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 第29章

周烟浅打开门的时候,一眼看见的就是拐角处遮遮掩掩的一角白t。

“嗯?”女人装模作样地向别处望,“人呢?怎么不见了?

雨声哗哗,把她的声音衬托得很不清楚。

连晚立刻说:“在这儿。”

她走过去,有风窜进楼道,吹得被雨淋湿的半边肩膀凉凉的。女人站在门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笑意,像风一样招摇。让连晚要抓住她。她抓住她的手腕,也是凉凉的,暴雨如注,可连晚却感觉到一阵轻松,有干爽的芬芳的女人香气,从周烟浅和她身后的屋子里倾泻而出。

她凝视着她,不自觉地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我在这儿呢。”

女人弯着眼睛,抬手呼噜了一下她的头发。

又往下,摸摸肩膀,还捏了一把:“怎么湿成这样?”

明明已经努力掩盖住自己想要靠近的迫切,当女人的手落到身上的时候,连晚还是紧张地绷直了背脊。

好在周烟浅说着说着就转过身去:“先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连晚拿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嗯”了一声。

湿漉漉的雨伞被张开,晾在阳台上。外头风雨飘摇,几盆花被搬下来,也放在雨伞边上。

连晚换了衣服,又把湿衣服丢进洗衣机,走出房间门。外边的天已经彻底阴了。轰隆隆的雷声一阵一阵,听着还挺吓人的。

幸好回来得早。她想。

厨房里开着灯,连晚走过去看。里头却没有人,水池里泡着一个碧绿的西瓜。

身后有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问:“西瓜要切吗?”

腰上缠过来一双手臂,熟悉的呼吸落在耳边。女人轻轻呵气,撒娇似的拉长声音说:“要的€€€€辛苦了。”

窗边的树被风吹得直晃动,巨大的树冠在暗色里显得更加青翠欲滴,树叶噼里啪啦地打着窗,像一阵急躁的鼓点。连晚走到水池边,周烟浅还抱着她,她伸手去捞那个西瓜,感觉到女人的手掌摸到了她的小腹。

连晚抿着唇,低下头铺开砧板。

不大的西瓜被干净利落地剖开,薄薄的皮,里头是鲜红透亮的肉,再被切成小块。汁水顺着刀尖往下淌,香甜的气味漫上来,周烟浅探头去看,切好的西瓜码在盘子里,像绽开的花骨朵。连晚的手很稳,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动作。

她试探着,将手掌又动了动。

掌心下的皮肤温热紧绷,手感很好。

“这个瓜不错。”被抱着的人突然说。

她说着,耳朵却红了。

周烟浅忍不住笑:“我妈给的。说是开车自己去地里摘的。”

连晚应了一声,强撑着声音煞有其事地附和:“阿姨很会挑。”

如果耳朵不是红的就更有说服力了。

“嗯€€€€”周烟浅装不下去了。几乎是推着连晚的手让她把西瓜放进冰箱里,再扑上来捧着她的脸索吻,“想你€€€€抱抱€€€€”

连晚被推得向后一步,托住她的脖颈,靠在水池边,承受了女人的吻。

外头的风雨声一阵一阵,有时敲在耳边,有时又翩然远去。连晚被动地噙住女人柔软的唇舌,周烟浅给予她一个绵长的吻,交缠的呼吸,像无止境地陷入某个梦境。

窗外暴雨哗哗,像瀑布坠入悬崖所发出的巨大的不回头的轰鸣声。

又把一切变得那样真实。

盛在白瓷盘里的西瓜被妥善地安置进冰箱,她们关了灯,在暴风雨的昏暗里开着风扇,抱在一起聊天。

凉风习习,周烟浅趴在连晚身上,她的长发散落下来,落到连晚脸上,痒痒的。

连晚眨了眨眼睛。

女人的手指贴着她的眉骨,她像是想说些什么,连晚感觉到那紧贴着自己的胸腔在微微收缩,可她没有说,于是那一口吐出来的气就落在耳边,温热,湿润,像正在被亲吻。

€€€€也许并不是错觉,女人的唇舌分明地漫过耳垂,又贴住脖颈。连晚抱着她,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的靠近。无言的亲密像窗外的雨声,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她们这样安静了好一会。直到连晚翻了个身,现在周烟浅就在她的怀里看着她,她仰着头,风扇吹出的凉风,像水一样从她的眼睑上漫过。

她看得见她眼底摇曳的水光。

屋里很暗,连晚的目光慢慢地落下去,仿佛招摇的风雨在追溯她的源头,雨丝噼里啪啦地打着窗户,女人莹润的嘴唇正懒洋洋地冲她张合。

在夏天,这样的雨在平川镇并不多见,这样的清闲时刻在连晚过去短短二十几年里也寥寥无几,也许是这样的原因让连晚突如其来地对这个小小的房间感到陌生,像是命运把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从人流中筛了出来。

她望着周烟浅在暗色中的脸,移不开眼睛。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周烟浅都快睡着。她忽然听见连晚问:

“我是你的第一个吗?”

这样的时刻,这样漾着水光的你,你也跟别人共享过吗?

连晚问完,就垂着眼睛,牢牢地盯住周烟浅的表情。

周烟浅愣怔的神情很明显。但她很快就收敛起来了,她又像是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只是慢慢地,慢慢地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这还不够,她还要说:“不是。”

风扇仍然吹着,窗外的风雨声噼里啪啦,叩打着门扉,周烟浅依然躺在她的怀里,她的眼神很平静,甚至还有几分笑意,连晚却看不见她眼底摇曳的水光了,她用力地睁着眼,却不知道自己把力气用在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知不觉地,连晚吸着鼻子,把自己往被子里一埋,不说话了。

她很快被抱住了€€€€连晚感觉到女人臂弯的柔软,周烟浅在哄她,说着那些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的话,从来没有人这样哄过她,可连晚赌气似的闭上眼睛,不愿意去听。

有眼泪滚出来,打湿了枕头,连晚觉得窘迫,又觉得懊恼,可现在的她也不受她自己的控制,周烟浅摸到她湿漉漉的脸,终于有些吃惊了。

她问她为什么哭。连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说话,女人也没了办法,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周烟浅才听见连晚哑着嗓子问:“那你为什么要选我?”

