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放心,他只晓得你这几日出去玩乐的情形。与殿下如何,他是一点儿都不晓得的。”
原本有些愣的闻颐书听到这话终于反应过来,“这么说,我来昭王府,那人并不知晓?”
冯硕立刻点头称是
“这便好,”闻颐书叹了一声,瞧着冯硕,“这几天是我错怪你了,以后不为难你。我请你去我家馆儿吃饭,好不好?”
“多谢公子好意,”冯硕立刻站直了身子,“只是这吃饭便免了吧。若是成,您多陪陪王爷才好。”
闻颐书笑了笑,“你们一个个的,都给他叫屈呢。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陪,我陪咯!这几天我就待在这儿了!人呢,领我去地方,要是床不软,饭菜不好,我就把这王府掀个倒个!”
这话说不得是真的,冯硕一个激灵,立刻往外叫人,把这位摔不得碰不得,身娇肉贵的小爷带到了昭王殿下早就为他备好的,每日都打扫的房间里去了。
第45章 章四十五
昭王殿下火急入宫, 可永嘉帝却不在含凉殿内。他与甄贵妃还有近日最喜欢的十一皇子在蓬莱山上赏花。看到张保寿急匆匆迈着小步跑进来垂腰道:“陛下, 昭王殿下有急事求见。”
永嘉帝近日有些犯春困,整个人都有些懒懒的, 拖着嗓子道:“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一旁的甄贵妃含笑, 做贤惠之状,“陛下,正事要紧呢。”
说着推了推身边的儿子。十一皇子早就被他教出来了,此时也童声稚语地表态:“父皇,儿臣也要去。儿臣要做个有才干的皇子, 为父皇分忧!”
这话实在讨喜不过, 永嘉帝哈哈大笑着摸着小儿的头, 表示朕心甚慰。又是磨蹭了一会儿, 他才道:“叫老三去前头翠波苑亭里等着, 朕现在过去。”
张保寿得令, 后退几步又叫外头一个小太监去请昭王。
待梁煜赶到翠波苑时,永嘉帝还没到, 他耐着性子等了又等了二盏茶功夫, 当今才到了。刚一见永嘉帝还不是很高兴, 直接问:“什么事, 这么急?”
梁煜也不说话, 只将从闻颐书那处得的纸条递上去,“父皇请看这个。”
永嘉帝狐疑地打开纸条,不过看了第一眼, 就怒得掀翻了面前的茶碗。
“这是怎么回事!”
怒气冲天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了,瞧着手中的粗糙纸张,当今两眼几乎喷出火来。梁煜依旧是镇定的,言道:“父皇,此处不宜深谈,还请避退左右。”
永嘉帝重重哼了一声,挥手叫周围的侍从下去,见他们走的慢了,还大骂了一声:“滚!”
吓得一众人飞似的跑了。
当今已经有些年岁,这般一气,一个上头,整个人就有些站立不住。梁煜扶着他坐下,眼角瞧着似是又老了许多岁。
“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永嘉帝很是疲惫地问。
梁煜没有说是谁给的,只道:“凡是京中茶馆酒肆都在售卖。”
“茶馆酒肆……”永嘉帝冷笑着念叨着,猛站起来指着不知什么方向,“这群人放肆!”
梁煜冷静地瞧着父皇发泄出气,见永嘉帝彻底冷静下来,他才继续道:“父皇,当务之急该是改掉考题。”
永嘉帝深吸一口,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自然……泄露考题……这是礼部的失职!礼部尚书呢!侍郎呢!陈榭!解翟!叫他们立马进宫来见朕!朕要好好问他们,这题是怎么出去的!”
