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吕将军心服口服以来,便是彻彻底底的唯命是从。
即便吕布大半夜的一言不发,忽将他们一行人拉拽到这前不着
村后不着店的犄角旮旯里不知蹲守着什么,他们也一声不吭,只默默服从。
此时他们无不苦苦地忍着蚊虫叮咬,安然
等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哪方敌军。
枯等总显得无比漫长,众人唯有偶尔抬眼看看天上那月牙,由其渐渐西斜的幅度来做
出时间上的判断。
好似等了百年,然观那月斜的距离……至多不过一个时辰罢了。
正当所有人疲麻不已,却是毫
无怨言,继续忍耐时,一道人影倏然站起!
众人悚然一惊,定睛一看,却见那先忍不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主将吕布。
€€€€怎么回事?
千人屏息,茫然不解。
只靠那黯淡月光,也无人看出吕布此刻脸色无比难看,眸光阴鸷,就
似下一刻要暴起杀人。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至多等上一宿,那刘耗子八成就得现身€€€€必将是那日宫宴后,他所能得
的、可宰杀宿敌祖宗的宝贵机会。
吕布恨恨地磨了磨牙,嘴里不知叨咕着什么骂人的坏话,恶狠狠地俯了身,将遭靴
底重重踩入土中的那柄龙渊剑粗暴抠起。
只随意拍了拍灰,就凶巴巴地重新别在了腰上。
他脸黑如墨,心情显然
恶劣到了极点,转过身来面向一脸呆滞的兵士时,还按捺不住恶声恶气:“不等了!回咸阳去!”
话音刚落,他已裹
挟滔天怒意翻上玉狮,朝来时方向疾驰而去。
众兵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到底不敢质疑莫名发怒的主将决议,
纷纷翻上马背,赶紧追在后头。
仗着玉狮神速所甩开的那一大截距离,吕布不再勉力抑制满腔憋屈,气势汹汹地长啸
出声!
等灌了满嘴冷风,一口气啸完,他一边放慢马速,一边认命地骂道:“真他娘的,老子上辈子欠了那憨王!”
那憨子瞎了这小半辈子,也不知是祖坟冒了几注青烟,还是叫乌骓踏了坨狗屎,才在这回长了回眼。
真真挑对了
人,晓得喊老子看家。
吕布胡乱抹了把被风吹得冰凉的脸,眼里冷得能掉冰碴子,还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
€€那似老子这般英明神武,武勇盖世的英雄人物,能在应承了给他看家后,还眼睁睁地放任他出门一趟,就连老巢都丢了
吗?
错过这回,岂不得不止等他娘个四年,说不得还需把天下重打一遍吗?
退一万步来讲,有韩信在,那咸阳九
成九丢不得。
但倘若真让周殷拿那十五万守兵与兵仙的军势来个硬碰硬,他定然不是韩信对手,注定损失惨重。
那哪儿是打仗?
分明是叫个狗叛徒毫不心疼地败了项憨子辛苦攒下的家业!
不仅得回,还得尽快回,省得那心黑
手狠的便宜老兄下手太快,直将咸阳城里十五万楚兵给灭了!
吕布腹中一阵滚化火烧,一边玩命儿驰骋,一边破罐子
破摔地骂道:“贼老天,混账憨子!”
区区四年罢了€€€€横竖老子青春年少,又不是等不起!
第50章
天公不作美
, 就在吕布亲领陷阵营五千强骑一路疾驰回返的中途,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
冷风凄凄,雨织密密。
吕布神色冷
然,对这激烈雨势无动于衷, 任那豆大的雨点擦掠过紧绷的面皮, 横划出一道道冰凉水痕。
全力驰骋、也只是勉强追
在主将身后的陷阵营兵士更是无暇他顾, 只咬紧牙关,闷头赶路。
不到二个时辰, 他们便重返咸阳城郊。
韩信自
是不知一心追杀刘邦的贤弟无端中途放弃, 去而复返一事的。
他面对围于驻地外的数万咸阳守军, 却不忙列兵布阵,
仍一派悠闲, 安坐如山。
见主将态度如此, 原还有些惶然的关中军当即受到感染,亦是八风不动。
就如吕韩二人
所料的那般, 吕布前脚一走,后脚得讯的周殷立马将‘叛楚私逃’的罪名扣到了吕布的头上。
且在随何的撺掇下, 亲
自点兵领军至咸阳城外关中军筑营处。
他来势汹汹, 显是要将只由那侥幸做了副将、不过一执戟郎中的韩信所领的关
中军余部, 给一举歼灭。
然事态的进展,却远不似周殷所想的顺遂。
虽是大司马亲口下的军令, 但周殷往日里鲜
少亲自领兵, 兵士们更为熟悉的章邯将军却不知为何一直不见踪影, 早已叫军中颇为躁动。
需攻击的, 还是昔日袍泽
。
众所周知,关中军的守将不是别人,正是近来深得大王信重、武艺据闻绝强的吕将军。无缘无故, 岂会逃营背叛?
楚兵心存疑窦,饶是周殷三番四次地下令,仍是犹豫不前。
韩信早将这点算计在内,为防止周殷事后反咬一口,
不愿作那率先攻击的一方。
周殷驱使不动兵卒,正气急败坏时,韩信却微微笑着,静心等待时机。
却不知贤弟已
比他所等待的那一时机,更早一步回返。
因雨声哗哗,夜色正浓,当吕布所率骑兵由西侧小道接近时,正紧张对峙着
的双方竟都未曾留意。
吕布眯眼看了会儿黑茫茫的前方,忽勒缰驻马,沉声吩咐道:“停!”
经他与韩信那月余
的苦心操练,加上关中军本便是训练有素、奈无良将引领的前秦精锐,自是令行禁止。
兵士一停马,吕布漠然朝前眺
望片刻,忽俯了俯身,将先前挂在一侧马背上的长弓取了。
他长弓在手,另一手持缰,微夹马腹,正摇脑袋甩掉鬃毛
上的水的玉狮立马会意,放慢步子朝前缓缓踱去。
未得吕布军令,陷阵营将士不敢跟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主将独自
驱马前去,不知该做什么。
阻碍了他视线的浓重夜色与哗然雨声,此时也成了最好的掩护。
吕布双目炯炯有神,
上身微躬,露出一小段精实紧扎的韧腰。
雨水早已叫里衣湿透,水滴似断线珠子般顺那线条流畅的肌肉往下滑滚,坠
入被浸得透黑的马裤。
湿发粘着后背,就似头皮毛斑斓的下山猛虎,步履宛若悠然,却悄然无声地步步接近无知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