丽娜雪山下的雪豹有些相似,又比雪豹更加威严和威风凛凛一些。
它幽蓝的眼睛哀伤的看着向导长袍护住的人,阿隼还是没有出来见它。
也许阿隼生气了,也许€€€€
它真的已经消散在十年前的变故当中。
比起他的垂头丧气薄长烬显得更温和一些,夜里本应该有狼群咆哮的声音,可这里安静的可怕,几乎不见任何野兽不识相的发出嘶吼。
他有苍明兽的躯干,琥珀兽的眼睛,隗兽的四肢......这世上除了那些不长眼的,还有什么兽胆敢袭击他?
怀里的人睡的很安稳,也许是有一些累了,薄长烬伸手一寸一寸抚摸他的五官,从眼睛滑至分明的鼻梁,最后落在青年的唇角。
欢喜满溢出来,像是一颗甜到极点的糖。
他忍不住用下颌轻轻蹭了一下青年的额头,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快了,终于,他就要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得到了楚倦,他心爱的哨兵,他再次低下头克制不住的亲吻了楚倦的额头,爱意快要满溢开来。
他承认用了卑劣的手段但这些在楚倦面前不值一提,只要他能够再次拥有楚倦一切就都值得。
“就这么高兴吗?”冷不丁被偷亲的人睁开了眼,语气带着淡淡的揶揄。
空气里几乎都能感受到向导未曾散去的信息素。
“很高兴。”
薄长烬很坦荡的点头,没有任何犹豫,他这样直白反叫楚倦笑出声来,他似无奈笑了一下,拍开了无限眷恋他的人:“我有些饿了,想喝你做的鱼汤。”
“好,我去给你抓。”
明明架子上就烤着鹿肉,楚倦想喝鱼汤他就放下青年恋恋不舍的离开,半点没有从前傲然孤僻。
楚倦似乎很好脾气又很关心他的模样,问道:“远吗?远就算了,不要太辛苦。”
“不远,等我一会儿就好。”
一直到向导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楚倦才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
“最近的冰湖也在三里之外,为了我一句话就能在深夜来回跑一趟,你说,他到底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呢?”
不停的试探他的底线,那么他对自己的底线又到底在哪里?
003没有回答,它是一个无法判断人心的系统。
短暂的休整之后薄长烬带着楚倦重新上路,他们跟随商队走了三分之二的路,剩下的路需要他们自己走完,好在离人族的地域已经不远。
薄长烬背着楚倦走过冰湖和雪原,他不知道,冰湖的一旁是残缺不全的兽人的尸体。
从没有兽人能够伤害到薄长烬,能把他逼到绝路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那些横贯身躯骇人可怖的伤口尽数出自他自己。
即将离开这座雪原的时候曾经路过挂靠的商队,他们在营地安营扎寨,似乎已经忘却了楚倦和薄长烬这两个被丢在雪原深处的可怜人,少女仍然唱着歌谣,仍然有人讲着那些惊险离奇的故事。
“要过去吗?”
楚倦更深的揽紧了他的脖颈,像是在恐惧着些什么,最终只是道:“不必了。”
丢下过他一次的人,就不必再见第二次了。
这是他在十年折磨后,第一次除开薄长烬想接触其他的人,然而他失败了,他开始如薄长烬所期望的那样,恐惧厌恶所有人,恐惧再次接触人群。
他的生命里也许只剩下薄长烬一个人了。
“好,我们不过去,不要怕。”薄长烬的声音像是在哄着他,然而更深处的眼底却有危险的满足。
在困于兽人庄园十年以后,楚倦终于再次回到了人族的城市,巨大参天的树木和连绵成片的冰湖都被甩在身后,面前的城市有蜿蜒的田埂和寥寥升起的炊烟,风里有独属于人族烟火的气息。
繁加城近在眼前,也许是近乡情怯楚倦显得有些异常的模样。
他消失的这十年外面已经日新月异,一切都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样,他进入冰雪森林的入口已经改道,大片大片的城镇已经搬迁,外面错综复杂的世界让他心生畏惧,他不再是曾经那个无惧无畏敢闯天下的少年。
他开始如薄长烬所愿那样紧紧依赖着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脾气时好时坏,会因为薄长烬离开他的时间长一点而不安。
薄长烬总是很好脾气的认错和道歉,纵容包容他惶恐的情绪。