“父皇息怒,”梁煜上前扶了摇摇欲坠的永嘉帝一把,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永嘉帝抚着胸口,就着梁煜的手喝了一点水,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说闻礼的儿子也回祖籍赶考了。这题怕是他发现后给你的吧。”
梁煜略紧了紧心思,面上却是淡然,只点头称是。
上回梁煜同永嘉帝说了这么一个人之后,永嘉帝倒是关怀了一会子。秋闱结束时,还叫张保寿特意取了他的名次来瞧。发现也不过是个勉强入取的末等,便也不再关注。现在到叫他又想起来了。
“这孩子得了考题不徇私,倒是直接寻了你来,可见是个好的,”永嘉帝勉强夸了一句,“闻礼的性子便有些耿直,教出的孩子倒也一样。”
说话之间,永嘉帝似是有些想念那个办差得利,一心为公的臣子来,略叹:“只可惜,他去的早了。若是还在,如今户部里头少不得他一个位置。”
若是其他皇子必是要附和一句:得父皇这一句,想来闻大人也死而无憾了。
可惜,梁煜说不出来,只默默闭着嘴。
永嘉帝从来不指望三儿子能说出什么顺心的马屁话。这便是梁煜和太子之间最大的不同了。太子总是知道怎么哄父皇开心的。偏老三这个,只要是他认为的废话,多一句都不肯说的。
“父皇,其实儿臣还有一事要禀。”
“是什么,你说来,”永嘉帝觉得已经没有比考题泄露更糟糕的事情了,此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嘴里。
梁煜也不管父皇现在是不是心灰意冷,便将木材石料之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讲了。
永嘉帝皱着眉头听完,斥道:“你怎么不早说!”
昭王摇了摇头,直言:“如今也不过查到一个子虚缥缈的李公公,又无实质物证人证。贸然禀报不过打草惊蛇。”
永嘉帝反应过来,宫中是没有秘密的,说不得梁煜上一刻说了,下一刻便什么也查不到了。现在这个苑亭之中,只有他父子二人才是无碍。
“考题外泄或另有贼存。但是修缮宫宇的消息那么快就泄露出去,儿臣倒觉得并不简单了,”梁煜说的含蓄,却是意指当今身边有蟊贼潜伏。
永嘉帝也想不起来自己哪天念叨着,便被有心人听了去。此时他恼恨无比,只胡乱道:“若是如此,那张保寿便是第一个该斩的。”
“张公公一直跟着父皇,不会做这种事,”梁煜直接反驳。
永嘉帝哼了一声:“那也是他失职!”
“既然如此,父皇何不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梁煜又提议,“宫中内侍轮从自有规循,他作为总管太监也有办法。”
“你是说宫里内贼由他去设法揪出?”永嘉帝问。
梁煜点头称是。
“那城外那群贼商呢?”
“儿臣着人查询线索时发现,这些庄头所运石材木料堆放无章,侵占车马行道,又有走水引火之危。只管叫五门兵马司以巡火清道之名前去处理便好。”
永嘉帝发现这个儿子真是什么都想到了,一步步一桩桩皆是想到了合适人选去做。而他只需统领全局,拿出结果就成了。又有皇命直达,叫人不敢浑水摸鱼,阳奉阴违。
“你都已经想的明白了,”永嘉帝略叹着,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脑力都跟不上面前这个年轻人了。只能跟着他一句一句地点头,听着他安排。他有些不甘心,更多的却是力不从心时无限的疲惫。
最后永嘉帝摆了摆手,“既然已经有了打算,那你就去做吧。”
梁煜看出了父皇的倦怠与不想理事的逃避念头,抬眼道:“还请父皇振作,春闱还需父皇主持大局。”
这话倒激出永嘉帝些许意气来。是了,科举取天下士子。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需得自己做主。莫管是谁,都还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指手画脚。
永嘉帝面上回起一二分血色,将手递到梁煜手上,“扶我回去,叫礼部一众官员,不管大小都到宣政殿里来见朕!”
·
而此时,荣国府贾史氏,这位老太君的房中。她膝下大小媳妇儿正陪着她闲话家常。方说到一半话头,便听到外面一阵笑闹,小丫头掀了半张帘子进来道:“宝玉来了。”
“这魔障,”贾府二房的太太王氏捏着帕子念了一句,问贾母,“可是早间未曾给老祖宗来请安?回去叫他老子教训他!”
