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霍无恤的脸可不像谢涵这样可男可女,要扮女人少不得点费些功夫。
“等过几日,我凑齐东西,就让你光明正大行走在外。”
霍无恤沉默。
他€€扮女人真的没这么高的接受度,可在这儿做男人也委实可怕€€€€所有人都会用很露骨的眼神看你,要是没女人陪着上街,随时有可能被强取豪夺。
最后,他拽着谢涵袖子,“妻主。”
在挑附近哪户人家去借宿的谢涵手指一顿,转回头来,盯着霍无恤。
“妻主会保护絮儿吗?”霍无恤眨眼。
谢涵徐徐吐出一口气,捏了捏霍无恤耳朵,“好絮儿,走,姐姐先带你去睡觉。”
最后,他哪儿也没借宿,到了家客栈要了间房,用巡逻女人的碎银子付了钱。
第二日就离开,换了一套光鲜亮丽的衣裳首饰,将巡逻女人的东西烧光,钱也花完了。
霍无恤谋生手段千千万,“我们不如给人看病赚钱?”
谢涵:“絮儿,你得先知道一件事。”
“什么?”
“咱们是黑户。”干正经事,都得有身份证明。
霍无恤开始沉吟,谢涵已找了家酒楼大手大脚点菜。
看着满桌宴席,精致程度不比谢某人在扶突的生活质量差,霍无恤心里格外没底,最后出于€€涵某人的信任€€€€开吃。
吃完后,谢涵开始指点江山,这也不好那也不满,但凡她不是一身非富即贵的气度 ,小二能将抹布甩她脸上。
奈何她容光照人,还能专享一个夫郎,天然颐指气使的态度,让小二不敢造次,找来掌柜,谢涵又是另一副面孔,她叹口气,“说来说去,其实也不是菜的问题。”
掌柜阅人无数,自觉还是有些看人的本领的,眼前的女人€€€€得罪不起。
因此哪怕心里大骂,面上还是陪笑,“敢问姑娘,那是什么问题呢?”
“家中吃饭,必有歌舞,可在这儿,尽是嘈杂噪音,那再好的菜,也没滋味了。”
掌柜只当其纨绔,“姑娘想看歌舞,当去歌舞坊,这儿不是靡靡之地。”
“靡靡?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懂!雅乐能使人心情和畅,多吃几个菜不在话下。”
“其他酒楼都做菜,想要一枝独秀,不得费点心思?”
“你不信?那我们打个赌?就赌今天我在这儿奏上几曲,明天你这里客人会不会变多。”
掌柜不知怎么的,就晕乎乎地答应了打赌。
酒楼三层,在二楼中间架起几道屏风,屏风后传来悠扬的音乐,仿佛阳春三月,与知己二三,把臂同游,自由而快乐,放松而惬意。
莫说明日,路上不少才女聚会,正在挑地方,脚步一拐就踏了进来,两首曲子过后,客人立马就开始增多。
九首以后,谢涵罢手。
外围客人皆询问。
掌柜已悟商机,琢磨着要去请个琴师,只这几日......
他为难看谢涵,“姑娘一看就是爱好音律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不多弹几首。”
谢涵焚香洗手,淡淡道:“九为极数,不可再奏。”
掌柜扼腕,说了内心想法,“姑娘说的€€极了,这音乐配酒菜,好极了。我这边立刻派人去请琴师。
可也没这么快的,等到人请过来,其他酒楼也都有样学样学会了,那我酒楼就毫无优势。就是要趁这几天,把名气打出去。
姑娘既然给我指点了迷津,干脆好事做到底,坐镇我酒楼几天,就几天,等到琴师来了就好。报酬都好说。”
“我像缺你几个臭银子么?”谢涵淡漠。
第485章
掌柜把心一横, “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我老楼能做到的都行,只要姑娘再管我这酒楼七天的琴。”
谢涵瞥她一眼, 幽幽叹一口气, “我在找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本来叫什么名字,我已经找了他一年了, 每到一城, 我就会找个中心繁华处奏乐一段时间, 如果他听到了, 一定会来找我。”
掌柜沉吟,小二满眼八卦,已然明白这是一个“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的故事 , 不禁看一边的霍无恤,只觉其绿云罩顶。
“所以, 掌柜的这家酒楼, 可是南都最繁华的街上最醒目的地方?” 谢涵询问。
“姑娘说笑。”掌柜哈哈大笑, 朝远处一指, “南都最醒目的地方当然是王宫,但王宫不可能让姑娘奏乐寻人,除王宫外, 我敢说我这酒楼是南都最繁华的街上最醒目的几个地方之一,还有一座销金窟,一栋南妓馆, 那两个地方嘈杂, 音乐奏不响的。”
谢涵沉思片刻,“也罢。那就请掌柜给我二人安排间房, 我会奏足七天乐,劳烦掌柜帮我注意酒楼内及附近有无听到音乐而有异常的人。”
成功留下人,掌柜喜形于色,“包在我身上。”
至于包吃包住什么的,听起来这姑娘是云游寻人的,必然居无定所,这点小事她自然要做好,还留下小二,“跟着姑娘伺候。”
小二难免惊喜,她好奇极了这奏乐寻人的事,一边殷勤服侍,一边忍不住打听,“姑娘要寻人,可不知名字怎么是好,那人可有何特点?怎么就分开找不到了呢?”
