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浅这样说着,绕过连晚的发间,搂上她拱起的背脊,贴贴她的额头,撒娇似的把嘴唇往她脸上凑了凑。
她温热的呼吸直往皮肤上扑,连晚下意识躲了一下,还是避无可避,被她一口亲到唇边。
“有时候...”她拉长了声音,“我真觉得你像个高中生。”
“求知若渴...”她抵住连晚的嘴唇,“什么都想知道,对不对?”
下意识的,连晚感觉紧张,仿佛一颗心被紧紧提起,哪怕周烟浅的口吻轻盈,只有低语暧昧地在唇舌间打转。
“不是的。”她张了张口,下意识反驳,“我没有总是那样想。”
这反驳轻飘飘的。周烟浅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靠在她怀里笑,又不安分地轻轻撞一下她的下巴,仰着脸来亲她。
女人的眉眼在亲吻中呈现出慵懒的意味,像舒张开的植被,越近,吸引力就越明显,连晚克制着她的冲动,拧着眉头否认,“我也没有什么都想知道。”
皱着眉头的连晚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真诚,可惜她的眼角还湿漉漉的,出卖了主人的脆弱,就把坚硬的真诚衬成了讨人欢心的矜持,周烟浅抱着她,伸手去捧她的脸,忍不住想再勾一勾她。
她欺身而上,满怀柔软,连晚无法忽略,落在脸上的手掌用了力气,周烟浅一边密密地吻着她,一边慢悠悠地反问:“所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她眼波楚楚,歪着头,知晓现在自己的魅力,又笑了笑,故意将嘴唇擦过连晚的耳垂,热烘烘的,随着吐字,掠过一阵酥麻的颤栗,“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矜持的小狗果然怔怔地盯住她。
周烟浅说这话时眼瞳闪亮,唇角勾着从始至终都从容的笑意。她的眼睛总带着水光,在这一刻却深邃得像幽黑的宇宙,距离太近,连晚在她专注的凝视里读出了太多的可能性,那里有太多的坦诚,更多的是昭然若揭的,纯粹的欲。望,那欲。望里头清晰地倒映着连晚的模样,从开始到现在,正是这些欲。望使她变得脱俗,穿过小镇清晨的薄雾,遇见同一只小狗,仿佛第一次见面那种心动的窒息感又降临,足够她做无数个夏夜燥热的梦,连晚看得呆住,直到周烟浅的笑意越来越大。
她缠过来,力道很大,咬着连晚的嘴唇,很有些不依不挠地劲儿,得意地追问:“在走神吗?又想什么呢?”
嘴唇被女人的牙齿叼住,传来清晰的痛意,却并不难受。连晚沉默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又别过头。
可周烟浅还要追上来,连晚有些无措,嘴唇翕动,可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旋即被柔软地吻了一下。
像是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和难堪的踌躇,也一并被温柔地封住。
她的神情再也无法掩饰,将她心中所想出卖得一清二楚。
女人看明白了,弯着眼睛,语气又娇又柔,像从高处悬下来的一块肉:“就这么喜欢我啊?”
连晚僵着脸,简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她从来都捉摸不透周烟浅的举动和想法,现在她们离得那么近,她听见她的心跳和呼吸,她温热的体温依偎着她,她咬她,又吻她,疼痛和温柔都是她给予她的,连晚只能凭她给予。
可她不想这样。
“好啦,不纠结了。我就是喜欢你的。”眼看小狗沉默不语,周烟浅抬起手,轻轻拧她的脸,撒娇似的哄她:“还饿不饿了,洗澡然后去吃饭好不好?你明天还出车呢。”
连晚的嘴角被她扯着,吐出含糊的一声:“姐姐。”
她示意她退后一些,又深吸了一口气。
周烟浅松开手,有些意外似的,端详着她。
“我不是什么都想知道的。”
“我只是。”
连晚听见自己艰难地说:“想知道你爱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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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腾的水蒸气,顺着水流在空气中呈现出轻盈蓬松的丝带质感,周烟浅进来的时候伸手按亮了灯,不亮,昏昏的。浴室的百叶窗合拢着垂下去,被灯照着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被人影从中间断开,像一句说出口而未尽的答话。
