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所谓一等将军还只是个虚衔,平时根本不用去上朝的那种,哪怕传自当年虽太祖打天下的开国勋贵、所谓四王八公,稍微还算有点儿根基来由吧,荣国府又是个在上一轮皇位更迭没站好位置的,虽说贾赦的处境其实比贾母以为的要稍微好上一点点,可要不是宫九来了用上手段,什么皇帝什么李尚书,谁还会记得他为太子伴读时的那点儿善意?
左不过一个早给挤出一流勋贵圈的人物,屋里姬妾为了争宠给他用点儿助兴滋补的不稀奇,那等能污染灵魂手段的,多闲得慌才盯上这么个家伙?
要说宫里贤德妃可能有那生出下任皇帝的命,那也该先紧着贾政那一房人盯呀?
总不能是那随意将他们在时空之间抛来扔去的神秘存在搞的鬼吧?
那位倒是有能力,可是图什么哪?
总不能真是为了叫他们憋得再不计较对方是否存在皮囊里头去那啥吧?
不说那神秘存在真存心把他俩搅和散了,用不用得着这样曲折手段,即便真是吧,那不也是连林如海这皮囊一并安排了更有效率吗?
双九一番思索,还是觉得被针对的应该是贾赦原身,宫九只不过倒霉撞上罢了。
那么问题就又转回来了,为什么哪?
贾赦有什么值得被这么算计的?
宫九忽然想起来:
“贾家二房那个宝玉,说什么衔玉而诞的,贾家那老太太尤其把那块玉看得和命根子似的……
我原先还以为是贾政那个假正经‘看重’嫡妻,连孕期之中都变着花样一道玩耍,一个玩过头了要他儿子赶着出生的时候辛辛苦苦把他们落里头的玩具给一道推出来……”
宫九在与有情人做快乐事的问题上,总能开发出许多新鲜手段,
向晓久也果然不愧曾经答应过他的,几乎宫九想要怎么玩,他都能奉陪到底€€€€
小道具助兴什么的,都是双九玩熟惯的,就连自食其力将小道具弄出身体啥的,宫九都有不只十八招的特殊技巧呢!
因此原先那荣国府里,宫九虽也在无意间得知了贾宝玉那块宝玉的细节,包括贾宝玉出生时是如何将那块玉叼嘴里头带出来的,那块玉上又是如何天然镌刻了“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等等吉祥话,宫九也不过暗笑一回贾政真不是一般的假正经,外加喟叹回味一回他和向晓久能无所顾忌、尽情玩耍的时候罢了。
根本没当一回事。
如今发现此间既然有污染灵魂的手段……
莫非那块宝玉还真有点儿什么了不得的来历?
假正经其实也还没那么假正经?
双九对视一眼,便定了主意。
原先都觉得宫九那皮囊爵位让出去了,便宜老母便宜儿子也都安排妥当,就此跟着向晓久定居扬州也挺好,但如今贾赦的皮囊竟有这般隐患,少不得就要去弄个水落石出了。
就是林如海身上还有个巡盐御史的职司在,虽说病了将一年,具体事务差不多都移交给两个副手了,到底官职在身,不好说走就走……
宫九立刻想起李尚书。
李尚书也正和皇帝唠叨着“贾赦”呢:
“恩侯素来是个厚道人。虽说他那妹妹没了好些年了,素日也没听说和他那妹婿有什么亲近往来,这一回倒是巴巴儿赶了去……那脚程,都快赶上八百里加急了。”
因李尚书将当年许多偶然,都给脑补成贾赦厚道相助之下的必然,皇帝虽对如今义忠亲王一脉有些膈应,对先太子并贾赦倒也越发情谊深厚,闻言也跟着叹息一声:
“恩侯就是心善,林家又毕竟还有他一个外甥女儿在,舍不得也是有的……
林海这些年在盐政上也还算用心,其他瑕疵,倒也罢了。他要是能熬过这一场,就许他进京吧,也省得恩侯父子每每奔波悬心。”
李尚书不着痕迹恭维皇帝几句宽厚之类的,顺势为“林如海”订下个礼部侍郎的闲职不提。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却说扬州这边, 贾琏等人一开始也只纳罕“贾赦”这个舅兄待妹婿的深情、以及“林如海”这个妹婿待妻舅的厚谊,
但贾琏那是什么人哪?