旁边薛姨妈忙接话:“宝玉是个孝顺的孩子,怎么会忘了这事。”
贾母满面慈祥,摇手道:“正是呢,你妹妹说的好,是你多想了。宝玉一早便来过了。现在怕是出了门子又回来了。”
说着,忙叫着让那心肝宝贝儿快进来。
那头贾宝玉脱了外头的袍子,只穿了里头的倭缎绣纹箭袖便冲了进来,窝在榻下甜甜叫着老祖宗。贾母很是爱怜地摩挲着他的后颈,“还是冷的天气,怎么脱了衣裳。”
“这里头暖和,不冷,”宝玉笑着握住了贾母的手。
“今日出门子倒是回来的早,”贾母搂着他,絮絮念着,“外头那些地方该是少去些,没得见些上不得台面的人。”
贾宝玉忙道:“其他人倒罢了,只是这一个真不是。他与我之前晓得的那些个木鱼脑袋皆不是。人品模样都是大好的。若是可以,真想叫老祖宗见一见。”
“这是奇了,什么人竟得你高看一眼?”说话之间,王熙凤从外头脆笑着踏进来。
贾宝玉站起来,将二嫂子拉到一旁的矮杌上,“那人琏二哥哥也是见过的,嫂子若是不信,便去问琏二哥哥。”
王熙凤哎哟哟笑道:“他去见什么人,怎么会与我知道?你只管说是谁罢。”
宝玉只好道:“他姓闻,双名颐书。嫂子你可知道?”
王熙凤还没想起来这是个哪个,旁边的薛姨妈倒笑了,“这人我知道。蟠儿与他混了两日,竟也吊起书袋子,装起斯文人来了。”
一句话说的大小媳妇笑起来,凤姐儿凑趣,“这般不得了?得得,我可要叫你二哥哥好好说道说道了。”
倒是一旁的贾母略皱起了眉,看向宝玉,“你说他……姓闻?”
“是呢,”宝玉点头,“老祖宗知道他?”
贾母不答,只问:“你今日是去他家寻人?”
“是,本是往那儿走,想顺便见一见。可惜了,人不在家,我便提前回了。”
“那他家在哪里?”贾母忙问。
宝玉有些疑惑,“在振安坊上,怎么了?”
旁边的王氏略有反应,小心地问:“可是我们家认识的人?”
贾母略思一回,叹道:“若是在振安坊上,说不得真是认识的老亲呢。”
第46章 章四十六
夜晚间, 贾府三艳并宝玉陪着贾母用饭。几个媳妇却不在这里, 只捧碗举筷地伺候了,各自回去。寂然饭毕, 漱口饮茶,再说笑了一二回。见着贾母的精神头没那么好了, 各小辈识趣地请安告辞。贾母命身边的鸳鸯送出去,又交代了陪着夜路的婆子小心看顾些,遥遥见着各自回去了才折返。
待她回来,贾母坐在炕上已经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鸳鸯上去碰了一把她的手臂,立刻便醒了来, 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末了, ”鸳鸯小声答道, “老祖宗, 若是累了便歇了吧, 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贾母摆手, 只问:“大老爷与二老爷可来了。”
见她如此坚持,鸳鸯不得违背只好去外头问。一会儿, 贾政在门外问候, 便掀帘子进来。贾母问他:“可用过了?”
贾政忙道:“已经用了, 方有些事耽搁了, 来晚了些, 母亲莫怪。”
贾母自然不会怪他的,招手来叫他在一边坐下,只道:“等你大哥来吧。”
这一等便等去了半个时辰, 等荣国府的当家老爷贾赦晃晃悠悠进了母亲院子,莫说贾母了,二老爷都要睡着了。
见他来的这般晚,贾母有些不悦,“见你一次,若没个八抬大轿都叫不来。”
贾赦只哼哼:“母亲这里皆是小辈孩子,平日来作甚。”
见贾母又要教训,他忙道:“天也晚了,母亲不妨说正事吧。”
被堵了一句,贾母只好憋了一口闷气,回忆着开口道:“我们与甄家素日是好的,他此时虽去了金陵,二家来往都不曾断过。你们可还记得,友忠原有一下属,也是京城人士,姓闻,你们可还记得?”
二老爷便说不记得,反而是大老爷似乎有些印象,“可是叫闻礼?似是来我们家拜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