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谢涵脑内忽然又一阵【男主愉悦度】的飞流直下,随后短暂的回升,立刻又比之前跌得更多。
殿外急急禀报,“雍质子府内遇刺。”
“雍质子府内遇刺。”
谢涵再等不得看这一出扯皮的结果,匆匆跑了出去,同样还没启程回去的狐源抬头,目光深沉。
等到质子府外,自是一通阻拦,谢涵巧舌加威慑一番后,很快入内,霍无恤一屁股坐在院中,面前横七竖八的尸体,方钦化带人在一边,显然一番厮杀过后。
“你没事罢。”谢涵走近想拉起对方。
对方却忽的抬头,眉梢上还挂着血珠,面容极其冷峻,与谢涵在原著世界中多次见过的那张脸越来越相似,谢涵手一顿。
“是你€€€€是你是不是?”霍无恤忽然起身,拎着谢涵衣襟,“是你派他们过来的是不是?”
方钦化等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谢涵挥手制止,直视半尺外那张说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庞,“何出此言?”
“你是不是怕我纠缠你?”
“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要不然你怎么能每次都这么巧合地出现呢?”
“卜算?笑死人了€€€€”
“温留君有如此之能,去岁又怎会锒铛入狱呢?”
“你再说一遍。”谢涵脸上表情就冷了下来,一根根掰开对方手指,冷不丁听到【男主愉悦度】下降的声音,硬是缓和了下容色,受伤道:“这里是会阳,不是扶突,更不是温留,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手眼通天呢?如是我,难道梁国连这点都查不到吗?如是我,行刺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什么好处?什么好处?什么好处呢?”霍无恤陷入自己的世界。
谢涵看方钦化,方钦化摇了下头,小声道:“我们来时,府内卫士正在与杀手厮打,雍公子问我们有没有涂了射罔的箭矢,遂拿了射罔箭放倒几个杀手,让我们拖进房,他便让我们出去了。”
射罔使人浑身麻木,想寻死也难,那就是私下审问过,谢涵倒是明白了,“怎么,你问出来了,确实是雍国派来的人?”
霍无恤豁然抬头,“是你们和楚国的阴谋是不是,趁着梁国内乱,国力衰弱,挑动他们与雍国的战争,好让你们渔翁得利?”
“你一个人确实不可能这么手眼通天,可是合两国之力,足够瞒过现在焦头烂额的梁国了。”
“他们派你过来执行这个阴谋是不是?”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谢涵淡笑一下,“师无我代表雍国出使前来,欲迎回长公子,你不妨去问问他。”
霍无恤愣了一下,拔腿就跑,后方府内卫士赶忙阻拦,谢涵使个眼色,让方钦化等拦着,追上去,“你又要怎么进梁宫呢?”
霍无恤停下脚步,谢涵掀开车帘,“我带你进去罢。”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内气氛冷凝如冰。
等到进入朝议大殿时,果如谢涵所料,还没结束,姬云流要为梁公守孝三年,这是要霍无恤再留三年,师无我怎么可能同意呢?
可要霍无恤就这么回去,姬高又不放心,怕无法达到梁武公当年布局的目的。
最后,师无我应下婚约,“天赐良缘,寡君若在,也必会同意的。”
谢涵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急着带霍无恤回去给雍君做解药,左右霍无恤回去也是要没命的,那婚约自然告吹,梁室女别想染指他们雍国。
此时,已接近尾声,冷不丁进来两个人,自是引起众人侧目的。
师无我并不认识霍无恤,但这一身墨黑服饰已然昭示对方身份,他连忙上前,“长公子。”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头脑在这一刻清晰€€€€这里是梁国朝堂。
霍无恤蠕动了下嘴唇,最终没有说话。
卫瑶看谢涵,“温留君怎么把雍公子带过来了?”
谢涵笑了笑,“雍公子在府内遇险,府内卫士去了小半,我着实替二国担忧,便好心把他带了进来,想来这里是万万不会有杀手的罢。”
几个梁臣哼了一声,还是姬高抬手,“既是在讨论雍公子的去留,雍公子本人出席也无不妥。”
说着,他几步下来,笑着拉起霍无恤的手,和蔼可亲道:“无恤,你在会阳多年,今日一走,我着实不舍。与师大夫商议一番后,打算让五妹同你一道,待君父孝期一过,便送过来陪你。”
霍无恤下意识看谢涵。
谢涵偏了下头,对他勾了勾唇,很是温柔。
他不应下,他就没法离开会阳。
霍无恤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明白,当初在上明宫对方对他说的话。
我与你,永不同。
我与你,原来没什么不同。
他低下头,低眉顺眼,“多谢大公子美意,无恤感激涕甚。”
及至这次商议结束,薛雪、叶必果聚在刘戟身侧,“大公子何时有这样的高瞻远瞩了?竟然能想到将云流公主许配给雍质子为妻。”
刘戟抚了下须,“武公在世时就是是这样打算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人选是倾城公主,许是武公曾对大公子说过一星半点罢。”
“武公是这样打算的?”叶必果恍然道:“难怪……”
“只是老夫观师大夫带回雍公子之心,不同一般的急切……”刘戟有一丝疑惑。
“雍君不是病重么?听闻师氏与雍二公子无极有嫌隙……”薛雪道:“许是想找人和公子无极打擂台……”
第二日,师无我急急带着霍无恤往西出发。
狐源则邀请谢涵一道,谢涵摇了下头,“我总是担心雍公子不安全,想送雍公子一程,狐相先行罢。”
狐源眉心一动,“温留君果真与雍公子相交莫逆。”
谢涵笑了笑,“是个朋友。”
“能得温留君倾心相交,看来雍公子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不堪。”
“梁人诡计耳。”谢涵点了下头,“他很好。”
接着狐源又与谢涵打听了些霍无恤的事,冷不丁突然道:“听说温留君当初北境一战,见过燕太子。”
谢涵警醒,恐怕是燕襄没有要他去温留一事已经暴露了,但……应该还没确定是他假借名目,他如常地摇了摇头,“未曾真正见面,他在城外,我还没来得及去城内,他便走了。倒是游将军与其正面交锋过。”说着,叹一口气,“还不慎被燕国细作捅了一刀。”
“听说那叫秦文卿?”