灵魂上本就有几分和贾赦仿佛的染料, 偏还摊上王熙凤那么一只胭脂虎,屋里头说有个通房平儿, 却也是个不敢兜揽他的€€€€
闹得贾琏虽在龙阳一事上没什么特殊偏爱,兴致来了的时候,却也没少拿清俊小厮泻火的。
因此不过三五日,贾琏便看出他家大老爷和林姑老爷之间的猫腻来,震惊之后却也隐隐痛快, 更少不得脑补一番当日姑太太在世时、大老爷和林姑老爷之间冷淡往来的缘故。
又有林家福禄寿喜四个林如海心腹等近身服侍的, 也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虽林家因着子嗣艰难, 几代人都没出过那在旱道上下功夫的主子,然而林如海到底在盐政上多年,盐商们又是时下玩儿花样最为纷呈迭出的一小簇人之一,福禄寿喜少不得也跟着见多识广了些,
另有当年贾敏陪嫁而来的,诸如黛玉身边的奶妈子王嬷嬷等人,当年在国公府邸自然也没少见识……
如此双九重逢不过区区七八天,两人之间的那点儿事,早就传得林家内院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也就是林福管家还算有几分手段, 才没叫事儿传出二门去罢了。
饶是如此, 黛玉都难免要多一样背地里抹泪的缘由。
虽她当面仍是孝顺有礼, 待向晓久依然恭敬孺慕, 待宫九也仍恪守礼节,到底双九因着日夜牵手双修越发耳聪目明,
凭她是在这梧桐苑耳房抹泪,又或者窝她自个儿那棠棣斋哭泣,于双九而言,都是耳边潆绕哭声儿、鼻尖围着泪水味的……
偏林如海那皮囊又对这独女执念极深,哪怕向晓久是在他死后将近两个时辰才进入的,那执念也仍未消,
向晓久原先一心修炼好去和宫九重逢的时候也还罢了,这会子两人重逢,就不好太疏漏这便宜闺女,再给她哭得心烦,也不能像对付那些背地里说得不太像样的下人一般,直接屏蔽了事。
偏生双九又都不曾遭遇黛玉这般水做的女孩儿,一时间就是给烦透了也没法子。
倒是贾琏,最初给两人的关系震惊过后,接受得还挺快的,更有几分隐约将姑老爷视为自家大老爷一般敬重起来€€€€
虽说其实贾琏对贾赦素来是畏惧居多吧,到底亲爹就是亲爹。
尤其是在宫九和向晓久腻歪了几天之后,终于想起来告诉他关于两房分府,并贾琏虽失了祖宅等按例多传给嫡长房的身外之物,好歹却已是正经袭了三等将军,又有户部员外郎的实职在身之后,
宫九的意思虽是在叫贾琏趁着还没去户部报道之前,好歹捡起些正经本事,别还一身给二房当个三管事的小家子气,
贾琏却少不得在畏惧之余,更多几分亲近孺慕,只觉得亲爹到底还是亲爹,不管平日如何张嘴就骂、抬手就打的,关键时刻真为他打算的,也还是这亲爹。
故而嘴里头虽偶尔还会惯性喊上一声大老爷,心里却都是喊着爹的,连带着“林如海”少不得也就没印象的姑太太夫婿、并不怎么熟悉的表妹他爹,成了自家亲爹的举案齐眉人,自然也就格外不同一些。
原先贾琏行事也还算周全,因着林如海病情每每反复、又日渐沉重,他连扬州风月都无暇赏玩,不过拿身边清俊小厮对付一二罢了。
只先前是在姑老爷家,还是姑太太已死数年,贾琏又是首回登门的姑老爷家,贾琏每日不过是在林如海跟前问安几回,并福禄寿喜遇着碍于家仆身份不好敷衍的时候,自觉扯起林如海妻族身份的大旗、摆出国公府嫡公子的派头,帮忙打发些闲人罢了。
