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招式看上去略微眼熟。
那晚,姬无夜与韩非的暗卫勉强打成一个平手。而他带来的两个随从,也在张良与韩非的合力之下节节败退。
末了,韩非上前提醒了一句:“大将军,再打下去,你俩顶多是两败俱伤。你若带着伤势去上明日的早朝,被父王发现,你待如何解释?”
姬无夜权衡了片刻,心里也认为有理。于是撂下狠话,率着手下悻悻离去。
夜晚又恢复安静,西风刮过屋檐,发出呼啦的声音。
“啊!”
张良痛呼一声,手上的轩辕剑“噔”地掉到地上,反掌过来,掌心已经被赫然划出一条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姬无夜内心OS:mmp!
(暗卫有点来头,猜猜猜…………)
第33章 张良卧病(一)
“子房!”韩非连忙跑过去。
张良有些错愕地望着手心,方才他好端端地握着剑,那圆滑的剑柄却陡然放出了一道蓝光,像利刃一般,径直划破肌理。
痛意还没有开始蔓延,只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看上去有点吓人。张良一时间是懵的。
韩非捧起他受伤的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按住伤口止血。
那时候没有纸巾,用水也不方便,所以寻常人的怀里都是揣着手帕的。待到用脏了,拿加了皂叶的水洗干净,再揣到怀里接着用。
张良的手很骨感,消瘦得皮包骨头,虽然十分耐看,但却只有小小的一只,完全被韩非的手掌覆盖。
他才明白,方才他使用了轩辕剑,而轩辕剑并没有承认他这个主人,所以才会以为被“冒犯”了,乃至于攻击他。
是了,传闻中,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才可一同使用轩辕剑。他与韩非虽然私交不错,但还没到心意相通的地步,还是不能妄动宝剑。
“韩兄,我没事,只是划破了一道口子。”以前在苍山,这样的伤很常见。
韩非抬眸看他,眉毛拧得厉害,“我有事。”
张良微微侧首,“你有何事?”
韩非下意识答:“你受伤,我心疼。”
张良一怔,似懂非懂,不确定这句话背后的意义,“韩兄......大抵是在说笑。”
韩非不像张良,生性含蓄,他更加直白。虽然顾着张良的思绪,不会一开始就完全暴露本心,但他已经在徐徐引导,让张良慢慢明白他的心意。
哼,那种文书里面,欲说还休的酸秀才才不是他的风格!
“子房,我跟你说过,我对你的每一个字,都不曾说笑。”
张良不知怎的,听到这句话,蓦然想起消失在雨夜里的西门厌,那个已经在他生命里消失了好久好久,却从未在他记忆里淡去的人。
他抽出自己的手,沉思了半晌,“天不早了,我们当早些回去,以免旁人担心。”
韩非不由分说地撕下内衫的一块布料,把他的手拉回来,轻柔地包扎,“你回去上点药,睡觉的时候盖严实些,有伤必有寒,莫要着凉了。”
张良心里装着疑虑和愁思,点头,“是。”
韩非想了想,又道:“子房,为兄有时候说话不着边际,你若觉得奇怪,大可不用往心里去。不过,但凡你有什么想法,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我的话,都尽管讲与我听。我不喜欢我们之间有隔阂。”
张良听了,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子房记下了。”
一旁的暗卫见韩非包扎的手法并不娴熟,但碍于身份,并没有上前揭穿。只是从衣襟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子房,“这药治创伤很灵。”
也没有尊称,也没打招呼,劈头盖脸直接上来这一句,让人觉得十分突兀。
还是韩非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让张良接过,“卫七这人说话就这样,跟木头一样。子房你别见怪,以后见得多就好了。”
卫七?像木头一样?
张良把药瓶子放进怀里,侧首,直勾勾盯着那暗卫,“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卫七垂眸,看不到神情,“皮囊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粗,像磨刀石一般,冰冷又粗糙。
张良疑窦顿生,“阁下的声音......似乎也跟常人不大一样。听上去,像是故意作出来的。”
张良性格慢热,在陌生人面前一向话少。只是今日,有些奇怪。
韩非看出他的反常,问:“子房,有哪里不妥么?”
张良仍是盯着卫七,“韩兄,他是何时开始跟着你的?”
韩非如实回答:“约莫有半年了。那时我还在桑海,机缘巧合下与他相识。他的武功很高,若是参军定能拿个好军衔,但他无意于功名利禄,一心想跟随我。我便学了一回相千里马的伯乐,将他留下。”
张良又问:“果真是在桑海遇上的?”
韩非点头,“果真。”他见张良恨不得把韩七的面具盯一个洞,心里委实疑惑,“怎么了?”
