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第467章

就一眼。

可他不敢抬头。

他对面的死士见到一直挺立的男人终于倒下,死了这么多弟兄的愤恨涌上心来,举起长/枪,“受死罢€€€€”

“聒噪。”霍无恤跪着摸索草地,摸出三颗小石子来,然后拿出小弹弓。

一颗,左眼。

一颗,右眼。

一颗,喉咙。

手中犹挺着枪的武士歪着头倒在血泊中。

下一个并不上前,在看出前方男人挪动不了后,弯弓搭箭。

一支,右手,小弹弓掉了下来。

一支,左手,掌中的碎石一散,混着血水翻落在青草地上。

还有一□□名武士从马背箭囊上摸箭。

谢涵忽觉一阵心悸,险些叫他跌落树冠。

【滴€€€€滴€€€€滴€€€€】

【警报€€€€】

【男主生命值微弱,任务即将失败】

谢涵却想到一件事,从始至终,【男主愉悦度】并没有下降过。

“我怎么忘了,你死了,我也要被‘抹杀’。”他心头竟然掠过一阵异样的轻松。

趁着对面武士掏箭的时候,他掷出一把匕首,正中其额头。

那武士晃了晃,就栽下马去。

霍无恤瞳孔一缩,终于抬头。

后方武士无不惊悚,纷纷寻找骤然出现的人,便见茂密树冠中跳下一人,正落到那射箭死士的马背上,纵马向前,捞起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霍无恤忽然感到一阵温暖,紧随而来的是怒意与恐惧,“君侯你€€€€”

“你敢不敢与我一同去瘴林,听说十死无生。”谢涵身体微微前倾,保护脖子与脑袋,至于后背,反正他穿了铁桦木的马甲。

不一会儿,前方道路陡然开阔,广袤的树林呈现眼前,只是并非勃勃生机的绿,反而绿的发黑,透着一股阴森,青天白日的阳光也驱不散这股阴邪,好似鬼物大张的血盆之口,连马儿都嘶嘶叫着不肯上前。

后方紧追不舍,谢涵干脆弃了马,抱着人一路往前冲去。

果然,马蹄声与嘶鸣声渐渐远去。

谢涵回头看,却只看到一片黑雾,看不清有没有人追进来。

这里的树木遮天蔽日、野蛮生长,谢涵不知有没有人追进来,只抱着霍无恤小心翼翼向前,忽然一条碗口粗的大蛇从树上吊了下来,谢涵挥剑砍断大蛇。

见旁边有一块岩石,干脆抱着人坐了下来,捏着半截蛇身,轻轻掰开霍无恤的嘴,“喝点蛇血?”

霍无恤眼帘半阖,气息低微,“好。”

谢涵挤着蛇身,喂进去约莫半碗血后,将人扶正,摸出对方怀里的金疮药与绷带。

这实在不是疗伤的好地方,可照这势头下去,对方光流血就能流死。

“你看着点四周有没有危险,我给你上药。”谢涵轻轻揭开霍无恤身上的衣服,有些被伤口和鲜血粘成一片,撕下来又带出一片鲜血。

霍无恤闷哼一声,额头抵着谢涵肩膀,冷汗簌簌而下。

谢涵早知对方身上有深深浅浅的二十一道伤口,虽然业务不熟练,处理起来倒也不慢,只是到最后三枚羽箭时,他抿了下唇,“我轻点,你不许叫。”

霍无恤察觉到身前人的紧张,口气嬉笑如常,只是声息低弱,“我才不会叫,君侯也不许大惊小怪。”

谢涵动作干净利落,斩断箭镞,拔除,按压止血,上药,包紧,等处理完两个手掌,转到肩头时,他目光一凝。

他数过,分明二十一道伤口,肩头应该是最后一道了,可此时肩背偏偏还有半支箭,去了箭尾躲在衣物里的半支箭,箭尾周围皮肤发黑,好似烟熏火燎过。

是宓蝉的火箭。

谢涵恼怒地处理完肩头的箭,拿匕首划开肩背的皮肉,去找埋进去的箭尾,“不是说没有受伤么,怎么?装起来显得自己很厉害么?”

他边骂边处理,忽觉不对,立刻加快动作,将人平放怀中,只见对方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双目紧闭,嘴唇因为吃过蛇血而异样鲜红。

“莫不是疼晕过去?”谢涵心中害怕,按了按对方胸口,又探了探其鼻息,确定活着无疑,见四下里都是黑雾与奇怪的树木,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

他将那两截大蛇拿腰带缠霍无恤身上,又背起人,往前走去。

一路过去,树木好像都长得差不多,奇形怪状,好似鬼爪。

不见天日,谢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分不清走到什么地方,甚至怀疑自己在原地打转。

等到头晕眼花时,他站定下来,深知自己是找不到什么山洞的,只见前方两棵古木相距丈余,极其粗壮,恐怕要十余个大汉合抱。

他以两木为基,又砍了几棵瘦些的大树,开始削木片。

可怜吹毛断发、削金断玉的臾光剑终成谢樵夫的烂斧头。

等到霍无恤醒的时候,发现谢涵在两根古木间钉木板,他自然是没有钉子的,就在木板和古木间各扎个洞,用小木条穿起来,最后有了一面歪歪斜斜的木墙。

霍无恤笑了一下,却觉牵动嘴角也痛,紧随而来的是全身针扎般的刺痛,他低头察脉,脸色瞬间灰暗下去,急着唤道:“君侯!”

