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军士早有准备,立刻趴倒。
燕军趁机甩绳索、架云梯,正当他们沾沾自喜爬上梯子时。
修补军士起身,整齐有序,第一排拿盾,后面几排射箭,射出来的还是燕军的箭矢。原来他们之前趴倒不仅躲过飞箭,还顺便拣了武器。
燕军吃了一惊,没想到每次惶惶然的齐军,今天居然这么训练有素。
“杀啊€€€€”背后忽然一阵喊杀声。
他们震惊回头,背后居然杀出大波齐军,挥刀砍断他们的云梯,杀死扶梯接应的人。
颓废已久的齐军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他们急需一场胜利!看着一直守在城外仿佛挂在脖子上利剑的燕军,一个个露出惊弓之鸟的表情,他们脸上划过一抹畅快,久违的畅快。
只是转瞬之间,他们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和刚刚他们站在高墙上围观嘲笑的燕军一样,惊愕而惶恐€€€€
只见游弋喾埋伏之人尽出后,远方山谷扬起高高的大旗,青底黑字,“燕”字大旗随风招展,骑兵开道、步兵相间,战车长驱而来,燕国大军来了。
燕国大军来了!
游弋喾心头一震:完了。
瞬间大势尽去,粗测五千燕军碾来,如放猛虎进了羊群。
“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燕太子怎么会同样的计策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否则岂非愧对他算无遗策之名,他在钓我们啊!”秦文卿仰天长叹,忽见一根流矢朝游弋喾当胸而来,“将军小心!”
他猛一拉游弋喾,那箭矢射穿他的肩胛。
“文卿!”游弋喾反手拉回被飞箭力道冲出去的秦文卿护在身后,杀出一条血道。
谢涵率军出来时,远远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天幕之下,沙尘飞扬,一片硝烟,“两军扑杀?”
“不,是燕军对齐军的屠杀。”豫侠道。
遥看服饰,燕军虽比齐军多了近一半,“却也不至如此吧。”
“右将军你看€€€€”豫侠指着归来城前大大小小的土坑道:“将军可知那是什么?”
尊敬的将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豫侠也不以为意,答道:“那是灶头。齐军不可能把灶头搭在城外,那只可能是燕军。”说着,他蹲下抓起一块土,再对比山下土坑,“看二者颜色,那灶头搭了大概有十余日,也就是说……”
谢涵面色一变,“也就是说归来城被围城了十余日,如今早就心生恐惧,无心恋战。”
他侧头问王洋,“咱们的兵马现在到了多少,要多久才能全部走出地道?”
“现在到了五千,按这个速度,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全部出来。”王洋道。
五千再加上原本就在的齐军,当能和燕军势均力敌,“你说,孤是否该先拨一部分人马过去解归来燃眉之急。”
“殿下,不急于一时。”豫侠还未答,一边一中年老将抚须道:“照归来守军这模样,至少还能坚持一两个时辰。殿下不必忧心归来城。”
谢涵眉头一皱,“你叫孤就放任这么多齐军去死?”
“殿下何出此言?”那人道:“打仗总要死人的。现在派咱们军队过去了,一样要死人,死得很多还会是咱们的人。晚点过去就不一样了,而且€€€€”他压低声音,诚心道:“归来城多是拾氏精锐,不少些人,殿下难以掌握军中话语权啊,军心不齐,乃是大忌,请殿下三思。”
“须得一?”谢涵认出对方,“你是须氏的人?”
须得一拱手道:“卑将乃大将军族弟。”
谢涵却已不理他,转头对豫侠道:“孤现在给你五千人马,你可有信心带领他们扑杀燕军?”
豫侠侧头看他一眼,随后道:“依地势,我军可分北、西、西北三路冲杀过去,与东南城角守军夹击。殿下,我只能带一路。”
“好。孤拨二千人,你走北路;”说完,谢涵看身侧一青年,“温亭带二千人走西路;还有你,班突是吗?带一千人走西北路。”
温亭脸一红,腼腆道:“是,殿下。”
班突吃了一惊,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怎么,不行?”谢涵回头看人。
哎哟,这齐太子未免太好看了点,班突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一阵热流往上涌,他晕乎乎的,“行,男人怎么可能不行?”
谢涵:“……”
赵臧:“……”他抬起脚,往旁边移动尺余距离,落下。
“哎哟!”班突跳脚,随后反应回来大声道:“殿下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等三拨人下山而去,谢涵才对因被漠视而尴尬不已的须得一道:“校尉是大将军族弟,性情倒与大将军不太一样。孤想,校尉最好搞搞清楚‘国’与‘家’的概念。”
言毕,也不看对方,继续等后续大军陆陆续续从地道出来。
周围几个一同从扶突城里出来的将领面色不甘€€€€温亭就不说了,虽然年轻,好歹是他们的人;豫侠也算了,虽然名不见经传,那毕竟是太子的人,太子要提拔也情有可原;可这班突是怎么回事,不过一个马贼,居然也得了领兵的机会,让他们怎么不介意?
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道:“殿下,三人年轻,怕是没什么经验,要否再叫几员身经百战的老将襄助?”
“身经百战?”谢涵一笑 ,“身经百战?却还不懂得仗是人打的道理?还不明白人命贵重?”