“明天有活吗?”周烟浅往手心里倒沐浴液,刚才连晚话音刚落,车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连晚忙着接电话,回来的时候像是勇气耗尽,自己先闭嘴不吭声了。
“要去的。”连晚的目光往哪都落,就是不敢落在她身上,“我接下来可能会比较忙,你有事就给我发消息,我闲下来就会看的。”
她说话时水流从脸上滑过,落进嘴里又滑进脖子里,周烟浅望着她,扳正她的脸,伸手从水流里把她的头发从头顶到嘴唇往后撩。露出整张分明的脸,深眉,薄唇,挺直的鼻梁,成天晒着太阳,皮肤却白得发光,在昏黄的浴室里呈现出白玉般的质感。周烟浅看着看着就闭上眼睛,而连晚低下头,贴了贴她的脸。
水声里,她的声音闷闷的:“好累。”
不加掩饰的依赖,让周烟浅几乎都有些眷恋此刻,她搂着连晚的后脑勺,感受到水流从指缝里滑过,连晚的眼神终于重新落到她身上,湿润而又分明,可怜巴巴的样子,周烟浅想笑一笑,动动嘴唇,却只弯出一点微妙的弧度。
“我也好累。”她终于说。
连晚稍稍直起腰,她的嘴唇离她只有一个俯身亲吻她的距离。
她们的头顶是天花板,周烟浅向上望,看见了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淋浴被关掉了,周遭的声音渐渐地低下来,而连晚专注地盯着她,俯身倾听的模样,好像她说什么她都要帮她承受,周烟浅忽然不想说了,什么都不必说了,这个镇上的货车司机或许不会懂她说的那些,可现在她们也在一块,亲密无间到连发丝都交缠,空气中的水蒸气落下来,包裹着她们的躯体,她们用同一个牌子的沐浴液和洗发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交融了。
“连晚。”
周烟浅嘴唇开合,清晰地说:“我想我是爱你的。”
她说完顿了一顿。
“我要你也爱我。”
第35章 chapter 35
连晚却皱着眉头。
周烟浅抬头看她,那双被水雾沾湿的漂亮眼睛正低头望着她,在紧皱的眉头下显出十足楚楚可怜的执拗来。
周烟浅觉得那目光像是要把她融化在这水雾里。
连晚这样看了她好一会,才小声地问:“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又低又哑,在这间湿润的浴室里显得格外艰涩,目光却是热的,专注的,她一直看着她,直看到两人皮肤上的凉意渐渐地褪去了,夏夜的风温柔地在窗边浮动,送来淡淡的植物香气,周烟浅别了一下脸,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窘迫。
可那一瞬间交融的感觉并不是幻觉,连晚的手探上来,捏住她的下巴,收紧了,周烟浅的身体也绷紧了,背后的瓷砖冰凉,她的脸却发烫,连带着眼神都不自在地颤了颤,落在对面的人眼里,却是避而不谈的意思。
“姐姐……”连晚低低地唤她。
“你怎么了?”周烟浅隐隐约约地猜到她的意图,却仍然要问。
连晚的眼神落到她身上,灯光昏黄,窗外树枝的影子也映进来,枝干横斜,把所有昭然若揭的情状都变得楚楚动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哑口无言地顿住,只用指腹悄无声息地摩挲女人温热的耳廓和下颔。随着她的沉默,周烟浅抬起手摸她的脸,胸口微微起伏,她的眼神跟着动,烧成一片绵延的火。
女人手心滚烫,语气里有宽容的意味,“不满意?我都让你…了,还要怎样爱你啊?”
这句话一出口,灯光都似乎微微晃动。
连晚一愣,旋即很快地想转头去看门窗有没有关好,又克制地顿住,这一动作让怀里的女人捕捉到,她听见周烟浅发出很轻很轻的笑声,那笑声让她几乎要溺毙在里头。
她重新看她€€€€连晚想,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轻松?
下意识地,连晚却感觉恼怒。她垂着眼,向下望,望进周烟浅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头清澈地倒映着她沉默的神情,这双眼睛跟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光彩毫无分别,连晚在这双眼睛面前无所遁形,认清了自己所有难言的欲、望。周烟浅却依然还是宽容的,摄人的。连晚在此时忽然非常厌恶周烟浅一成不变的宽容,宽容是周烟浅施与她的特权,从头到尾,一直都是这样,在她们相识的开端,周烟浅用放纵与忍耐滋长她的欲.望,这欲.望又轻描淡写地被她收回,重新由她全盘操纵。
她在她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绳,她从容地牵动,她就不由自主地向她走来。
就像现在这样。
周烟浅还在问:“我说我爱你了,你怎么不说你也爱我?”