谢涵放下筷子,看她一眼,把她看的心里一凉,才叹息道:“我不愿再提此事。”
这必然是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事,小二不敢再问谢涵,但内里仍然抓心挠肝。
谢涵奏乐,霍无恤百无聊赖,干脆在他旁边整理起那堆枯树叶€€€€谢涵写的“南疆游记”,和他自个儿写的兵法心得。
小二看不懂中原的文字,只尽职尽责地端茶递水,送饭送菜,上点心,送衣服。
一来二去,颇有些熟识了,终于问出口,“不知道楚姑娘要找的是什么人,脾性怎么样,楚姑娘对那人这样上心,找回来万一恃宠而骄怎么办?”
霍无恤放下笔。
小二再接再厉,“霍公子你脾气这样好,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呜呜呜......”
霍无恤叹出谢涵同款叹息,“我惟愿涵姐姐得偿所愿,别无所求。”
是了是了,谢涵对“妻主”一词不堪重负,决定和霍无恤结成异姓兄妹。
小二郁卒。
霍无恤表示爱莫能助,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家君侯只是来骗吃骗住,顺便躲过妓馆的搜捕么?
是的,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第三天的午后,在谢涵弹奏某一首曲子后,忽地传来悠悠扬扬的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掌柜的深受谢涵所托,自觉其为“听到音乐而有异常的人”,立刻派人出去,派人出去......
八个精壮女人护卫,四个清秀小斯簇拥,一座飘着白纱的软轿,上面还刻着大巫府的人身蛇尾图腾。
风拂起白纱,好似吹开迷雾,拨云见月,露出其内月韵霞举的男子。
她默默退下,默默叹息:楚涵姑娘,不是老妇不帮你,要怪就怪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那可是大巫之子,长公主的未婚夫,他们南都的第一美人,子时公子。
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却打着鼓,果然傍晚歇息时,谢涵问:“我今日隐约听到有箫声与我相和。”
掌柜呵呵笑,“我派人去看了,是隔壁院的小姐听了两天,试着学学。”
谢涵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大早,琴声响起的一刻,箫声就响起了。
掌柜的腿软€€€€
哎哟喂,我的好公子,你可是有妇之夫啊,昨天能说偶然,今天巴巴地等着是什么意思。
她不敢再贪图银钱,想要赶谢涵走了。
却不想今日客人呈现出一个爆发式地增长。
“你听说了吗?”
“你也听说了?”
“对啊!子时公子出门了!”
“还吹箫,可好听了。”
“在哪呀?”
€€€€“明月楼!”
明月楼掌柜飘浮的脚步渐渐镇定,慌乱的申请逐渐淡漠€€€€不就是一点小小的桃色风波么,她不怕。
如此一连五日。
谢涵谢绝掌柜,掌柜哀声挽留,最后强硬,“姑娘怕是囊中羞涩罢,请姑娘在此奏乐,我出这个数!”
谢涵在这里连住七日,她早就看清了,这人或许出身不错,但现在也是真的落魄,吃的喝的都用明月楼的,没蹦出一个子儿过。
琴师易请,子时公子却不是谁都吸引得来的。
谢涵垂眸,淡淡道:“不出三日,长公主恐怕就会闻讯过来了,掌柜的确定?”
掌柜悚然一惊。
长公主嚣张跋扈,她这小小明月楼可经不起对方一点迁怒。
“你早就知道?”
谢涵露出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掌柜的顿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对方的某些阴谋中。
谢涵又说,“我只想找回人,不欲害人。有个主意帮掌柜的避险。”
掌柜的纳头道:“你说。”
谢涵:“给我些金银,当作演奏费,你我只是短暂的雇佣关系。纵有什么,也是我阴险骗你。”
掌柜的:“......”
她眯起眼睛看谢涵,最后拿出木片写了契约,只当花钱消灾。
谢涵早就看好了房子,收下后带着霍无恤美滋滋地买了一套两进的院子,又开始写曲谱。
她早听爱姑娘说过,子时是个音痴,因为一本古籍上的半阙曲子《渔舟》缺了一半,广邀天下人补下阙,以至于南都乐人人人会奏《渔舟》。
那她每天奏一遍《渔舟》下阙,不信对方不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