那人脸一青,不敢再说话。转头怨念地看了须得一一眼。
周围诸将纷纷心中暗怪须得一不仗义,为了家族利益之争,竟然要白送几千军马的人命,害的太子迁怒。
有的脑子快的心中还想:殿下不让他们带兵下去,是不是还在担心他们消极怠工,让归来守军多死几人?
冤啊,他们这些不受家族重视、也非嫡系的子弟,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谢涵负手而立,观远方战势,山下温亭率的西路军已经离交战处极近了。
马蹄声动地,带起地面一阵摇动,连厮杀中的众人都被脚下摇晃震到,下意识回头,只见——
阳光下金底大旗光泽璀璨,大大的“齐”随风飘扬,下方一面小旗,“右将军谢”。
援军来了!
所有齐军在看到旗帜时,一阵茫然后都涌上一阵狂喜。
紧接着北面、西北面都传来一阵喊杀声,三面金旗交相辉映。这给了困顿中的归来守军无上的鼓舞,他们纷纷一扫恐惧,反杀回去。
“将军,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齐军?”燕军哗然。
这次领兵者抬头,只觉得金色真是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咬牙道:“分派五十人,分十人一队,分开回报太子——齐国消失的一万六千援军来了。”
“什么,一万六千?!”听到的人都心底一颤。
“快去!”
谢涵这边,剩下的士兵整齐有序地从地道出来,等徐芬带着最后一千人出来时,他皱眉看向前方。
谢涵三言两语对他道尽基本情况,最后道:“燕军帐中必有人留守,现在让左将军带军围剿,可有把握?”
徐芬看底下帐篷,沉吟片刻,“五千军,我能缴上所有帐篷。”
“好。”
那边留守燕军看到代表支援的阵旗高高举起,正点兵毕,准备出去,忽有人报,“将军,齐军杀过来了!”
“什么!”守将惊骇,“怎么可能?”
但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无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将军,有几个燕兵跑过来!”一探查士兵对反手砍下一敌军首级的徐芬道。
“是来报信的,都杀了。”徐芬长剑一转,连挑三个负隅顽抗的燕军。
“是。”
城外、城角,两点连成一整个面,徐芬、游弋喾、温亭、豫侠、班突,五个人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有的并不相识,此刻却像多年老友一样默契指挥。
大获全胜,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山坡上,一将领对谢涵恭喜道:“殿下一来,就能有如此大胜,真是天佑我齐。”
还有人道:“是啊,殿下救归来城于水火,救守军于旦夕,不怕他们不归心。”
虽是溜须拍马,倒也不假,谢涵来之前,确实担心归来城的将士不服,那还要废他好些功夫,如今真是瞌睡来枕头了。
饶是他,也禁不住喜上眉梢,手握虚拳,轻咳一声,方道:“传令下去,现在下山,收割漏网燕军。”
只见厮杀中,有不少燕军逃出齐军包围,往北逃去。
正这时,“呜——”一声号角。
“是燕国撤军的号令。”
“快截人!”谢涵说完,就分十路带兵下去。
见谢涵本人也要领军下去,众将均吃了一惊,“殿下,这山坡甚是安全,您何不在此纵观全局?”
“全局已尽在孤之胸中。”谢涵抽出剑,“焉有大战之时,主将藏身一隅的道理?”
说完,他率先纵马下坡,扬声道:“来啊,咱们去收了落跑燕贼。”
燕军丢盔弃甲逃往中,不想竟还遇到一波齐军,只能在徒呼奈何中被取走性命。
六军一路追击,于长城外、黄河边会师,徐芬等见谢涵亲身在此,战甲、长剑均是染血,年轻的脸上是酣战过后意气风发的笑容,都吃了一惊,随后拱卫过来。
第90章
“太子殿下难道连‘千金之子, 坐不垂堂’这句话都没听过吗?”徐芬打马过来,眉头皱得能夹苍蝇,“太子要是被抓, 咱们这场仗的胜利果实就全化为泡影了。太子要是有个万一, 要多少人要给你陪葬你知道吗?”
温亭等骤见谢涵出现在两军前线,看样子还显然是交过手杀过人的,无不吃惊担忧, 但谁都没敢像徐芬这样疾言厉色、劈头盖脸的, 众人皆听得愣了一愣。
一直跟着谢涵的叶猛先跳起了脚, “呸呸呸, 怎么说话呢,咱殿下洪福齐天,你万一一万次了, 咱殿下还好端端的。”
徐芬惊觉自己大不敬之语,怒气一梗, 随后强硬道:“只要冒险, 就会有意外的可能。”
“你你你€€€€”叶猛气得想上去打人。
谢涵一笑, “可现实是, 孤好端端站在这里,笑看燕军丢盔弃甲。”他信手挽了个剑花,淡然的声音里是无比的自信与从容。
一边被游弋喾护着的秦文卿眼神一闪。
徐芬还想再说, 谢涵阻止道:“好了,孤知道左将军关心在意孤的安危,左将军担心孤, 孤也挂念左将军安危呀, 怎么安心独坐空帐候君归来?”
徐芬:“……”
谢涵说完,还闭上一只眼睛, 对他眨了眨。
徐芬:“……”千言万语,梗在喉头。
谢涵继而目光坚定,铿锵有力道:“且孤既为主将,当然要身先士卒,岂能做缩头乌龟光看你们在前面拼命?”
“身先士卒的是先锋官。”豫侠忽然道。
谢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