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大愕:“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他是在哪里出的事?”
寇仲简要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徐子陵沉吟道:“你先冷静下来,不要自乱阵脚……我认为敌人最大的可能是认出了你的身份,为了宝库而劫走二哥做人质,能做下这件事的人选也就那么几个,我们逐个排查,找到关押地点后就联手救人!”
事实上寇仲和徐子陵没花多少工夫就得到了宋师道的下落:他先是被敌人带到了一处民房,随即坐马车兜转了几番,最后又到了一处偏僻宅院……对方似乎是故意给他们留下了线索,几个时辰之后,夜幕降临之时,寇仲就和赵德言面对面了。
“少帅竟然自投罗网,看来越军师对你而言很重要?”高挺颀瘦的赵德言负手卓立于台阶之上,像刀子般锋利的目光朝寇仲剜来,他那带着邪气的笑容令人见之心寒。
寇仲丝毫不让地迎上赵德言的目光,同样是锐眼如电,他蓦地伸手揭掉面具,傲笑道:“罗网?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罢,既将我引来这里,谁生谁死可就由不得你来决定了!”
赵德言毫无疑问是个老狐狸,他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出其不意地将宋师道劫走,就能尽情施展各种后招了:如果寇仲不来救人,赵德言自然有无数的手段将杨公宝库的秘密给“严刑逼供”出来;寇仲来救人那就更好了,这说明人质的价值更大,他能得到的情报也就更多……
寇仲这个目标当然比宋师道要大得多,若能抓住寇仲那就太妙了,只不过赵德言也有些忌惮寇仲的武力,才想着要先抓个人质。此前赵德言并不确定寇仲有多在乎这个军师,至于现在嘛,他对于此次行动真是太满意了:“年轻人总是这样狂妄自大……”
凶猛的杀机倏尔弥漫开来,两条黑黝黝的钢链从赵德言的两只袖子里如毒蛇般钻了出来,链子两头的菱形尖锥疾如流星地向寇仲戳来——这赵德言的成名兵器“百变菱枪”,最克刀剑!
寇仲怡然不惧,井中月蹡踉出鞘:说来也巧,赵德言的这对百变菱枪和宋师道之前用以遮掩身份的那对链刃极其相似,宋师道既然精于此类奇门兵器,寇仲自然也就不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赵德言。
眼看着赵德言想以百变菱枪交叉缠住他的井中月,寇仲暗自冷笑一声,斜刀疾劈,正中菱尖,将两只百变菱枪的来袭角度劈歪,更使两条钢链因势缠在了一起!
借着这个大好机会,寇仲侧身欺上,骤然使出井中八法,刀气纵横交错,逼得赵德言一时间手忙脚乱……其实以赵德言的武功,本来并不至于会给寇仲迫得如此狼狈,偏偏他的奇门兵器给寇仲克制住了,无数的手段施展不开,憋气的赵德言只能凭借雄厚内力将寇仲荡开半步,大喝一声:“停手!”为表诚意,他更是率先将菱枪收回了袖内。
既然一时间拿不下寇仲,那当然还是赶紧把人质抬出来比较划算了。
寇仲横刀而立,大怒道:“停你娘的手,看我取你狗命!”
赵德言的双目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少帅果然有本事,你已不打算要你的军师活命了吗?”
第80章 救人
毫无疑问,赵德言拥有人质在手的威力是巨大的——心上人落在了敌人的手里,寇仲就算是不服也得服。他拄刀而立,气鼓鼓地瞪着赵德言,心里却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庆幸的念头:幸好这老魔不知道二哥是他的心上人,嘿!
无论如何,即使是漫天要价,也能就地还钱:军师的价值虽然也不低,但终归是比不了心上人所带来的那种会使人关心则乱的要命效果。
赵德言当然不会知道,这或许是他在这一辈子之中戳到寇仲软肋的唯一机会,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老奸巨猾的赵德言对寇仲现在的表现既满意又嗤之以鼻:混混出身的小子,连喜怒不形于色都不懂,还想和他老人家斗?真是笑话!
