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皇帝除了认错能认得那么快,将死不悔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之外,
竟还是个舍得从自己私库之中、往外掏钱的哪?
冷血成为捕快其实没两年,也就刚才办下凌落石的大案没多久罢了。
他接触皇帝的时间其实比那都短,不过原身赵佶在挥霍无度一事上,显然声名远扬了。
就连傅宰辅都是饱受他压榨的可怜人,
虽说这个可怜人压榨起别人来毫不手软、自己也很是从中得利享乐,
不过除开底下一层层克扣的那些,真送入京中的,到底实惠是归了皇帝大头,傅宰辅却只得恶名能占个九成。
有些事,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神侯府的人。
只不过时人观念,
诸葛太傅又是其中最侠义忠心的极少数人之一,
养出来的子弟也都是如他一般,能极力周圆的极力周圆,无法周圆的也宁可拼死自己,都不会生出什么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念头的€€€€
即便偶尔师兄弟几个私底下调侃抱怨两句,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皇帝能及时醒悟,不那么奢靡无度、忠奸不分罢了。
什么敢教日月换新天之类的念头,绝对不存在的。
前些日子,皇帝竟喊停了华阳宫,神侯府上下就很惊喜了。
甚至比那宽待贱籍之人的新法还更叫人惊奇,毕竟那事儿吧,直到现在,都还有许多人盯着小甜水巷呢!
连傅宰辅都不能免俗的。
毕竟赵佶皇帝为了心头好,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反而是这听了华阳宫享受更奇一点。
如今这竟不往国库伸手、反而从私库掏钱出来的行径,就更是奇上加奇了。
冷血这才有点儿恍悟世叔为何在要他“好好看看陛下”之后,轻而绵长地叹息着的那一句
“我竟都希望这样的陛下仍还是那个陛下,最好那个陛下始终是这样的陛下”了。
冷血没见过原先那个陛下年少年青、壮志还未给至高皇权奢靡享乐腐蚀之前的模样,
纵是听说过那位陛下还是郡王时如何洁身自好,初登基时又是何等样的虚心纳谏、弊政大革过,
也因怀着天下、怀着苍生,而不能免俗地期待着有朝一日他们能扫尽天子身边小人,叫他重复原先英明姿态……
到底和诸葛太傅很有几分不同。
正如诸葛小花也不予他的恩师韦青青青有志一同一般,
冷血虽说从武艺到信念,大多传承自诸葛神侯,
可大同之下,也难免小异。
往常那点儿小异,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小情。
如今却是皇帝。
四大名捕都是好人呐!不过莫莫个人偏好,还是比较偏爱冷血,无情也挺好,不过铁手追命也都不错^_^
第九十五章
涉及到皇帝的事, 如何能有小事?
像是这种诸葛小花叹息着“我竟都希望这样的陛下仍还是那个陛下, 最好那个陛下始终是这样的陛下”的时候,
而冷血却更倾向于“只要陛下始终是这样的陛下,那么他就是陛下”的情况,
搞不好,是真会师徒反目的。
€€€€这才是冷血足足恍惚了半日的缘故。
哪怕冷血的心亦如冷血的剑,一往无前,从不犹豫。
他在这事儿上, 其实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和诸葛太傅的那点儿大同小异就犹豫、放弃。
但毫不犹豫是毫不犹豫。
诸葛太傅毕竟是他最好的师、最好的父、甚至是最好的友人。
决心已下,仍难免失神。
直到诸葛太傅深夜回府,他将那一车的金子移交了,又将皇帝交待的话转述清楚了,心神才彻底收敛回来。
从此坚定不移。
坚定到必要时候, 不惜师徒反目的程度。
€€€€好在向晓久到底没让冷血落到那个地步。
此后多年, 诸葛太傅始终寻不到这个皇帝竟真的不是那个皇帝的证据,反而是影影绰绰看着越来越像的地方更多,再加上双九遇上彼此的时候虽说十分放飞,搞起事来也每每叫人焦头烂额,除此却再无一事, 对不起明君二字。
诸葛太傅还能怎么办呢?
