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纷纷道“不敢不敢”、“游将军说的不错不错”、“确实该时时保持警惕”等。
“那就好,如果到偏历城再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孤也要你们严阵以对。”
“是。”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众军纷纷下去休整,游弋喾跟随谢涵入县府主室,跪下请罪,“不知是卑将手下何人助前左将军出县的,请将军示下。”
“你倒是个聪明人。”谢涵凝着游弋喾,少顷,报出一个名字,“秦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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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黄河河道最宽的河段为河南省孟津县白鹤镇至山东省东明县高村河段,两岸堤距宽5公里~20公里。最宽处为河南长坦县大车集,两岸相距20公里。
黄河干流上最窄的峡谷叫野狐峡,位于青海省同德、贵南县境。左岸为高四五十米的石梁,右岸为高达数百米的峭壁,河宽仅十余米,从峡底仰视,仅见一线青天。
此处设定肘€€巨€€之间距离10公里,也就是二十里。
2.至于船速,查战国战船速度未果。三国时期的战船顺风一般是25千米,这里我就减到10千米。
第94章
“这不可能。”游弋喾下意识道。说完, 他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复又肯定地摇头, “不, 昨夜徐芬先被拖出去,之后文卿与我等又共同议事一个时辰,他不可能帮徐芬。”
“帮助徐芬的, 确实不是秦文卿本人, 但却是他的心腹卫士晋无名。”谢涵轻笑一声,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晋无名”三个字, 游弋喾脸色变了一变,终于不再替秦文卿辩驳,而是低下头请罪, “徐芬有才有兵,又是虞家主推荐、君上钦点的左将军, 卑将怕坐不稳这左将军一职, 才命文卿暗施此手, 卑将愿领罚。”
“那游将军可不可以告诉孤, 你是如何事先知道徐芬会带兵出逃的?”
“徐芬恃才傲物,心性乖戾,我们不采取他的方案, 他本就心存不满,又遭遇一座空县,必然会口出恶言, 将军势必会责罚……”说到这里, 游弋喾顿了一顿。
谢涵笑了,“你也知道, 孤对他一路忍让颇多了,不一定会真的责罚他。也确实,他没说出要自行领三千军的话,孤根本不会罚他。会猜到孤责罚他,又事先准备好人帮他点兵出去,只可能是一早就知道他有此心的。这样的人,不是徐芬心腹,就是设计徐芬领军出逃的人。游将军觉得自己是哪一个。”
谢涵站起身,立在台阶上,掰着手指,“前者,怎么也说不过去罢。后者,游将军实在不像这样长于勾心斗角之辈。”
“将军,知人知面不知心。”游弋喾抿了抿唇。
“还有这么形容自己的?”谢涵撑不住笑了,笑到后面面色一冷,“从你刚刚错漏百出的回答,孤就知道你不是那个人。”说完,他击了击掌,“进来——”
游弋喾诧异回头,只见谢涵身边一个卫士押进来一个瘦弱的青年文士,眉目娟秀,一派书卷气,正是秦文卿。
见卫士动作粗暴,游弋喾下意识道:“可否轻些,他肩上有伤。”
谢涵扯了扯嘴角,“游将军管的可真多。”
“将军,这全是我一人的策划。”秦文卿跪倒在地,眉目沉静,不见一丝慌乱。
谢涵:“哦?”
“从将军您大军救归来后,我就担心我们会没有立锥之地,于是当夜办了庆功兼接风宴。但将军您实在太厉害了,一张嘴就收拢了军心。但那个时候,我想明白一件事。”秦文卿细细道。
谢涵并不接他话,只看着他。
秦文卿可疑地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就是:以将军太子之尊,我们和您争权争不过也没意思。左右,您不是一个昏庸之人,而且听得进建议,这就够了。反而是徐芬,处处看我们不顺眼,时常针对我们。将军你知道的,我们是败军之将,再这样被挤压,无法将功折罪的话,就完了。那时,我就想要取而代之。
接着,上天都在帮助我们。徐芬与游将军意见不合,您采纳游将军意见,徐芬心生不满,我故意使一些人在他耳边散播诸如:‘一个仗还没打过几场的,太子当然相信我们将军了’,‘早知道是这种结果,还不如听左将军的去打温留’,‘那就肯定不会是这副局面了’,‘活捉燕太子,天大的功劳啊’,‘加官进爵,位极人臣,还不是马上的事’……”
说到这里,秦文卿微微一笑,“相信将军也看得出来,左将军是个功利心很重的人,甚至可谓急功近利,这种话听多了,他绝对受不了。等在您面前露出这种意思,您必然重罚,否则军心不齐,重罚之下,再听几句‘等拿下温留让太子瞧瞧’的话,他会带兵出逃,并不难想见。”
“歪魔邪道。”谢涵冷笑一声,“你要是把这份心思都花在排兵谋算上,孤倒看得起你几分。”
“文卿出谋划策的也不少。”游弋喾道。
谢涵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还要替他求情?你以为御下不严,你无罪吗?”