谢涵正做手工做的心力交瘁,听到霍无恤的声音,只觉天籁,跑过去喜笑颜开,“你醒了?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他擦了擦手,从怀里拿出两个野果。

霍无恤伸出一只手,这个姿势谢涵很熟悉,是要察脉,他遂把野果放对方怀里,伸出手来 ,这才发现手掌满是水泡和木刺。

他自己也一愣,立刻抱怨,“沈澜之鸟人也,还说什么无坚不摧,砍个树就差点崩了。这些树更是古怪,怎么也劈不顺,果然是瘴林里怪木。”

霍无恤先替他诊了脉,晦暗的脸色转明朗。

继而拿出银针来,小心翼翼替谢涵挑了木刺、戳了水泡、挤了黄水,包扎好后,笑道:“君侯怪天怪地,怎么不怪自己砍树劈柴也不会?”

谢涵:“......”

他横人一眼,幽幽道:“无恤,累了可以休息下,没人非要你说话。有些人再说下去,我就不管了。”

霍无恤可怜巴巴,“有些人都中毒了,君侯也不管么?”

谢涵一惊,“刀剑有毒,还是箭上?我没看到你流出的血颜色有异。”

“是进入瘴林后。”霍无恤脸上混杂着庆幸与迷惑,“应该是瘴毒,可君侯身上没有。”

谢涵一脚踢开旁边蛇尸,内疚充斥心头,“是蛇毒?”

“不。”霍无恤摇头,“我看过,那条蛇无毒。”

“那是蛇毒混着瘴气才会发作?还是你身上有伤口才被瘴气侵袭了?不,我手上也要伤.....”谢涵怎么也想不明白,只能追问人,“那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他满含期盼地问,“这瘴毒你能解的罢?”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瘴毒应该在瘴林里就有解药,只是我一时半会儿没有思绪。在找到解药前,需封住周身大穴保护肺腑。”霍无恤从身上掏出针包,“只是我乏力,使不出寸劲,要麻烦君侯替我银针截穴。”

谢涵接过针包,“你说,我做,多深多浅说清楚。”

“大椎一寸......膻中五分.....百会.....”霍无恤说,谢涵照做,等封完后,他更没力气了,心肺更像堵着一口气,一下没撑住,从靠着的树干上滑了下来。

谢涵连忙扶住他,小心翼翼避开银针,轻声问,“好点了吗?”

霍无恤闻声看去,只见对方眼中是浅浅的亮光,浅的好像波涛汹涌中的一叶轻舟,一个不慎就会沉入海底,他笑道:“当然。君侯这手取穴功夫,想来以后可以自己顽‘冬病夏治’。”

那眼中的光终于明亮一点,谢涵点头,“我刚刚找果子的时候,看到一块大岩石,我去推过来,方才你睡着,不敢走远,现在我去推过来,刚好和古木、木板凑成个屋。”

说完,又实在不好意思,“屋顶就以后再说罢,左右现在没雨。”

“若有事,你就大喊,我立刻回来。”

“好。”霍无恤乖巧点头。

好一会儿,地上有震动声传来,谢涵推着一块比他人还高的巨石过来,走两步,就要歇一下。

霍无恤忽觉一阵心酸,面上笑道:“君侯,你这速度,比上廉君河里的龟都慢了。”

谢涵:“......”

他继续龟速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才将岩石推了过来,和“木板墙”相对,组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立刻瘫倒下来,喘着气规划道:“以后我们每天晚上睡这儿,白天去找解药。”

霍无恤眼中露出哀伤,欢喜道:“以后我们每天晚上睡这儿,白天去找解药。”

瘴林里的白天黑夜,分为黑的能隐约见人的薄雾,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沉。

很快,是浓墨重彩的黑夜,谢涵替霍无恤取了身上的留针,将白日失血过多的人拥进怀里,“冷不冷?”

霍无恤吃力地将有些大只的自己塞进谢涵单薄的怀里,大/鸟依人道:“君侯,明天我们往南走,往北是退回去,按虞家主的谨慎,他一定会在瘴林入口安排人手堵着,几十天恐怕都不会散。”

“我们得找另一条出路。我看水流往南走,水质清澈说明是活水,我们顺着水流找找看?”他怕在这里待久了,谢涵也会染上瘴毒。他迄今也没明白自己中/毒而对方完好的原因。

谢涵:“......”

他先有疑惑,“南、北?”

继而看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搭出来的小屋心痛难当,最后建议,“我知你忧,不如我们先找解药,等找到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大可多等会儿再原路返回。”

霍无恤摇头,“边找边走。”又道:“君侯,以你习性,在这没人差使的地方能待多久。”

说完又向他科普森林里南北辨别方法。

身中数箭,谢涵闭目睡觉,养精蓄锐。

不想夜里,怀中滚烫,竟是霍无恤发起了高热。

可谢涵会什么呀,他不会施针,不会采药,甚至不会辨证论治。急死了也只会撕下袖子去河里打湿,给人湿敷脑袋,紧紧抱着人避免着凉。

怀里的人发出细碎的呜咽,谢涵侧耳倾听,只有破碎的几个字,“疼......”

谢涵很难形容现在感觉,只是抬头仰面,深吸一口气,一下下抚着对方脊背哄道:“一会儿就不疼了。”

“很快的。”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霍无恤这一烧就烧了两天三夜,每一次躺下,谢涵都担心身侧的活人会在他睡梦中变凉变硬。

他也在这几天渐渐学会了用枯木树枝生火,用匕首掏树桩掏出来一个木桶,学会了烤鸟、烧水、炖汤......

一口鱼汤进嘴,他差点当场噎死,突然想到《女皇的后/宫》世界里霍皇后不停地提醒他去喝鱼汤,难道对方不是关心他,而是想让他明白自己做的是什么致命鱼汤?

一声闷笑响在无人的原林,谢涵回忆霍无恤对他曾经发动的“会心一击”,学着去鳞、去胆、去脏腑。

去鳞没问题,但胆是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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