这是怀疑秦文卿了?谢涵一乐,点了下头,疑道:“狐相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国内出了些事,怀疑是燕太子手笔。想来问问温留君对燕太子看法。”
“什么事?”谢涵追问,狐源自是给了个完美无缺的理由,又关心了几句,“温留君在北境一向可好?”
“当初众人阻温留君去北境,老夫劝过君上,可惜君上未听,后面不知如何回心转意,温留君想粮草的问题,不如再找找那位出面。”
“哪有那位。”谢涵笑了一下,实话实说,“不就是我母亲。”
他固是想祸水东嫁给梁国,梁武公策反应家,本就手握通讯秘密,只是……骗狐源还是算了。
第267章
谢涵想让沈澜之与应小怜先走。
应小怜体弱, 这长途跋涉已是有些吃不消了,原本放他独自回去,谢涵不放心。如今有了沈澜之便好了。
应小怜机敏智慧, 只是身体不佳;沈澜之文武双全, 奈何还在被通缉。如今两人一道再好不过,应小怜给沈澜之做掩护,沈澜之为应小怜保驾护航, 这两个人加一起, 要是能出什么事, 用沈澜之的话说, 他就把脑袋割下来做溺器。
然而€€€€
应小怜:“君侯想收服雍公子,难。”
沈澜之:“君侯想带雍公子出雍宫,难。”
末了两人异口同声, “须我二人出谋划策方可。”
谢涵:“……”行罢。
待他紧随雍国人马往西出发,马上要出城前, 后方忽传来马蹄声, 不一会儿王洋在外道:“是卫氏。”
谢涵一惊, “卫瑶在吗?”
“在。”
沈澜之很快钻进暗格放琴处, 说来也巧,这地方上一个躲藏的人正是被他全城通缉的赵臧,果真是造化弄人。
“卫将军怎么来了?”谢涵出车, 方发现又下雪了,还下的很大,纷纷扬扬, 不一会儿外界已银装素裹。
“特来送送温留君。”卫瑶背着一个大包袱, 头上积了几片雪花,包袱倒是很干净, “突下大雪,可否至温留君车内讨杯热茶水?”
谢涵心里一突,却难以拒绝,只得点头,“自是应当。”
入车后,他一屁股坐在琴格上,卫瑶解开背上的包袱,应小怜和谢涵陡然睁大眼睛。
只见包袱打开,是一个裹在毛毯里的酣睡稚童,两三岁大小,粉雕玉琢的,五官极其精致,眉眼间……
谢涵感觉喉头有些发紧了,“这、这是……”
卫瑶怜爱地摸了下稚童的脸庞,“温留君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传言太子弼离因肖似祖父,而在武公在世时为其盛宠。更别提,就在去年的现在,谢涵是亲手抱过姬弼离的,那时还感叹其与梁公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绝对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卫家主何意?”谢涵抬头盯着对方冷冽的面庞。
“温留君既然已经带走一个,何妨再带一个?”卫瑶笑了,谢涵头一次见他笑,只觉眼前如千树万树梨花开,可是他如今无心欣赏。
这是威胁,谢涵飞快思考对策。
“收下罢。”底下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卫瑶古井无波的眼底露出一点亮光。
谢涵让开,掀开琴盖,沈澜之从里面爬出来,四目相对,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好兄弟,背靠背的好战友,如今面对面地坐着,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请温留君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卫瑶将姬弼离放在柔软的垫子上。
沈澜之讥诮道:“免得让他知道大将军是如何害死他祖母的吗?”
“国赖长君,太子年幼,如今内忧外患,难当大任。太夫人强势,你擅权,太子继位,不知梁国日后姓谢还是姓沈。”卫瑶神色还是冷淡至极的,没有一点应有的心虚和窘迫,沈澜之怒极,“那也好过以后姓刘姓叶。若我在,还可遏制刘戟,我不在,这梁国早晚要被他刘家蚕食。”
“刘相年迈,身体每况愈下,我逼问过太医了,最多活不过五年,你沈澜之却风华正茂,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权谋争斗,我远非你之对手,十八年后,太子加冠,这江山是姬家江山还是沈家江山?”卫瑶盯着沈澜之,“沈澜之,你敢说,你支持太子是出自忠心,而不是因为自己的权势吗?”
“你就那么肯定我不会还政太子?你以为刘央就是盏省油的灯?我利欲熏心不假,可我在,至少能保梁国二十年内维持现状,而现在€€€€”沈澜之笑了,笑得像一条恶犬,一句一顿道:“卫瑶,我断言,不出三年,梁国必乱,必由盛转衰,万劫不复,此皆你一人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