“文人奸诈,游将军一介武夫,哪里晓得。”秦文卿道。
“拾斌和沈通明呢?”谢涵道:“孤看他们都死得蹊跷。”
游弋喾一愣,既而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文卿却已道,“将军果然慧眼如炬、心密如发。拾斌会出城,确实有我一部分原因,不过我只想叫他吃败仗,减他威信,不料他全军覆没,这是我的过错。
至于沈通明,三年来,北境都在我们掌控之下,突然有人来分一杯羹,又是须氏派来的,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他心性上佳,也没有表现出勃勃野心,所以我只是让他掌权得困难一点,威信建立得慢一点,并没有陷害他。他的全军覆没,固有我害他威信不足的原因在,但实在是燕太子棋高数招。燕太子既给将军您下战书,想必因此才找沈通明先下手的。”
“你这是说责任在孤?”谢涵齿冷。
“并无。”秦文卿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都是燕太子的计策。但我在拾斌、徐芬二人上,确实难辞其咎。”
说完,“锃——”一声金鸣,他转身抽出游弋喾腰间佩剑,剑锋吻上脖颈。
“文卿——”游弋喾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剑柄,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银白色长剑,剑光如匹练般射来,一瞬挑开秦文卿手剑。
长剑脱手,啷当坠地,秦文卿怔愣。
游弋喾忙冲上去,摸他脖子,只有一条淡淡血痕,方松一口气,跪下,“谢将军开恩。”
谢涵收回臾光,睥睨着他,“一个战将,连自己腰间的剑都护不住,你也不必佩剑了。革左将军一职,贬为车率。”
说完,他看秦文卿,“你确实有罪,但苍蝇不叮无缝蛋,你的罪责只是诱惑了他们。从今日起,革一切职务,暂留你命,如果你不能用你的小聪明戴罪立功,孤再来收你的命。”
二人听得一愣,反应回来,游弋喾诚心谢道:“谢将军开恩,谢将军开恩。”
反而是秦文卿,“这都是我的错,与游将军无关……”
“你一介草民,本来没有机会犯错,是他把你从水灾难民中救出来,授你官职,你犯错,他当然要连坐,至少也是识人不清、举荐有差的错。如果你没能将功折罪,孤还要继续罚他的。”
秦文卿闭嘴不言了,只点头称是,“草民谢将军厚恩,必不负信任。”
等二人出去后,谢涵哼了一声,叫来豫侠。
豫侠一进门,便看到迎面一个铜制虎贲令牌掷来,他接下后看了一眼,“左将军令?”
