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反问:“你和你徒弟怎么在魔王的结界里?”
叶澜玄一惊:“什么魔王结界?”
“魔气最盛的地方在城心塔楼,大家都猜测魔王来了。我在城中寻你,见一支白霜冰箭破风追妖,冰箭所过之处出现一座冰云凝结的虹桥,你徒弟不紧不慢踏桥而过,将你留在塔楼顶,我这才上塔带走你。”
“魔王呢?”叶澜玄问。
“没看到。”玄月摇头道,“你徒弟出现魔气已经消退,就算他是大乘修为,魔域长期斗争选出的王不会见他就怵,不战而逃吧?这点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叶澜玄沉吟。
原文中魔域一直混乱,萧鼎之崛起后才终结乱局成为大魔王,就此开启漫长的血腥杀戮。
衍生世界所有人物都是原样,就萧鼎之和新剧情奇奇怪怪。
现在的魔王是谁,为什么见了萧鼎之就逃?亦或是所谓的魔王就是萧鼎之本人?可玄月并未说他有异样,他若是魔王,玄月绝对看得出来。
好迷。
叶澜玄现在顾不得深想,无论萧鼎之是仙是魔,自己的失踪必会令他大发雷霆,得赶紧与他联系,避免一场不该有的冲突。
叶澜玄道:“你快飞花传讯给雁北城和玄月宗,告诉宗门和同盟,你已将我平安送回九溪峰。”
玄月命悬一线尚不知晓,说:“飞花令不是闹着玩的,事态危机才可用,雁北城之乱我都忍着没用。”
叶澜玄伸手吸入挂在书架旁的一套衣袍,背过身去迅速穿好,说:“我没和你闹着玩,此事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宗门安危着想。”
玄月呵道:“他会为你与玄月宗为敌不成?”
“会!”
叶澜玄回答得如此肯定,是因为萧鼎之曾说过“我在,无人能伤你。谁动你分毫,我灭他满门”这种狠绝的话。
他一言九鼎,言出必行。
***
岁暮天寒,夜色沉郁,银装素裹的山间掠过一阵暖风。
梨白桃红的花色纷纷扬扬,从九溪峰飘向千里之外。
无极峰镇派石旁,执掌蹙眉眺望九溪峰,上一次见飞花令也是魔修暴.乱,大魔王岁殇率上万魔修浩浩荡荡前往龙战之野与妖修争雌雄。
修仙界不知情,以为魔王要荼毒苍生,玄月宗飞花传令各个宗门集结在龙战之野外的须弥山。
灵隐宗主也带着数十弟子前往,执掌那时未到而立之年,热血沸腾,执剑长啸,意气风发。
仙魔之间一个小口角足以引发一场大战。
那一战,算不上惊天动地,却也喋血山河。
灵隐宗弟子损失殆尽,宗主与执掌皆受重伤,此后宗主闭关,执掌灵根碎裂手脚筋脉寸断,养好伤只能做个掌管宗门事务的文职,终身无法拿剑。
时隔多年,再见飞花令,执掌心中酸涩难当。
灵隐宗内英杰本就不多,一战之后实力约等于无,所幸秦鹤轩,宴霖和寻真已长大成人,且慧根非凡,但能扛起灵隐宗大旗的却是不关心宗门存亡,高冷薄情的寻真。
但此次雁北城之乱,寻真反常地将生死置之度外毅然前往,生死不明。道他薄情,骨子里却有大义大爱。
玄月与寻真私交甚笃,想是来九溪峰未见到寻真,从童儿口中得知他去了雁北城,心急之下飞花传令,这些飘扬的飞花能否解除雁北城危机,将寻真以及宗门所有弟子安全带回。
门下弟子的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无力感令执掌手撑镇派石,佝偻着脊背,有水滴断断续续砸在基石上。
***
雁北城,南门。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在城外墙角张望,看到难民拖家带口走过,迅速混入其中,随人流来到城西府衙,稍作打听便知驱魔杀妖的是灵隐宗的仙修。
那人既是仙修,为何通晓妖魔密语?北域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竟藏龙卧虎,该去探探了。
萧鼎之空降玄月宗,被上百个持剑弟子围在落月广场。
苍茫夜色中,他矗立在冷月中央,声音冷冽:“交出玄月。”
玄月宗的上阶弟子,道:“你是何人,敢闯山叫嚣?”
萧鼎之身形未动,但说话的上阶弟子已被无形的灵气震出数十米远,身体撞在阁楼的廊柱上,“哇”地一声大吐鲜血。
其余弟子见状惊骇,改变阵型,剑影层叠变幻莫测照亮夜空,沾上一点便会受伤。
萧鼎之波澜不惊,足尖一点,凌空跃起,翩若惊鸿,矫如游龙。
只见白影纵横,深入浅出,上百把利剑已被全数没收,精刚锻造的利器被团成一个球,“嘭”地一声将坚硬金刚石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
整个玄月宗都为之震荡。
在霁月阁著书的玄月宗主闻声笔尖悬停,烛火忽闪,一滴浓墨滴在宣纸上,晕染了将要完成的独门秘术。
撼天动地的声响绝非小事,玄月宗主将狼毫笔搁置在笔架上,眨眼已出霁月阁。
玄月宗弟子失去的不仅是剑器,还有身为名门大宗弟子的尊严,但实力过于悬殊,他们敢怒不敢言。
有弟子苍惶后退,想去请宗主镇压此人。
玄月宗主不请自来,合体期修为的长者已然超凡脱俗,靛蓝衣袍流云滚边,太极八卦大氅道风斐然,髯须垂胸,无风自动,长相周正,不怒自威。
他开口,声如洪钟:“玄月宗不曾与同盟有纷争,你是哪门弟子?不递名帖,横冲直闯,伤我弟子,毁我宗地,意欲何为?”
