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国谋逆’?好词。”经渠君一边擦拭血迹一边赞叹,“我可以令细柳营退兵,可发生这种事,殿下还能心无芥蒂地任用细柳营的人吗?殿下不治血洗细柳营能服众吗?”
楚子般突然明白了,“你想用这种方式,逼孤自己下位?”只要他不召江风营,就打不起来,楚国也就不会内耗衰弱。
他头一次觉得对方这样陌生,在玲珑洲的时候,他竟然真的以为对方是希望楚国强大而逼不得已。
“哈哈哈€€€€”楚子般大笑起来,笑得泪花都要出来了,“王叔,原来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你。”他仰脸看靠坐土坯上的经渠君,“王叔,你说人心怎么能卑鄙到这种地步?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无方才的憎恶,而是极致的迷惑与茫然,好似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稚儿。
经渠君终于擦干净了手上血迹,摸着胡须淡淡笑了起来,“庄王曾动过改立我为太子的念头,当时我断然拒绝了。因为€€€€没有阿姊,我早就被欺负死了;没有大哥 ,我怎么可能入庄王的眼。”楚庄王是楚惠文王之父,也便是经渠君的父王。
“可后来我时时在想,如果我当时接受了,会不会没有孔最一役;如果我接受了,这两年我国是否已经趁机开疆拓土;如果我接受了,梁武王会不会就不会用一根竹简激死大哥……子般,你说能被一根竹简激死的君王,他配为王吗?子般,你说能因为一个温留君放下攻打齐国的大好时机,你配为王吗?”
谢涵缓缓抬头,原来经渠君也是主战齐国一派的。也是,否则丰兰音岂会臣服?
现代旅游1
事情的起因是, 他哥受不了他的惫懒样子,把他丢给大将军去巡视边防。
这大将军也不是别人,正是原著中千古一帝并千古暴/君的男主, 而现实中莫名其妙成了他哥圈养的列国第一名将、虽然在他眼里是奶狗将军的€€€€霍无恤。
他跟着大将军来到国之西大门, 尺泽和鱼腰山相夹的一条窄道,一侧高山,一侧大水, 水背仍是山, 道窄仅能容二辆马车通过, 称尺鱼之险、尺鱼关。守军在此修建石城, 站在城墙上,仰望俯瞰山川河流,作为一个工科宅, 他终于豁然理解了以前历史书和语文上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什么“易守难攻”等等词汇。
他偏头问原暴/君现奶狗,“如果要攻下尺鱼关, 需要多少兵马。”
霍无恤:“这要看守城将官与守城兵力。”
谢沁眨眨眼, “就现在的兵力和现在的守城将官呢?”
“此尺鱼关兵力五千, 至于主将€€€€既然臣巡视到这儿, 若敌袭攻城,守城主将便是臣。那€€€€”霍无恤居高临下、眺望窄道,嘴角一勾, “千军万马,无人可破。”
谢沁:“……”此逼当浮一大白。
霍无恤问,“殿下以为这尺鱼关如何?”
谢沁幽怨看他一眼, 怎么离了他哥, 还要答考题,他干巴巴道:“山河如此险要, 孤看我国西部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然后就听到某位巨巨轻笑一声。
被嘲笑了。谢沁想。
霍无恤两手撑着城墙,“殿下,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尺鱼关原也不是我国的。”
谢沁:“……”不是,宁一个暴/君和我讲德政?何不上青天?
他才腹诽一句,忽见对方身上白光一闪,人就没了?
谢沁:卧槽!
发生什么了?他慌乱地左顾右盼,没等喊人来,眼前一白。
再睁开€€€€
嗯?
尺泽呢?
鱼腰山呢?
孤的尺鱼关呢?
四周白花花的墙,地上是黄花花的板,周围几个奇奇怪怪的盒子,奇奇怪怪的板,我去€€€€这不是他的电脑大老婆和手机小老婆吗?
谢沁饿虎扑食捉起桌子上的手机,那手感,丝一般的顺滑,却不轻浮,也不过分沉重,当真纤侬合宜,“呜呜呜€€€€”他发出幸福的悲鸣,甚至忘却了周围的诡异。
今夕何夕,见此良机?
“殿下€€€€?”后方传来一道低沉而迟疑的声音。
谢沁猛地反应回来,一回头,“大将军?你怎么也来了。”
也来了?
没错,在谢沁抱机痛苦的时候,他已经反应回来,这不就是他穿越前的小别墅、小手机吗?
什么白花花、黄花花,不就是瓷砖地板吗?什么其奇奇怪怪的盒子、奇奇怪怪的板,桌椅柜子小玩具啊亲。
他穿回来了。
本来他还想感伤怅惘甚至痛哭一下,现在这些杂思都褪去了,整个人吓得想鸡叫,“大、大将军?!!”
他回来就回来了,反正也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太弟,怎么大将军也跟着来了?他哥金口玉言的国之柱石,他哥昭告天下的大齐皇后,就这么被他顺过来了 ?!
难道是穿越的磁场影响?
老天,他罪孽深重,百死难抵啊。
他差点想抱着膝盖蹲下来暴风哭泣,但看自家哥夫一脸警惕掩不住茫然,眉头都皱成川字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将军,莫慌。”
周围光怪陆离,霍无恤浑身已绷成了一张满弓,闻言还是停下来赞赏地看了一眼谢沁,欣慰道:“殿下说的是。”
谢沁挠挠头,“大将军,这地方孤仿佛来过?”
“哦?”霍无恤疑声道:“何时何地?”
