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注意到陆长亭在哆嗦,忙取下了身上的披风,直接罩在了陆长亭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这才带着他跨过了屋门。
这一进去,丫鬟点起了烛火,那床上衣不蔽体、匆忙遮掩的女子,就这样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中。
朱樉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
陆长亭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幸好他躲开了。陆长亭这会儿甚至觉得,经这么一遭,都快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古代怎么就兴这一套呢?
那女子见秦王来了,马上扯过被子遮住了身子,抽抽答答很是可怜地道:“奴婢,奴婢只是来见秦王殿下的,奴婢不是贼……方才那些人看光了奴婢……奴婢不能活了……”说着便嘤嘤哭泣了起来。
陆长亭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女子实在太不够聪明了,她说的这番话,就是将她自己往死路上推啊。
一个胆敢勾引主子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她口中说旁人看光了她,或许是想勾起秦王的怜惜,但别说这个目的达不到了,恐怕她说要死,朱樉还真能让她去死。这下子她丢的可就不只是脸面了啊……
不出陆长亭的所料,朱樉抬手捂住了陆长亭的双眼,而后语气冰冷地道:“将她就着被子抬出去。”
“抬、抬哪里去?”太监弯腰小心地问道。这太监的面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瞧来很是淡定。
“她想在哪里寻死,便抬她到哪里去。”朱樉的声音因为这句话而显得更冷了。
那女子呆了呆,并未想到朱樉口中说出的,会是这样一句话,可她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何秦王会如此无情了,眼下保命最为重要……她从床上翻滚了下来,只听得膝盖撞地一声响,她倒是干脆利落地求了饶。若是她早能这般聪明,何至如此?
朱樉却看也不看她,道:“带走!”
朱樉是见到陆长亭可怜巴巴被裹住的模样,便觉得胸口一阵火焰灼烧,叫他怎么也容不下这个女子!
那女子放声大哭,一边挣扎一边告饶,但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距离秦王越来越远。
“长亭,你没事吧?”朱樉说着便皱起了眉:“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在的。”
“没事。”陆长亭说完,这会儿倒是想起来,那张被他抛弃下的信纸了……陆长亭趴在床上翻找了一会儿,总算是将信纸找到了,他从床上下来,将信纸折好,好好地放入了怀中。这一幕当然落入了朱樉的眼中,朱樉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老四的信都这么宝贝……
不过心头酸归酸,朱樉倒是并未说什么酸话,他攥着陆长亭的手腕往外带,口中道:“今夜便换个地方就寝吧。”
陆长亭对此当然没有意见,他一想到要睡回那张床上去,也都觉得怪怪的,倒是不如直接换一处地方了。
待在外面又冷又困,等被带进暖融融的屋子后,陆长亭便觉一阵困意上了心头,倒是没什么心思去想别的了。
之后那女子如何处置,她是如何进了秦王的屋子,陆长亭都没去深究了,这些事自然有朱樉会去处理,陆长亭现在想起半夜被冻醒,触手一片温软的感觉,都还觉得分外的惊悚,着实满脑子的阴影。
若是远在北平的朱棣知晓了,定会感谢朱樉。
感谢朱樉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最终让长亭对女子产生了阴影……
翌日一早,陆长亭和朱樉洗漱后,便早早用了食物,准备着往皇宫里而去。临出门的时候,陆长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等上了马车,陆长亭的脑子转了半天,这才想起来,似乎……秦王府的管家不见了?陆长亭不由得联想到了昨日的事。
陆长亭压下种种思绪,将这件事从脑子里排了出去。
若真是和那管家有干系,那也不过是他自作自受了,擅自做主放纵这等事的发生,往严重了说,那便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卖主子。身为王爷,身边最不缺的便是伺候的人,朱樉自然不会再留着他。
这厢朱樉瞧了一眼陆长亭神思不属的模样,只当是他是昨夜惊魂还未定呢。
此时朱樉心底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平日里长亭是何等无所畏惧的一个人啊,谁能想到他却经不起这般惊吓呢……这会儿朱樉想着想着,又觉心疼极了。若是这般下去,长亭岂不是对女子更是不喜?若是再无改善,岂不是便宜了那老四?
待两人入了皇宫,便有太监领着陆长亭到洪武帝那处去了。朱樉则是走到半道,就被太子朱标截胡了。
二次入诏狱,陆长亭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新鲜感。在黑暗的通道里,他们七拐八拐走到了地方,然后陆长亭便听见了嘈杂的孩童哭泣声,以及女子嘤嘤的哭泣声,间或夹杂了些吵闹的求饶声。
他们拐过了这个弯儿,进入到刑室中,便见到了趴在地面上的柳氏。
和之前见到的有所不同,不过两日不曾见到,她便平白多了几分苍老和颓唐,头发垮塌散乱,泛着青白色的脸庞上,还挂着残留的血污以及未干的泪痕,再低头看身上的衣衫,更加破烂不堪了,瞧上去像是在地面磨损过的一般,当时她一定是在地面上奋力挣扎吧……
细看,陆长亭甚至还能看见她因为剧烈挣扎,而翻过来的手指甲。
陆长亭的心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光是瞧着都疼啊!
陆长亭最见不得这样的画面了,他马上转开了目光,目不斜视地在朱元璋身边站定了。
柳氏如今已经不再是太子次妃,朱元璋待她也只剩下厌憎冷漠,自然此时出言也甚为直接:“说吧,前因后果,如何做的,都说一说。”
其实柳氏是如何做手脚的过程,陆长亭脑子里已经大致有个框架了,当然,还有些他所不知道的,便只能听柳氏说来了。
先是说太子屋中的摆设,果然,都正如陆长亭发现的那样,没有半点疏漏的地方。
听到这里,朱元璋还转过头来,笑看了陆长亭一眼,倒也算作是对陆长亭的赞扬了。
再接着,说到了皇太孙的屋子,鱼缸的事也说了。
这个布置本也只是障眼法,为了不让人发现埋藏更深的风水阵。
陆长亭忍不住插嘴道:“这个障眼法,做得可着实不好。”
因为刑室里寂静得很,就剩下柳氏说的柔弱嗓音,陆长亭突然开口,轻易就将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柳氏是很憎恶陆长亭的,这一点陆长亭自己也清楚,毕竟都这样久了,愣是没人发现她动的手脚,而自己却是一来就捉个正着,于是她的生活被打破了,她从高高在上的太子次妃沦落成了阶下囚,就连她的家人也因此而受牵连。
自己窥破了她的阴谋,她能不恨吗?但恨又如何?陆长亭可是半点不会后悔的。
那些罪犯还都憎恨法律和警察呢?难道为了怕憎恨,便住嘴不说吗?正如洪武帝所说,早前柳氏犯下这等事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家人的下场吗?她自己都不为此而着想,还要别人去心疼什么?
陆长亭大大方方地回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