谢涵好整以暇地靠在榻上,悠悠点头,“不错。”
结合之前谢涵叫王洋调查的事及结果,几个呼吸后,豫侠已想清楚前因后果,他皱了皱眉,“我有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谢涵说完,就想把这句话咽回去,因为过往经验告诉他,对方一定不会说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来。但——
来不及了。
“我觉得,你在把这块令牌交给游将军时,好像已经想好要把它转手给我了。”豫侠道。
“的确是错觉。”谢涵莫测高深道。
“那好罢。”豫侠从善如流,把令牌塞进怀里。
谢涵:“……”
翌日清晨,留下一千人守巨€€县后,谢涵率军往下廉城进发。
不同于肘€€与巨€€,下廉城依山而建,城防稳固,北修长城,南挟黄河之险,两侧群山高耸,最易设伏,却极难攻下。燕军可能舍下肘€€,可能舍下巨€€,但谢涵绝不相信他们会舍下偏历城。
所以当夜幕降临,看到城门大开,上头没有一个巡逻士兵,几个头发花白的残兵在城门道上,专注地扫着时,谢涵顿时提了一百二十个心。
但他心惊,不意味着所有人警醒。大部分将领碍于谢涵昨日的话没说什么,整个人却已经松懈下来了。更遑论其余士兵。
谢涵偏头对豫侠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没说是什么的好办法,但对方显然心领神会,摇了摇头,“一个人如果已经相信了一件事,那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不会因为几句话改变。”
谢涵叹一口气,“如今夜色朦胧,不易攻城,反而可能遇伏,要否先安营扎寨,等待明日。”
“绝对不可。”豫侠摇头,指了指两侧高山,“这条路上,无论是推下碎石擂木,还是射下飞箭暗器,我们都很难抵挡。从这里通过,尚且心惊肉跳,更不要说驻扎,那绝对是彻夜难眠。”
谢涵抬头,见两侧黑黝黝的高山,不知上面有多少四伏的危机,他点点头,抬手道:“进城。”
城门口洒扫的燕军和之前两次一样,一被抓到,立刻自尽,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众军点着火把进城,一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占领城防重要位置时,也没有一点阻碍。像前两天一样,军队一入城,立刻敲锣打鼓告知百姓,百姓们也像之前几次一样,欢呼着捧着时蔬过来。
等到众军驻扎,入夜歇息后,谢涵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孤怎么觉得……”
“很奇怪是不是?”豫侠道。
谢涵点头,“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最奇怪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奇怪。”
谢涵下令全军枕戈待旦,巡逻守夜者更是加了两班,然而夜幕之下,一片寂静。
亥正时分,派出去查探温留情况的斥候已经回来,“徐将军率军于今日午后至傍晚这段时间,与温留燕军已有一番激战,几被围歼,且战且退,不知道现在在哪……”
“燕太子坐镇中帐,粗测温留燕军有五六千……”
如此,众人哪还不知道下廉城空空虚的原因——自然是全去支援温留了。
一时,众人竟不知说什么好。
第95章
不知道是该感谢徐芬牵制和消耗燕军主力, 还是该怪罪他几乎葬送了三千大军。
于是众人都对徐芬的所作所为沉默了。在确定无法对这事做出任何弥补,也不可能绕过温留去援救他们后。很快,大家跳过这个话题, 讨论起下一步作战计划。
随后分成两派, 一派建议多修整几日,查探清楚后,再出兵温留;另一派建议, 趁着温留燕军刚刚激战过后, 来不及休整恢复, 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前者多是原北境守将。
而后者, 基本上援军将领,除了两个人——游弋喾和秦文卿。
对于游弋喾、秦文卿二人竟然持和北境守将们全然不同的态度,众人皆是侧目。
游弋喾道:“燕太子的确善谋, 正因为这样,我才主张尽快赶去, 这样才给他最少的谋划时间。”
谢涵又让众人各陈一番利弊。徐芬有一句话没说错:北境守将们确实怕了燕太子。他们说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 只硬着头皮“应该多搜集温留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云云。
目光闪躲, 自己都没有自信, 谢涵自然不会理睬他们的意见,“那就明天一早,全军进军温留。”
“小人建议今晚出发。”忽有一人道, 举目看去,是秦文卿。
谢涵挑眉。
秦文卿早已知道这位太子不是会给人讲话扶梯子的人,自己很快续道:“昨晚全军一夜安眠, 上午自行修整, 下午又在渡船,并不疲惫, 完全有体力今晚出发。而今晚出发,全军疾行,明日破晓前即可抵达温留,恰可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若等到明天早上出发,明天晚上抵达温留,燕军怕早就准备好了。”
不只北境守将们赞同,援军将领们也认可既然要出战,越早到温留城越好。
当夜点兵,留下一千人把守下廉城,占据城墙上每个要塞。剩余万余大军连夜向东,奔袭温留。
夜华如水,月明星稀,冰盘高悬藏蓝色的天幕,洒下明亮柔和的光,照的人脸清清楚楚,细致到一根眉毛都清晰无比。
“怎么?”见豫侠一直长眉不展,谢涵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