她语气娇俏,将手臂搭在连晚的脖子上,使了点力气圈住。她又在牵那根绳子,那份从始至终的从容又回到她身上来,仿佛爱不爱这个问题只让她恍惚了那么一会,谈论感情对她来说也太轻松,可连晚毫无经验,只会凭着那份由她而来的欲.望隐忍地叫嚣,这都还不够。
不够…不够…连晚蒙上她的眼睛,感觉到周烟浅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很痒,像小动物无意识的舔吻,她在这样的吻里头有些恍惚,像是重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再经历了一遍,欲.望,爱,绳索,还有掌心里女人微微翕动的眼睫。
最后,她把手放下来,任凭周烟浅抱着她,靠到周烟浅的肩膀上去。
幽静的香气,春风化雨似的残留在她的一绺发尾上。
连晚沉默着不说话,只靠在她的肩头,动作却很亲近,难得的亲近。周烟浅稍微安心,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伸手摸摸她的脸,在她下巴逗狗似的挠了两下:“乖哦。姐姐喜欢你的。”
被周烟浅哄着的感觉很好。从第一次见的时候连晚就发现了。
她的心头因为这一句话涌上来一阵暖意,一直以来憋着的一口气忽然消了。这温度那样分明,或许来自于周烟浅的体温,或许来自于她的满足,这些都很好。
女人的手臂仍然坚定而温柔地圈住她的脖颈,她给予她一个满怀而赤.裸的拥抱。
连晚直直看着她,看到周烟浅也开始琢磨不清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眼前的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沉默寡言,从高中毕业后就自己生活的人,跟周烟浅的经历完全相反。她打听过她的很多事,却还是没办法完全在和她的相处中占据上风,知己并不知彼,反过来也一样,连晚其实并不完全跟她的想象相同,周烟浅却觉得满足。
爱上连晚的心思那么简单,她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想要靠近她。每个现代人的身上都有一把锁,周烟浅本想回到这个镇上把锁卸掉,但现在这锁从里头自己开了。
臭狗。周烟浅在心里想。
她轻轻地揉着她的后脑勺,让连晚直起身子来,一面对面,连晚的耳根又烧起来,周烟浅喜欢看她强撑着镇定靠近自己的模样,她凑上前,想亲她一口,又想到之前她的沉默,只皱着鼻子极轻地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连晚一愣,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她。
“你很讨厌。”周烟浅光明正大地指控,“我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都告诉你了,你还跟锯嘴葫芦似的,嘴巴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她拧住她的脸:“这么傻,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也就只有我肯要。”
连晚抿着嘴唇,听见她还在说:“你要是再不乖一点,就没饭吃。”
女人语气娇嗔,其实没有在怪她。
连晚一直都知道的。
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
她的手掌贴着周烟浅赤.裸的背脊,蝴蝶骨展翅欲飞,却困在她怀里。
周烟浅不说话了,只用起伏的呼吸静静地贴着她,浴室里的水不再流淌了,她的心却在流淌。
“我会的。”连晚带着一点点鼻音,小声地说,“我会乖……我会爱你的。”
“好嘛。”周烟浅说,她感觉到她们都渐渐地变得生动起来,“我接受了€€€€那你帮我穿衣服好不好?”
第36章 chapter 36
连晚帮周烟浅穿上了一条纯白色的棉布睡裙,小吊带,平直的裙摆垂到膝盖以下,没有额外的收腰设计,很旧的款式,但周烟浅搂着她的脖子,说是在镇东的裁缝铺新做的。
那家店是镇上仅剩的几家裁缝店之一,网络购物兴起之后,就很少有人再去这种工期长的店铺做衣服了,连晚偶尔会路过,能看见以往店里高高堆着的布料山不见了,后头的裁缝机光明正大地露出来,不再神秘,边上坐着店主,低着头,在补纽扣或者订拉链。
她嗯了一声。有点好奇周烟浅是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但嘴上没说,只环过她的腰,帮她把湿漉漉的头发拢起来。
熟悉的洗发水香气从毛巾里争先恐后地溢出来,这次却近在咫尺,连晚低着头,耐心地擦拭那些滴着水的发尾,她还是第一次帮人这样做,手臂有些僵硬,也不敢用劲儿。
但周烟浅就靠在她的怀里。她赤.裸的肩头紧紧贴着她的锁骨,吊带宽松地挂在那儿,跟她眼角眉梢残留着的春.情一起,像她身上的一个装饰品。她一句话也没说,变得像小女孩那样安静,任由她摆弄着€€€€连晚想到这一点,有些不习惯,又有些赧然。
她垂着眼睛,没办法否认因为这样的周烟浅从她心底里升腾起的那些隐秘的开心。
深夜十一点,她们坐在餐桌前吃迟来的晚餐。
温过的熟食尝起来格外软烂,口感稍逊,却有种特别的热乎气儿。跟连晚自己煮挂面或是青菜汤的感受孑然不同,她们两个人吃三碟菜,正对着的两副碗筷。
“多吃点。”周烟浅贴心地说。
她给她夹菜,还是很自如的模样,面上不显,悄悄在桌子底下伸长了腿蹭对面的脚腕,连咀嚼也慢条斯理。
连晚总觉得她喉咙太细,一口饭要分好几次吞。
毕竟是那么细的脖子,一只手就能握得住。
她垂下眼,掩饰般地往嘴里填了一大口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