“少帅终于愿意和我好好谈谈条件了吗?”赵德言笑得很是邪气。
寇仲也不怵他,哼笑道:“方才似乎是你先出的手,不过是想看看我是否有与你做交易的资格罢了,我说的可对?”
赵德言给寇仲说中了他阴险的心思,非但毫无局促之意,还大方地点了点头,说:“不错,少帅既然如此直接,本人也不多废话了,究竟是杨公宝库重要还是军师更重要,请少帅痛快做个决断吧。”
对于魔门中人来说,阴险毒辣是很正常的,讲道理道义才是不正常的。在赵德言看来,若是他能够直接击败并抓住寇仲那就最好了;可是经过刚刚的一番交手,反而让赵德言对寇仲生出了深重的忌惮之意——这小子竟能克制他的独门奇兵“百变菱枪”,当真不好对付,那就只能智取了。
寇仲不慌不忙地回应道:“军师固然重要,但没了杨公宝库,我少帅军将会缺钱少粮,将士们连兵器都用不起了,整个势力迟早分崩离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既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赵德言阴笑了两声,说:“少帅但请自便,至于越军师……只当他命不好,跟错了主子,本人能从他口中得到多少消息,那就全凭天意了。”
“言帅不要急着放狠话,我寇仲向来最讲义气,此事天下皆知。”寇仲颇随意地笑了笑,续道:“我也不妨明白告诉言帅,就算你施展千般手段,也最多能从我的军师那里得到杨公宝库的入口地点罢了,宝库之中机关遍布,除了我从鲁妙子大师那里继承而来的机关学可破解以外,即便言帅你和邪王阴后联手也别想讨好……”说到这里,他放慢了语调,轻声说道:“事实上,杨公宝库和邪帝舍利根本就是两码事,言帅以为如何?”
寇仲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显然露出了服软的意思。
于是乎,他们这各怀心思的一老一少终于从“漫天要价”过渡到了“就地还钱”的阶段,赵德言自认为他距离得到邪帝舍利、统一魔门的终极目标又接近了几步,心中才松了半口气,他的面部肌肉也有了一点细微的松弛——孰料就在这时,一直紧盯着赵德言的寇仲猛然暴起,一刀狠劈下来,甚至带起了尖锐的利啸之声!
赵德言顿时寒毛倒竖,惊而狂退几步,同时甩出两只百变菱枪迎敌而去,怒吼道:“寇仲你疯了?!”
寇仲一刀比一刀更狠,畅快淋漓地劈向敌人——他现在的武功已迈入了天下绝顶数十人的行列之中,早在几个月之前,徐子陵就成功杀掉了魔门第四高手席应,所以对于经过了宋缺调教刀法和双修增进内力的寇仲来说,他若是真的想要干掉魔门第三高手赵德言,那也绝对是可以做到的……
更何况寇仲选择的出手时机实在太过精妙,趁着赵德言心思乍松的关头出刀,对方再高的实力也要打个折扣了:而井中八法的赫赫威势也当真把赵德言惊得够呛,这位魔帅甚至在恍惚之中以为他自己这是在和宋缺交手!
殊不知寇仲本来就算是宋缺的半个传人。
“快住手,否则我将高呼引来李唐兵将,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眼见着寇仲竟有拼命的意图,赵德言赶紧大喝出声。
事实上,不同于石之轩和祝玉妍,赵德言此人向来是“倚仗智谋多于武力”的,虽说他的武学造诣也非同一般,但身居东突厥国师的高位多年,赵德言早已不大习惯与人拼命了——他现在是既惊又疑:人质在手,寇仲怎么敢这样鲁莽?难道寇仲根本就不在乎人质,这是想趁机取他赵德言的性命,他上当了?!
