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肉眼可见地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那么说是要出人命,说真的,和你们这种神秘侧的人讲话真容易大喘气,这种事情基本上不用林德尔去动手,由我自己来效率反而会更高。”
“那没有意义。”
卡西利亚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最终还是解释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意义,人类生命短暂,但魔术工房的效用甚至可以传承数百年,所以长达百年之久的誓约(vow)必须要由类似的长寿种来承担,至于具体怎样执行,那是你们的事情。”
总统会换届,人类会历经生老病死,停战协议会被撕毁,承诺会被背弃。
人会死亡。
林德尔想,明明这都是人类的固有特性,自然选择的一部分,为什么那个人的死亡还是让人觉得遗憾呢。
仍旧是那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林德尔伸出手,描着卡西利亚斯的动作,用魔力在空中绘制出繁复的魔法阵。
“作为至上尊者的代行者,我为她起誓。”
卡西利亚斯说道。
“作为……咳,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担保人,我起誓。”
林德尔说道。
魔力流淌在空气中,绕过花园和苗圃,最终化作乘风而去的光粒,这样的场面如果是摄影师来形容的话一定会觉得非常有艺术感,查尔斯·泽维尔坐在遮阳伞下面旁观,做了这个誓约的见证人。
作为收钱办事的乙方,法师们的效率很快,两周之后,他们就扛来了一个巨大的挂钟,替换了原本放在大厅里的那一架。
“它不会用来报时。”
法师们说:“有入侵者踏进这片区域之后就会响,影响范围的话……大概一直到你这里草坪的尽头。平时没什么需要维护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停摆的话,叫林德尔来找我们就行。”
“嗯,非常感谢,要我说,魔术还真是神奇……”
查尔斯对这种魔术礼装非常满意,掏钱也掏得爽快,敲了一笔竹杠的法师们同样也觉得心情不错,总的来说,这次的合作可以说是双赢。
当天,查尔斯非常热情地想要留林德尔再一起吃个晚饭,后者欣然应允。这里的伙食相当不错,只是饭桌上查尔斯和埃里克又吵了一架,周围的旁观群众对此非常习惯,只当是吃饭的背景音。
林德尔一脸了然,评价说果然像是混乱的父子关系,正在喝牛奶的瑞雯噗嗤一声喷了出去,问他到底谁是父亲。
“重点是这个吗瑞雯?重点是他的人类观察学有问题!”
查尔斯一脸震惊:“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卡西利亚斯总说妖精和人类有本质不同了,对吧埃里克。”
后者用餐巾擦嘴,看向林德尔慢吞吞地问:“……所以你觉得谁是父亲?”
“——埃里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会愿意有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在一秒钟之内杀死你的人天天待在你身边吗?
我不知道,我猜大概不那么愿意。
……可是好奇怪啊,他当年真的这么做了。
第38章
除了这一架能够提示敌意的挂钟, 之后的时间里,维山帝的法师们也陆陆续续地做出了一些别的魔术礼装送来这里——都是有偿的。
包括如果被破坏之后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修复的草坪,还有周围生长速度和自我修复效率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不少的行道树。这里的孩子很多都还没学会“如何对自己的力量收放自如”, 平日里活动的时候难免对周围环境造成危害, 有了这种更结实的加护之后, 总归能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在庭院里打篮球了。
“如果主建筑破坏, 我们会按次数收费维修。”
卡西利亚斯绷着脸面无表情,很显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至上尊者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来负责接触这群和法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这就算是补充协议——来自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以及至尊法师之间。”
“当然,我的荣幸。”
查尔斯伸手和对方握手,卡西利亚斯的指尖只是轻轻一碰就一触即分, 穿着袍子的青年转身消失在了一片金色的火圈当中。
“我觉得他有点看不起咱们。”
旁观了全过程的瑞雯说道:“那家伙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你要不要读他的心来确认一下这群法师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我倒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很遗憾, 这些法师都把自己的思维保护得很好。”
查尔斯耸肩:“不过这也是为了神秘不泄露的理由吧,他们每个人的头脑里应该都装了一大堆不能让这个世界上的其它人所知的秘密。”
“也没必要追求思想的一致性。”
最终, 他离开了这个庭院:“魔术誓约的力量是强制的, 违约者会被强制破坏自身内部的魔术回路, 对于任何一个人类魔术师而言这都是无法接受的代价, 所以这是比法律效力、合同和结盟条款更加严格的规则。”
“只要确认了行为的规束, 对方的想法到底如何就不那么重要了。”
查尔斯的工作很多,除了照顾这样的一群变种人孩子之外, 还得考虑各种各样的事情, 与诸多的权利方斡旋, 因而显得有些来去匆匆。他走之前放了话,说如果林德尔有兴趣的话,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 金发的妖精没有明确表态,只是若有所思的目送对方离开。
等这栋房子的主事者走后,剩下的就是一大群没了管束的熊孩子——起码在林德尔的眼里是这样。结果他们还没开始放飞自我,埃里克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冲着这群半大小鬼露出了标志性的那种鲨鱼一般的笑容,很快这里所有的未成年都作鸟兽散,只剩下了他和瑞雯两个人。
“怎么,你也有话说?”
林德尔侧脸看着埃里克,没想到在十几年之后这家伙居然如此有威慑力——不少学生对他传来的那种情绪波动可以被统称为“敬而远之”。
“我这些年,总是想起你在十几年前给我说过的话。”
埃里克注视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枚钉子,绕着他的手指间上下翻飞:“你看,现在我也具备了轻而易举杀死某个人类的力量……在这些年间也确实杀掉了不少纳粹军官,但是针对变种人的偏见仍旧层出不穷,或者说,这种歧视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抱着手臂,早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副羸瘦的样子,人类的这种成长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你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仅仅只有自己是异常的,那也没关系。”
埃里克的声音平静:“我当初的理解是,那是因为只有你和其他人不一样,而你周围的这些战友很显然接纳了你——但现在回想起来,你想表达的并不止这些,没错吧?”
“那个时候你想告诉我,排除异己是人类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