萧鼎之的气势丝毫不亚于他,沉冷的声音在空中回响:“玄月在雁北城无故掳走我师尊叶澜玄,不给交出他,修仙界再无玄月宗。”
玄月宗主眉峰聚拢,在记忆里搜索叶澜玄这个名字。
半晌,才道:“玄月游历天下不曾归宗,他做的事自己担责,与宗门无关。”
萧鼎之嘴角噙着冷笑:“如此说,玄月的性命你不在乎?”
张狂的话彻底触怒玄月宗主。
他闪现腾空,站在萧鼎之对面,目光凌厉地打量这个孤胆少年。
声势如虹气如龙,年纪不大,修为不低,以一敌百,轻松自如。五官精绝€€丽,锐气却似刀锋森寒逼人,眼尾朱砂妖娆了他的面相,正邪莫辨。
虽气势逼人,但看起来初出茅庐,如此嚣张跋扈,灵隐宗想翻天不成。
“整个修仙界无人敢在玄月宗撒野!”玄月宗主掌心出现一团精纯灵晕,要探一探萧鼎之的实力。
萧鼎之八风不动,别说合体修为,就是大乘修为,也拨不动他心中紧张的弦。
他虽厌烦叶澜玄的说教,但嗜血戾气在潜移默化中有所消减。
上一世憎恨的人,这一世尚未出息,杀鸡与杀虎的爽感不在一个层次。他等,等那些人稍微有能力与他对战。
比起修仙宗门,现在的魔域和妖界更能刺激他的兴奋神经。
是以,未找到叶澜玄之前,他没有大开杀戒。
就在玄月宗主要出手的刹那,一条繁花纽带自北而来,化作漫天花雨纷纷坠落。
是玄月宗独有的飞花令。
玄月宗主敛了汹汹灵气,并指夹住一朵白色梨花,指风一甩,梨花划破漫天花雨,空隙中出现一行字。
【我,玄月,已将叶澜玄平安送回九溪峰。】
这行字所有人都看到了。
萧鼎之移目扫完那句话,眨眼消失在融融花雨中。
玄月宗主并未追击,轻巧落地拂袖一扫,团成球状的百把利剑恢复原貌。
弟子们面面相觑,心道:无名少年在玄月宗为所欲为,宗主怎能咽下这口气。
玄月宗主傲视群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沉声说:“传信话灵隐宗,管不好弟子,玄月宗可代为管教。十日内不赔礼致歉,后果自负。”
说罢拂袖,飞花令回旋,带着玄月宗主的震怒和一句“孽子,回来老子剥了你的皮”返回北域。
九溪峰,罗浮洞外。
叶澜玄来回踱步,脚下雪砂被他踩出一条深深辙痕。
废尽唇舌才劝走玄月,又担心萧鼎之恣意妄为,四面树敌,还忧心他在雁北城会不会听到自己(原主)的风流韵事,回来会是怎样的心情。
月光疏斜,万籁俱寂,叶澜玄度秒如年。
一道暗影重叠在他的身影上,叶澜玄心中一跳,蓦然回首。
萧鼎之面色冷凝,站在三尺开外,浓€€的眉眼染着孤月的清寒,拇指推着陌上霜的剑柄,上上下下,锐器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静谧的夜里尤为刺耳。
叶澜玄不知萧鼎之心思如何,关心道:“徒弟,你没受伤吧?”
陌上霜“啪”地一下重重归鞘,萧鼎之走到叶澜玄面前,冷冷问:“你为何穿我的衣裳?”
“啊……我的衣袍全是白色,想试试其他颜色,你介意我穿过的话,我重新给你做。”叶澜玄底气不稳,有点慌。
这种不走心的仓促谎言三岁小儿都不会信,但萧鼎之并未多言,又问:“玄月人呢?”
“他送我回来后就离开了,你找他有事?”叶澜玄掩在广袖里的手微微发抖。
按说师尊的私事与徒弟无关,便是海王的事被发现顶多算为师不尊,徒弟不可置喙。
但面对萧鼎之,这种无德之举就变得莫名压迫与羞耻,需要谎言来掩盖。
叶澜玄的谎话令萧鼎之很失望。
在他看来叶澜玄是在用命维护他的“至交”们,无故更衣的解释反而欲盖弥彰。
“断绝师徒关系。”萧鼎之不想再为一个早该杀死的人操心,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九溪峰不是他的终点。
“什么?”叶澜玄讶然失色。历经三月好不容易拉进一点的距离,因这句话又远隔海角天涯。
萧鼎之将陌上霜扔给叶澜玄,转身走进罗浮洞,带走唯一属于他的,娘亲留下来的玉佩。
叶澜玄提气跟进去,关上石室门,他不会轻易放弃用心经营的师徒关系。
萧鼎之取了玉佩,满室遗留的陌生灵气令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叶澜玄展臂挡在门口,诚恳道:“我们谈谈。”
萧鼎之面对拦路的叶澜玄,杀心已蠢蠢欲动。
叶澜玄抖袖露出清瘦玉白的手腕,一圈环形光晕忽隐忽现。
“这是我结下的师徒灵契,我不同意断绝关系,你执意要断便一剑杀了我。”
萧鼎之侧眸,眼中印着叶澜玄玉惨花愁的脸。
他袖口一动,吸回陌上霜,名器出鞘,剑刃无锋,大巧不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