如今接受了双九关系,贾琏少不得就把自己也当林家半个公子,对黛玉也正经当个妹妹看待,不免就在这一日往两个老爷(爹)跟前请安的时候,琢磨着“林如海”的精神气色、并“贾赦”心情面色,一点点试探着,将当日老太太点了他送林表妹回扬州时,细细嘱咐务必要将人再带回去,并出了荣庆堂之后,又给太太、不,该是二太太王氏叫过去,又是一番叮嘱的话,悉数倒了个干净。
说完待见“贾赦”似笑非笑、喜怒难辨,好歹不曾当即翻脸,“林如海”倒还重又谢过他自京中将黛玉送归扬州的辛劳,又认可:
“不拘如何,府上好歹老太太在,王氏做的,总不能比林家宗族更绝。”
贾琏这些日子也很是打发了一些林家远亲,多少也知道林老爷这五代单传的一支,已经不止是在血缘上与姑苏宗族疏远那么简单。
相比之下,虽荣国府也有些内囊渐渐进上来了的短处,到底公侯府邸,老太太对林妹妹又确实有几分真心疼爱,想来二太太吃相也不敢太过难看。
这么一想,贾琏将那股子心虚去了,说起这些年,黛玉身边那奶妈子王嬷嬷的不作为,便越发落落大方起来,就连林家内院事,也不像原先那么忌讳:
“这些天,因老、姑老爷病重,表妹又还年幼,侄儿自忖姑表至亲的,再加上姑老爷后院十分清净,侄儿在这府里行走的时候,就少了几分讲究,再加上这几日我们大……我们老爷来了,侄儿越发少了几分顾忌,”
贾琏说到此处,停了一下,先与“林如海”道了一声“见谅”,却也不是见外,不过是他平日去往东院那边,除了在外书房偶尔会遇着贾赦几个可人儿之外,也不敢往那后院张望的规矩罢了。
向晓久这几日也略知此间对女儿的诸多限制,但更知道因着原身养病,膝下又只得幼女黛玉一人,为着不叫女儿给人说嘴,便特特移到二门以内的梧桐苑养病的缘由,贾琏作为送表妹回乡侍疾的内侄儿,这些日子跟着晨昏定省的,避不开往二门里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因此只略一颔首,叫贾琏“只管把这儿当自己家、把黛玉当自己妹妹一般对待,不消见外”罢了。
宫九虽“哼”了一声,也只是叫贾琏“什么老姑老爷,又什么大我们老爷的,以后只管喊他老爷,依然喊我大老爷就是”,并没有将贾琏反而先他一步在他家阿久跟前登堂入室的醋劲进一步发酵出来。
贾琏赔笑应了,又逗趣两句,方才继续说起正事:
“妹妹自然是聪明伶俐、剔透可人的,这些日子待老爷也好,待大老爷也罢,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孝顺、不恭敬的地方,只是内院里头有些下人传得不像,王嬷嬷更是尤爱拿主子们的闲话下舌头……”
“虽说我们这样人家,待奶妈子们素来宽厚,但像王嬷嬷那样该给姐儿出头的时候只管装死,在这样不该姐儿管的事情上,反而调三窝四的,到底不甚妥当。”
到底都是得了便宜儿女的人,贾赦那样给贾琏喊了二十年“大老爷”的,都留给宫九几分对这不肖子的惦念呢,林如海只林黛玉那么一个宝贝疙瘩,为了等她回乡,据说病得一度没了气息,都能强撑着起来、再熬过一冬的人,向晓久自然要抽空给黛玉打算几分,只当是给林如海的皮囊使用费了。
不过这里对女子限制太多,黛玉纵有几分聪明伶俐,偏遇上双九如今是只顾着琢磨如何对抗那背后老将他们随意抛来甩去的神秘力量,在平权一事上头就不十分用心€€€€
况也是着实没把握能在再次被迫离开此间之前,能叫世情平权到一个绝户女都能富贵安逸、无人相欺的地步。
少不得就在修正黛玉性子的同时,要依着时下世情,给她留点后手。