好像哭出来之后就没有那么在意。连晚盼着周烟浅能把刚才哄她的话再说一遍,可周烟浅抱着她,把自己贴进她的怀里。

她听得懂连晚刚才说的话。

€€€€那些人一定都比她强,经历过更好的自己,为什么会选她?

这样的逻辑让周烟浅想笑,又不知道怎么表达,喜欢哪有为什么呢?对她来说,当初强烈地想要靠近连晚的心情,到现在也依然存在。

抱着自己的人已经沮丧得像一条委屈的大狗,周烟浅摸摸她的脸,湿湿的,全是眼泪。

她忽然又想到:这可能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哭。

周烟浅这样想着,感觉到自己心潮因为这个念头的起伏,让她得以贴近连晚的耳朵,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反应。

她坦诚道:“感情上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不成熟也好,笨拙也好,对我来说都是很好的东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烟浅说着,用手捧住连晚湿漉漉的脸,这张脸挺拔,漂亮,却又青涩,明明很委屈,却连抽噎都放得很轻,像是害怕犯错。

这份笨拙的忍耐,比她见过的所有为人称道的成熟都要珍贵。

女人因为这个发现顿了顿,忍耐住起伏的心潮,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气喘,凑到连晚耳边说:“别哭了,我就是要选你,我还要……”

她暧昧地压低了语气:“让你…我。”

周烟浅捧着她的脸,低下头来吻她,像是要吞掉她的所有质疑。连晚想要回应,却被她抵住了唇舌。她张着嘴,几乎要喘不过气,可风扇的凉风依然徐徐地吹,窗外的风雨声仿佛不会停歇,小小的房间,像座孤零零的小岛。

贴紧的身.体,比语言更容易读懂。轮到连晚描绘周烟浅的神情,她读懂她,她喜欢她,她爱她,她没有说谎,连晚感觉得到她的颤抖和喜悦。周烟浅紧紧抱着她,她渴望她。连晚蹭着她的脸,现在是她去感受她的眼泪了。

女人呜咽着,要她去抱她,周烟浅总会这样,连晚总感到自己强烈地被她需要,拥抱也好,感情也罢,这些直白的东西就像周烟浅本人。她到现在还会想起当初无数次擦肩背后无数的巧合,倘若自己没有驻足,周烟浅还会往外再迈出一步。

连晚能够确定,她曾经也有选择的权利。

那么,也无所谓谁被谁选中。

我只知道,我需要你。

窗外风雨声未歇。连晚抱着她。吻她的额头。嘴唇。肩膀。

然后低下头,再低下头,轻轻地,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脚背。

第42章 chapter 42

她们两是被一声巨响惊醒的。

外头的风雨一直没有停歇。这一声响仿若平地惊雷,楼下停的车子撕心裂肺地叫起来,连晚没怎么睡,在周烟浅缠过来之前就先抱住了她安慰:“别怕,应该是哪里的东西被风吹掉了。”

她的声音在此刻尖锐的吵闹里被衬托得格外温柔,是开了窍的贴心:“我去看看。”

周烟浅惊魂未定,任凭她掀开被子走掉,靠在枕头上支起半个身子,难得有些呆愣。

她一贯失眠,搬回老家之后毛病改善成了浅眠,虽然现在的休养生活对她确实有效,但长期亚健康煎熬下来的身体还是虚,被这样突然惊醒之后的心跳难以平复,只能靠着缓一缓。

连晚对她的异常浑然不觉,走到窗边撩起窗帘推开窗往外看,瓢泼的雨丝打进来,楼下车子的红灯伴随着尖啸一闪一闪,在雨幕里充当了混乱的背景。

除此之外就是一片黑漆漆,大家都窗户紧闭,甚至贴上了交叉的胶带,摆出一副防台风的架势。时候还早,旧小区的路灯还没亮,看不出什么东西,不过路面积水是肯定的了。她听见有水流声淌得很急。

看来明天能不能出车也是个问题。

连晚这样想着,又认认真真站了好一会,向窗外探头探脑,被雨泼湿了半边头发,直到彻底确认过附近房屋外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掉落物,才关上窗户回转身。

抱着被子的女人靠在床头,挽在耳后的长头发垂下来,影影绰绰地盖住了她的半边脸,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连晚不自主地觉得那目光像是有重量。

走近了她才发现周烟浅咬着嘴唇。

向来招摇的女人很少有这样示弱的样子,连晚呆了一下,直到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了委屈的意味,才反应过来要去抱她。

回落在她背上的手臂轻飘飘的,像抱住了一捧云。

“怎么样了?”周烟浅小声问她。

“没什么事。”雨声里,连晚说话的语气还挺冷静,“就是楼下积水了,店里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女人的手在连晚的背上轻轻地慢慢地滑动,应得也又轻又慢:“嗯…”

她顿了一下,又说:“…我好像有点难受。”

她的声音很小,连晚听得不大清楚,低头附耳,又问她:“怎么了?”

“心慌。”周烟浅说着,很轻地喘了一口气,“心口也有点疼。”

“哪儿?”

周烟浅抓起她的手,往里探。

连晚呆了一下,又听见她说。

“你别动。”

“让我靠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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