更让赵德言摸不着头脑的是:若让李渊知晓少帅就在长安城中,是绝不可能容寇仲活命离开的;至于赵德言他自己,本来就是以东突厥使者的身份来到长安的,有东突厥的颉利大汗和边境的突厥精兵撑腰,除非他太过妄为,否则李渊只会对他睁只眼闭只眼,绝不至于赶尽杀绝……
寇仲如此施为,只要他不能赶在李唐精兵赶来之前杀掉赵德言,那就是必死之局;而赵德言很自信他能拖延到救兵赶来,毕竟他堂堂魔帅的本事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难道寇仲这是真的不想活命了?!
那当然不可能,寇仲略占了上风之后,就退至院门,横刀于胸前,傲笑道:“好教言帅得知,我寇仲随时都有取你性命的实力,若你累我身份暴露、来不及开启宝库就要远遁,此仇我迟早要报!”
就在这短短几个回合的交锋之中,寇仲的心机已展露无遗:之前是打是谈,节奏都掌握在赵德言的手中;而寇仲却是借着示弱和服软来迷惑对手,趁机抓住了对方的心神破绽,骤然出刀反击!仅此天马行空的一招,不但打乱了赵德言的谈判节奏,更让对方无法摸清寇仲的思路,猜不透宋师道这个人质对于寇仲而言究竟有多重要……胜负的风向立时就发生了转移。
再者说来,赵德言其实也很清楚,即使他知道了宝库的入口所在,也未必能成功开启机关,终归还是要依仗寇仲——这反过来自然就成为了寇仲的谈判底牌,他必须以此震住这个老狐狸,才能防止他的身份秘密被泄露给李阀、独孤阀以及慈航静斋等各方势力: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宋师道被对方劫走的这个意外给他们带来的损失,使他们不至于需要放弃整个即将达成的大计划、灰溜溜地逃出长安城。
事实证明寇仲的能力和实力均非等闲,越到关键时刻,他就越能发挥出他那深不见底的天赋潜力……然而他如此作为、手段反复,难道就真不怕宋师道出事?
赵德言显然已是这样认为,他的双目之中都泛出了血丝,恶狠狠地说:“想不到少帅竟如此恣意妄为、不顾义气,是我看错了你!”
这谈判到这里已经算是崩了,寇仲放弃了救人,以不杀赵德言为胁、逼他保守身份秘密……为了杨公宝库能顺利开启,赵德言不得不接下这个反向威胁,但他已经暗暗决定只等寇仲一走,就要对那个落在他手中的可怜人质施展出千万般酷刑手段来逼供了:有怒气自然要发泄!
“能得言帅一句夸奖,真是何其荣幸,哈!”寇仲得意一笑,随即潇洒地旋身而起,就这么越过院墙、飘然远去了。
寇仲真的把他的军师扔到脑后去了?!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寇仲能走得这么潇洒,就是因为他已经收到了徐子陵的传音:人已救出,速来会合。
赵德言并没查到徐子陵也来到了长安,更想不到方才寇仲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才会出此纰漏……
“好个少帅,竟是也给我玩了一招声东击西!”放眼扫过满屋的死人,赵德言眼皮一跳,蹲下身来查探了门下弟子尸身上的伤痕,怒极反笑道:“原来徐子陵也到了,哼,幸好我亦留有后招。”
能够被赵德言带在身边、一同前来长安抢夺邪帝舍利的弟子们自然武功不低,等闲之辈怎可能不声不响地杀光他们更把人救走?在整个少帅军之中,也只有徐子陵能做成此事了:须知武林高手对于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是很珍贵的,少帅军底蕴不足,除了寇仲和徐子陵以外就没有排得上号的高手了,这也是赵德言掉以轻心的原因之一。
愤而起身,一脚踹开挡路的尸体,赵德言明明气得额头上都暴出了青筋,表情却依然带笑,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只要还想救人,寇仲迟早都要爬回来求我!”
赵德言这么有自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