冷血就更不用怎么办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
就是眼前诸事,如诸葛太傅看出冷血的决心之后, 是如何宽容、鼓励;
傅宰辅府半夜被敲开大门, 傅宰辅看着那一车金子、听了皇帝口谕, 又是如何反应,
等等都不必细说。
只说向晓久终于出京,宫九也总算能颤动了一下眼皮。
这也是他来到这个空间之后、在这个皮囊之中的第一个动作。
之前那许多日子,虽说意识清醒、甚至无碍真气外放,偏偏却是动弹不得的。
否则宫九早寻着向晓久去了。
若只是感觉稍微比向晓久朦胧一点、方向定位不那么准确一些,算得了什么?
走个一里二里的,察觉不出方向正确与否、感觉不出彼此的距离是靠近又或是拉远,走个百里千里的,还能察觉不出?
可恨偏遇着个已经给人装棺材里、埋地下的。
叫宫九空有决心,却动弹不得。
€€€€万幸总算能动一动眼皮了。
虽说仍睁不开眼,好歹离脱困更近一步。
何况宫九还能感觉到向晓久在靠近。
偶尔可能会有所偏差,但不多一天半日的,总会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黑暗之中,宫九的嘴角微微牵动。
或许是即将到来的重逢足够振奋的缘故,他牵动嘴角微笑时,竟丝毫不觉费力了。
向晓久也不嫌费劲。
宫九能想到通过百里千里的距离扩大、来让彼此的距离远近感觉跟清晰的法子,向晓久自然不会想不到。
就是圣驾出京,声势浩大了一点,调整方向麻烦一些?
没关系,向晓久也就是给赵佶那个皇帝身份拘束了些,否则只凭他如今一人单干十个诸葛太傅再加十个傅宰辅都轻松无压力的修为,是宫墙能拦得住他呢、还是城墙真那么不可逾越呀?
如今圣驾光明正大出了京,向晓久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在当天晚上就用自己的方式去确定接下来的方向。
只在晚上出门,已经是非常克制的行为了。
虽说当晚,也就是圣驾出京的第一晚,是冷血和他的三师兄、那位以轻功与腿法闻诸于世的四大名捕之三、追命崔三爷为皇帝守夜。
向晓久又是打一开始就是“我晚上出门不用特意通知你们,却也不用特意瞒着”的态度,
导致这师兄弟二人轻而易举就发现“皇帝”的动静。
在给“皇帝”的身手惊了一惊、震了一震的同时,冷血还直截了当地请求随驾,
向晓久也没拒绝。
向晓久其实还挺高兴的。
冷血同行也就意味着,
如果他在深夜出行的时候恰好走对了方向、遇到了阿九,
那阿九可就能第一时间和他一起赏一赏、这个他原先因着独自一人而无心欣赏的美人了。
重逢在即,向晓久心情极迫切,却也极好。
他提着冷血和追命的衣襟,轻功开到极致,几近于飞。
飞速得叫人恍似御风飞行。
心也仿佛飞在这夜风里。
给他提在手里的师兄弟俩却正相对傻眼。
追命崔略商尤其惊骇。
他素以腿法、轻功称著,自然也比旁人更知道要练成卓绝轻功,需要怎样的天赋与努力。
追命也一直以自己的天赋与努力自得,正如他对自己的轻功与腿法之自信。
不想如今却遇上一个,腿法如何不敢论断,轻功已能将他必成小儿蹒跚的皇帝陛下!
也许天子真是天选之子,天赋举世无双能甩他八十条小甜水巷不止,
但追命同样肯定的是,哪怕有甩他八十条小甜水巷的天赋,要真正练就这样的武功,也需要许多努力。
许许多多的努力。
然而这皇帝之前,纵是无心政务、无意国事,又何尝忙过什么努力练武的事?
他忙的,不一直都是风花雪月事吗?
此时此刻的追命,对于向晓久皇帝身份的疑心,只会比诸葛太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