宫九仍进了个男皮囊,向晓久便断不可能娶妻生子的,便是义子嗣子,也未必有时间教养出一个足够给黛玉依靠的来。
恰贾琏虽在色字上头不太讲究,却还是个有几分良知底线的,又对双九如今这“大老爷”、“老爷”的关系接受良好,连带着对黛玉,转眼就从“林表妹”、“林妹妹”到索性只当“妹妹”了。
哪怕明知道称呼上的老爷、妹妹,到真心当成老爷、妹妹,仍有一段距离,贾琏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宫九仍有些挑剔贾琏只说得一个王嬷嬷,不曾将他这些日子在内院听说的、对黛玉不好的那些都抖落出来,
向晓久倒是很能理解贾琏这种约等于对后妈并后妈带来的、与他有血缘关系却也不算一母同胞的拖油瓶妹妹之前,想要亲近却又顾忌着的心情。
况且贾琏虽只提了一个王嬷嬷,王嬷嬷确实是目前对黛玉影响最大、又最坏的那一个。
且王嬷嬷又是黛玉奶妈子,又是当日贾敏从贾家陪嫁过来的旧人,当年嫁的还是林家得用的管事,不过是不如福禄寿喜等自幼给林如海伴读的亲近,又不巧早年就疾病没了罢了。
贾琏挑着王嬷嬷这么个人,将内院近日风波捅到“林如海”跟前,就已经是他对林家父女不见外、真用心的表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双九这些日子说是日夜双修, 但最要紧的双修方式又碍于贾赦仍在、不免膈应着不乐意用, 少不得要找点事儿分分心。
刀枪剑戟那些, “林如海”的身体尚未完全温养过来,自不合适;连琴棋书画之类的, 还老是给人劝着说“老爷不好太伤神”,黛玉一不小心还要担心得又背地里抹眼泪。
双九无法,可不就对彼此心皮囊多些八卦了么?
托这八卦的福,向晓久对贾家,尤其是宫九如今的便宜儿孙们, 倒也颇为了解。
如今贾琏说话行事仍有些小私心, 向晓久也挺能理解他的,不过环境造就罢了。
毕竟一个才刚满月的小娃娃就没了亲娘, 继母早年又一心只想着怀自己的孩子;
虽祖母还有几分慈爱,将他报到荣庆堂养活了,偏又是个将对二房的偏爱移情到二房孙辈身上的;
就是王氏面上仿佛对这侄儿宽纵几分,何曾不是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好放纵的缘故?
若真的上心,当年也不至于叫贾琏才三生日过后,就跟着足足比他大了三岁半的贾珠一个先生、一般课程地去开蒙了。
想来,连那自诩读着圣贤书的先生都在两个哥儿之间有所偏倚,从来只认一句“琏哥儿资质本就不如珠哥儿,更没有珠哥儿的向学之心”, 半句不提两个孩子的年龄差, 其余仆妇丫鬟服侍人等, 自更不必提了。
贾琏先是把自己当成二房的三管事, 如今说是有爵位和实职腰板硬了,和他大老爷老爷们也真心亲近了,处事依然小心翼翼不甚果决,虽确实是长歪了的,这歪却也着实怪不得他自己。
到底白纸一张,随人涂抹么!
哪怕是向晓久这样失忆之后脑子里也自带奇葩逻辑的家伙,要是当年遇上的不是曹将军,而是类似林黛玉这般水做的女孩儿,都不定会给扭曲成怎样的性子呢!
后面那个比喻,向晓久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往心里去,却叫宫九听得激灵灵又打了个寒颤。
次日再见着贾琏的时候,果然宽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