张良终于收回眼神,叹了口粗气,“没有。我只是觉着他的身形很像我一位故人,但那故人去了西方,而桑海在极东之地。”张良的表情蓦然凄哀,手指不断摩擦着衣袖的布料,“况且......若是那故人回来了,不会不认识我。是我认错了。”
说着朝卫七拱手行礼,坦然一笑,“方才多有冒犯,望阁下莫要见怪。”
卫七颔首,藏在面具下的表情不自然了一瞬,“言重了。”
没错,声音也不一样,断然是认错了。
半空的星辰稀稀疏疏,闪烁了两下之后,被乌云挡在身后。
那晚,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勾起了张良封存许久的思念。卧床躺到三更仍旧没有睡意,索性起身,推开窗户,抬头望向屋檐的角落。那无端端突出来的一块,像是把夜空劈了一条缝。
西门厌曾对他说:“以后睡觉的时候,别看檐角。”
但是张良就是个倔脾气,西门厌越让他不看,他越是忍不住。
他抬头,望着那个孤寂的檐角,觉得它十分可怜,在风吹雨打中沉默,永远都端着那一副面孔,空荡荡的,要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晚风很凉,张良的眼眸被凉意熏红,没有约束的头发飘飞在空气中,竟生出一股子忧愁。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想,不论西门厌是否有归来的那一日,他能平安,才是最好的。
那晚之后,张良病了。大抵是应了韩非那句“有伤必有寒”,他第二日没能下床,浑身滚烫。
古时候,医疗水平很不发达。人们把小病叫“疾”,大病才叫“病”。而发烧在寻常人眼中已经算是大病了。一个没调理好,便能烧死人。
“我睡了多久......”张良面色惨白,病怏怏地掀开滚烫的眼皮。
“已经两天了。”若离的两只眼睛已经哭成了核桃,“老爷给你换了好几个大夫,如果您今日还不醒,老爷就要进宫去请太医了。”
“那你快叫人去禀报祖父,省的他担心......”
若离点头,“嗯,已经去了。”然后忐忑地问,“公子,您现在觉着好些了吗?”。
张良仍旧躺着,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气息很弱,“好些了......”
若离把他额头上的湿毛巾又换了一条,“可我觉得您没好,声音都哑成这样了!”
张良费了很大的气力,勉强勾出一个浅笑,气若游丝,“会好的,这病不重,吃药就能好。”
说着说着,若离的眼泪又滚了下来,“可是......若离怕您不能好......若离不能没有你......”
“别哭......”张良抬手想给他擦眼泪,手抬到一半却脱力垂下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若离瞧了眼他干起皮的嘴唇,“公子,若离喂您喝点粥吧,您两日没有进食了。”
张良眨眼的动作变缓了几分,“我不饿。”
“那,喝点水吧?”
“不渴......”
若离还要劝诫什么,韩非蓦然推门而入,“不渴也要喝,不然你的身子如何受得住?”
张良循声望去,“......韩兄?”
少顷,张良在韩非的劝说之下,终于肯开口饮水。病来如山倒,他咀嚼的力气都没有,所以拒绝了白粥。
“子房真不听话。”韩非半埋怨地说。
张良虚弱地望着他,声音很轻,“我实在没有气力吃粥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韩非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替他掖实,棉被在他单薄的身子上越发显得厚重,“那日你受了伤,我不是让你注意别受凉么?”
张良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是。”
“听人说,你还起来看夜景?”
“是。”
“为何?”韩非不解,在他印象里,张良不是会拿身子开玩笑的人,何况那日发生的事情很多,断然身心疲惫,怎还会有闲情逸致去赏夜景。
只有一个解释——张良当时怀的,根本不是闲情逸致。
大约是病了,脑袋也沉闷闷的,张良把真心话一咕噜都说了出来,“子房想厌师兄。”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六百多个日夜的思念凝聚成的这两行清泪,承载了少年太多的心事。
韩非心中警铃大响,“厌师兄?那是谁?”
张良想透过窗户看看外面的天空,却发现窗轩紧闭,“一个离开了两年,我却觉得,他离开了两百年的人......”
他曾经为了想保护韩非,去了苍山学剑。却在学剑的时候碰到西门厌。那个人生性冷漠,却独独敲开了他的心房。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正常的水平是三天码一章,所以日更这么多天,你们也知道我提前多久准备了吧?
好吧其实我是想说....................我的存稿快完了,马上不能日更,希望小可爱们不要嫌弃抛弃我嗷————
第34章 张良卧病(二)
韩非见张良虚弱,没有继续问下去。但他知道,这个所谓的“厌师兄”,是他的敌人。
退出房间之后,他即刻折身去询问若离。若离常年伺候张良,自然感情深厚。譬如这次张良陡然病重,他的眼泪就一刻也没干过,一直跪在角落里乞求菩萨保佑他家公子。但由于他没怎么见过西门厌,所以并不十分了解,但他也能够明白在张良眼中,西门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乃至于在西门厌离开之后,他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从没有边际的痛苦中走出来。
韩非听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滋味。沉默了好半晌,蓦然问:“你家公子这些年,可说过思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