他在一个深夜噩梦里惊醒,醒来时背后有人轻轻拥着他,是薄长烬。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马车已经停下,繁加城的繁华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听见外面喧闹的世界,他却突然被什么扼住咽喉一样剧烈揪紧了衣袖,不敢出去面对一切。
“我什么也不会了。”他喃喃着,轻叹了口气。
他在牢狱之中待了太久,失去自由,而外面已经日新月异,改天换地。
身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坚定且温柔:“我可以教你。”
那只温热的手牵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誓言一般:“您所失去的,我都会为您找回来。”
“真的吗?”哨兵的声音隐有期盼,然后说出了那句薄长烬等待已久的话。
他说:“我只有你了。”
薄长烬心中的石块轰然落地,他知道,他赢了。
他终于,得到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薄长烬:我套路成功了jpg
楚倦:我套路成功了jpg
第73章 败犬哨兵
楚倦在薄长烬的庄园里住了下来。
庄园在繁加城的郊区, 背靠着连绵不绝的山林,拥着澄澈碧绿的湖水,水的温度有一些凉,里面有自由的鱼在水中游弋。
薄长烬握着楚倦的手带他感受刚刚抽出枝桠的柳枝, 也握着他的手感受冰雪化冻流过指尖的雪水, 他对楚倦说:“如果您一直看不见, 我愿意做您的眼睛。”
楚倦不置可否, 只是略微遗憾的笑了笑, 他的手指一点一点的蹭过薄长烬的面颊, 从锋利的轮廓到温润的眼角。
想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叹息。
楚倦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起来, 在薄长烬的精心照顾下就连本已被医生断定不能行走的双腿也可以渐渐下床行走。
薄长烬搀扶着他的手臂带他认每一段路, 触摸每一座灯, 偶尔累了就在连廊里休息。
“现在是秋天了吗?”湖面有风吹过来,薄长烬为楚倦细心擦拭额角落下的汗水,他总是倔强又坚韧的,微蹙的眉让人心疼。
“是啊, 马上就要冬天了。”薄长烬的语气和缓。
他们离开雪原时就已经是夏天,走出来需要一段时间,抵达繁加城时已经是初秋时节。
“岸边的树枝已经开始落叶了, 颜色是金黄的, 唯一还是青绿的是香樟树,”向导仔细的同自己目盲的哨兵介绍着眼前的景象, “早上岸边的花草会起薄霜,再过一个月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岸边会结一层薄冰,跟冰原的湖泊不一样, 只要扔一颗石子就会咚地一声破碎。”
他的语言总是贫瘠的,他想说他们隐居的庄园很美,他在尽力的描绘自己所看见的,然而哨兵只是微微笑着,有些落寞和伤怀。
“走。”
薄长烬于是搀扶着楚倦继续向前,走一段路停一下,有时候累了楚倦会靠着他微微休息。
“庄园的南面有一处枫叶林,一个月前漫山遍野都是红叶,现在只剩下残叶,等来年......”
“很好看吗?”楚倦状似无意的询问。
“很好看。”薄长烬有时候痛恨自己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的语言永远这样贫瘠。
他其实想说,你在身边,什么都很好。
楚倦走的时间太久了,膝盖酸疼起来,往前猛地踉跄了一下,薄长烬鬼魅一般向前一步接住他,险险阻拦住楚倦跌倒在地的可能。
他揽住了楚倦的腰,意外让他们隔的很近很近,近的几乎呼吸可闻,楚倦也感受到了,他的手指本来是撑在薄长烬肩膀上的,愣了一下后慢慢抬起来凑近了薄长烬的下颌,而后一点一点珍惜而缓慢的抚摸上了薄长烬的五官。
“有你好看吗?”
他是不会说这些花言巧语情话的人,说这话时声音很低,耳垂有些红,但很快那一点青涩就被哀伤所替代,有些晦涩的弯了弯嘴角。
“如果,我能看见你的样子就好了......”
他黑洞洞的眼睛里有憧憬有期盼,也有一点无可奈何的悲伤。
他有些累了,于是顺着力道把下颌抵在薄长烬的肩膀上,他们隔的这样近,他能清晰听见薄长烬的心跳,隔着薄薄一层骨血疯狂拍打着血肉,几乎能让人听见他的慌张。
他们依偎在深秋的湖畔,楚倦的声音像风一样干净而澄澈,修长的手指绕过了薄长烬的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