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打量冷血一番,
发现他家小师弟只眉间略过淡淡一抹惊诧之色,
而后依然是那么的冷峻、冷静,无所畏惧也无可动摇的模样……
追命也干脆利落地任由心头满满的疑窦飘散在风里。
别看追命是师兄弟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俨然中年人了,他的心却依然年轻,血也依然很热。
当然,也不是说诸葛太傅的心就苍老了、血就冷硬了。
只不过阅历问题,经历问题。
在向晓久的皇帝身份这个问题上,追命还是更倾向于冷血的。
€€€€只要他始终能做个好皇帝。
€€€€就怕他不能始终做个好皇帝。
€€€€怪不得世叔之前忽然提起,要他们师兄弟四人从此以后必须有一人始终护卫圣驾……
追命的思绪也飞在风里。
直到冷血忽然开口:
“你好像故意在绕圈?为什么?”
向晓久确实是在围着当夜圣驾驻扎之地绕圈,
只是绕的不是圆圈。
毕竟京师的方向已经排除,他最多只需要绕一个半圈。
要是运气更好一点的话,一个扇形弧也就够了。
向晓久这会子就是绕着圣驾约莫五六十里远的大半个扇形弧就确认了一次方向;
之后仗着自己速度快,又把距离往外再拉个五六十里,再来一次半圈运动……
如此足足拉了三回,半径最长时候超过一百五十里,圆心更换十七回,反复绕圈超过二十次。。
追命和冷血的算学都算不上好,但他们赶路的经验十足。
只这么大半夜功夫,师兄弟二人估计着,都够从开封到汴梁打一个来回了吧?
日行千里算什么?
我们皇帝陛下是个夜行两千里的奇才啊!
更可怕的是,夜行两千里、提着两个加起来都快三百斤重的大男人夜行两千里之后,这位皇帝陛下居然仍是脸不红、气不喘。
简直是随时能再提着又一个三百斤,再乘风飞他个两万里的翩翩欲仙。
追命素来能言善道,这会子却被震得目瞪口呆,连天色微白都没注意到。
倒是冷血,先前已经给小荷包掏出两大车金子之类的震撼过,这会子思绪也不至于太飞。
虽对天色、时辰的反应也稍微迟缓了一点点,好歹在霞光出现之前醒过神来:
“陛下,再不回去,恐余下互为惊慌,傅宰辅等人忙乱。”
追命也回过神,跟着一起劝。
这师兄弟二人却不知道向晓久正小心肝砰砰,
雀跃欢喜之余还有几分
“早知道这么近、这么快,哪里需要在京中耽误那许久?
便是什么都不布置,两三天也够大一个来回,
也很不必担忧原先那样的赵佶都能再折腾近十年的北宋,会因着那区区两三天就出什么事”
的懊恼可惜呢!
却原来,虽说圣驾大半天也就才走了二十多里,向晓久这一夜却足足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了将近两百里不说,更是将剩余的搜索范围也精确到方圆不足五百里之地。
顶多一个日夜的功夫!
向晓久如何还愿意回那什么圣驾倚仗折腾做戏?
左右傅宰辅再怎么(至少看起来是)沉迷于那些比绝版古书更叫他神魂颠倒的书籍之中,
起码也还有米太监仍留在圣驾驻扎地,糊弄着倚仗慢慢走个一两日的,应该不难。
再者……
向晓久冲冷血二人眨眨眼:
“可别说你们随朕出来时,没给成侍卫、铁侍卫他们留消息啊!”
成侍卫,也就是成捕头,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成崖余。
幼年时曾惨遭灭门,幸得诸葛太傅相救得以保住性命,却终因灭门时遭受的重伤而双腿残疾以致要轮椅代步,经脉受损以致终生不能修炼内外武功€€€€
偏偏却是这么个不能修炼内外武功的小可怜,却凭着强大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练就据说此前从未有人练成过的“破气神功”,最终用他那残破的身子,成了四大名捕之首。
一手暗器独步天下不说,更难得的是暗器之外,他还精通许多大众的、偏门的学问。
连向晓久乍然见识时都要“咦”上一声,很觉得至少不比当年妙手老板朱停差的机关术,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注意看作者有话说!大概还有一千字正文放那儿啦
话说,今天莫莫生日哩,不说一声生日快乐咩?