谢沁:“梦中、床上。”
霍无恤:“……”
“孤没骗你,大将军,这就是孤的家,孤梦中夜夜来此。”说着,谢沁状若试探地打开一个水龙头,惊喜道:“不错,大将军,此物能接水,和孤梦中一模一样。”
接着把家具一一试了一遍,霍无恤的表情从震惊到麻木,末了喃喃道:“出水无河,转页无风,莫非仙境?”
谢沁汗了一下,在他哥的高压教育下,他已经学会了在危急时刻立刻理出一二三来了。
一,不知道他和他哥夫会在现代待多久,首要教会大将军生存方法。
二,适应环境后,好好学习、多多拜佛,或许可以找妈帮忙,研究一下怎么穿回去,他回不回去不要紧,他哥夫一定要回去啊苍天。
“大将军,这与孤梦中一般,此地是与大昊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你须做好心理准备。”谢沁第一天先把所有家具、家用电器教了他哥夫一遍,最后累到瘫倒,时隔多年,哆嗦着手叫了一分外卖,吃得幸福落泪。
现在是七月,等洗澡时,他把自己的断袖大裤衩翻出来给霍无恤,有些纠结,“大将军,此地风俗如此,须入乡随俗,明日孤同你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他以为他哥夫定要指责“衣着暴露、伤风败俗”等,没想到对方适应很快,笑了笑,指了指谢沁身上衣服,谢沁当初魂穿大昊,现在也是魂穿回来的,所以哪怕没换衣服,也是断袖大裤衩,“臣见殿下着装,已做好了要这么穿的心理准备。”
这战国人的心理素质,你不服不行。
没法子,奇葩太多,适应力就出来了。谢沁想:桑朵拉姐姐家那种风俗,南疆那种男人圈养大法,他哥和哥夫还一脸淡定,果然他始终是最弱的那个。
唉€€€€
又想起他哥了。他哥可怎么办啊,自己就算了,他哥伤心一阵,又是个英明伟大的君王了,可他把大将军兼皇后顺过来是闹哪样啊?
洗完澡,谢沁让霍无恤挑了间喜欢的客房,和人一起铺了床被子,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了,一低头,猛然看到中央空调按钮。
哎哟喂,傻了傻了,他立刻打开空调,边对自家哥夫解释 :“此物名曰空调,可制冷热……”
“大将军先行歇息一夜,养精蓄锐,明日再行探索。”
霍无恤点了点头,躺上了床,却是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二天,谢沁想了想,打开电脑,投影到大屏幕上,给对方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视频 。
果不其然,对方吓了一跳,看到人影,手已经按上剑柄,谢沁先掏出匕首(水果刀),对着墙面一阵敲打,墙上人既无实体也无反应。
霍无恤反应回来,“如海市蜃楼一般。”
谢沁点头,“差不多罢。大将军你把这个看完,我给你看《科学发展简史》。我先叫个早点,大将军想吃包子和面条?”
“皆可,殿下随意便好。”
一开始是三皇五帝、尧舜禹、夏商周,这和霍无恤所在世界的历史轨迹类似,他接受地很快,看得津津有味。正这时,周遭倏忽白光一闪,耀眼得使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
轮椅、缃衣、灿然生辉的面庞、眼角泪痣蛊惑人心。
霍无恤一愣,接着爽朗得笑了起来,“小怜?”
应小怜露出昨日霍无恤刚来时一样戒备的神色 ,闻言欣喜起来,“殿下、无恤。”
谢沁:0
他就是齐国的罪人!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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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说呢?我这几晚值了个班,又去看了会儿小说哈€€€€忏悔。《我开动物园的那些年》很好看呢。
前面楚国副本我要修改一下,把之前的脑洞先放一点上来凑数。
现代旅游计划通。
第406章
“砰€€€€”经渠君的身体倒在了血泊里, 眼底的神色定格在惊愕,脸上的表情没来得及跟上眼球变化,还停留在胜券在握的得意洋洋。
温热的鲜血溅在了谢涵脸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又看了经渠君的身体一眼,眼睛微微瞪大,偏头看身侧人。
楚子般直面经渠君, 脸上的鲜血比谢涵只多不少, 他面无表情, 嫣红的点点血迹却为他过分俊美的脸庞染上妖异之色, “先王和孤配不配为王,我不知道;但你€€€€一定不配。”
他手里握着长剑,剑尖抵着地面, 鲜血顺着剑脊滑落。他转回身,传令道:“经渠君阖家三百五十六口人, 全部处死。”
群龙无首, 哗变无主, 如何坚持?
随后是第二条传令, “虎符,调江风营,即刻拱卫王宫。”
之前带来哗变消息的将官却忽然跪了下来, “殿下,没有哗变,细柳营还在沉睡中。”
楚子般面色一滞, 几乎瞬移般来到那将官面前, 拎起人衣襟,目眦欲裂, “你说什么?”
那将官低头,“卑将假传军报,细柳营从未有过哗变。”
楚子般狠狠踢了人一脚,将其踢飞在地,剑指对方,“谁指使你的?啊?说出来,孤给你个好死。”
“咳咳咳€€€€”那将官吐出好几口鲜血,重新跪好,却只低着头,楚子般发疯般冲上去又补了几脚,“你说啊€€€€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谁?是谁?”
谢涵拉了他,“何苦呢?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楚子般踹出去的腿一软,跌倒在地,正跪在经渠君尸体边上,他的脸上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心脏不会跳动,血液不会奔流,他整个人好像被冻住了。
时间好像也冻住了。
“楚子般,站起来。”什么声音,好像天外来音,好遥远啊。
膝头忽然一热,他低头,又是这种红色的液体,他今天看了好几次的液体,从他膝头流了下来,因为他的膝头正被一把银色的剑抵着,他下意识抬头,长剑的主人就那么看着他,声音低哑,“楚子般,你站起来。”
楚子般似哭似笑,“涵儿,我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