至于铁侍卫,自然就是铁捕头、四大名捕之中排行第二的的铁手铁游夏了。
向晓久对这位了解倒是不多,只听说这位与老三追命一样都是带艺投师,且难得又是和冷血一般,是师兄弟之中的排行、和实际年岁排行一致的€€€€
因诸葛太傅给他们师兄弟四人排行的时候,
是相当江湖的按入门先后而不是年纪大小、更不是修为高低,
故而带艺投师的铁游夏就比大师兄要大上半轮,同样带艺投师却投得稍微晚了一点的崔略商,就又要比二师兄铁游夏再大上半轮。
唯有冷血,是真比所有师兄都要小的。
也真因着他小,师兄们,哪怕因着身世很有几分孤清、又因着残疾很有几分孤僻的大师兄成崖余,都对他格外照顾几分。
这位据说性子最为温厚从容、又熟知世情却难得看遍龌蹉不偏激的铁游夏,自然也没少照顾小师弟。
而冷血,冷血虽不至于因此就成了个依赖师兄的撒娇鬼,对师兄们却也是极为敬重、信赖的。
皇帝深夜出行,冷血也好,追命也罢,自然都不可能瞒着两位师兄。
四大名捕,也自有光明正大留了讯息,却只有彼此才能解读得出的小技巧。
这原是以防万一之举,不想却被向晓久拿做倚仗:
“有傅宰辅,有米太监,又有成、铁两位带着那许多侍卫,圣驾哪里能有什么事?能出什么事?”
“朕又不是没有微服过!”
冷血和追命的表情各不相同,然而心情都是有志一同的:“……”
不过差别还是有的。
追命的“……”始终只是“……”,
冷血却仗着这些日子摸索出来的皇帝陛下的新脾气(也很有几分总忍不住要试探皇帝陛下是否依然还是这个皇帝陛下的意思在),“……”不一会,就化作坦率直言了:
“您之前都是在京师微服。且都只在烟花风流地微服。护卫的难度和如今这般的微服,根本不能比。”
那都是赵佶造下的,向晓久很无所谓,只是得意:
“当然不能比。面对如今的我,护卫莫非还有难度可言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冷血师兄弟二人的领子又往上提了一提。
冷血就猛然感受到迎面扑击而来的、几乎锋锐如剑亦如刀的风。
恍然想起,之前虽也感觉仿佛飞在风里,那风却始终只是微风。
和速度很不相符的微风。
€€€€陛下这一夜,竟不只夜行两千里,不只手提三百斤夜行两千里,他还能始终真气外放、抵御因高速而锋锐的劲风!
€€€€而且抵御的程度那么刚刚好,始终是那么平缓的微风。
€€€€这是何等样的修为?何等样的内力?
第九十六章
劲风很快又成了微风。
冷血和追命师兄弟俩却比风更静默。
这份静默一直保留到又一次深夜。
向晓久仍然在绕圈。
但绕圈的方式又和原先不太一样。
他不再重新定点圆心, 而是不断地、慢慢地缩小半径。
在将半径缩小到差不多三十里左右的时候, 他甚至更加谨慎地, 不再扇形、不再半圆,而是仔仔细细的一整个圆圈。
向晓久手里头拎着的师兄弟俩,
虽说没有高空俯瞰视角,看不出向晓久画的螺旋纹是何等样叫强迫症患者心情愉悦,
却也能察觉出不同寻常来。
冷血不是非说不可的时候,一向很擅长沉默。
追命却总是那只差点叫好奇心杀死了的猫, 憋了半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憋不住:
“您这是,有发现了?需要特别留心什么?有我和师弟能帮得上忙的吗?”
如果是在两天,不,仅仅两夜一天之前,追命也不会这么近乎是口无遮拦地刺探皇帝不主动宣之于口的秘密。
不过人的心理, 真的是很奇怪也很复杂的。
追命之前纵然在某些问题上更倾向于冷血的抉择, 对向晓久却始终保留着对原先那个赵佶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