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怕夜离雀出什么意外,断了阿姐的下落。
仅此而已。
可她越是这般想,那念想越是清晰。
“我……我该上船了。”沈漪不敢再与谢公子闲谈什么,抱着大氅转头便走,可没走两步,她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气。
谢公子愕然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了?”
沈漪回头,肃声道:“帮我带句话给她,让她听话一些,莫要再到处乱跑。”
“好说。”谢公子温润一笑。
沈漪低颔,终是抱着大氅走上了船。
码头上沈漪与谢公子这一幕落在天佛门那几人的眼底,特别是谈墨,她只觉沈漪是越发地面目可憎。
不就是出个远门么?当着师门那么多人的面上,做这种一步三回头的扭捏之态,媚给谁看呢?
“大姐,我们也该上船了。”昙云看她一直盯着沈漪不放,眼底都快淌出血来了,低声提醒了一句。
谈墨冷嗤,“我们走。”她倒要瞧瞧,沈漪回来后,谢公子还馋不馋她的脸?还会不会对她这样深情款款?
作者有话要说:
是滴~有人开始作死了~
第25章 沧河夜
因为刚入春的缘故河面上还残余着不少浮冰,船入沧河行得极慢,黄昏时候离九河湾还有十里路。
萨珠用膳之时发现舱中少了两个妹妹不禁问向檀雨,“大妹跟三妹呢?”
“不知。”檀雨也不知从登船开始这两人就神神秘秘的仿佛在密谋什么大事。
萨珠静默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没有再深究此事拿起筷子来,徐徐道:“用膳吧不必等她们了。”
这次反倒是檀雨不解了,“大哥,你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我说了,用膳。”
萨珠不愿多言,废了沈漪也好把此事推给魍魉城更好。魍魉城这几年势头越来越大,若不趁机镇压了,今后势必会危及四大世家的江湖地位。届时到了东海玲珑岛趁着四大世家的掌门公子都在,可以借此事大做文章兴许可以发动另外三家一起联手收拾魍魉城永绝后患!
檀雨忍话既然兄长不愿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沧河因为河道变窄的缘故河流湍急了起来。夕阳的光影洒满整条沧河浪花沾染了余晖辉映碎金般的光亮,蜿蜒一路东去。两岸青山峭壁夹河绵延千里,偶有几只山猿顽皮地缀在藤蔓之上,不时发出几声猿啸。猿啸沿着河谷一路回响开去,伴着归鸟倦啼,别有一番意趣。
再往前行数里,便是九河湾了。
天佛门的三只大船鱼贯行在沧河之上,最前面的那只船头上,有个姑娘已经站在那儿许久。
沈漪披着大氅扶栏远望河谷深处,暮色笼在水面之上,晕开一片朦胧之色。正如当年扬威镖局灭门惨案,如今真凶扑朔迷离,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真凶,为枉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
“快要入夜了,天凉。”齐小棠走近沈漪,温声道,“师姐快进来用膳吧,不然一会儿什么都凉了。”
沈漪轻应了一声,跟着齐小棠回到了舱中。
说也奇怪,明明这船可以容下二十余名弟子,可师父竟只安排了十名弟子,剩下的都挤去了第二只船上。
难道谢公子私下向天佛门请求了什么?
沈漪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个理由,甚至把这个理由再往深处想,兴许是夜离雀命谢公子开的口。
若真是妖女故意为之,等入夜后船入九河湾,夜离雀或许会突然出现。
沈漪想到这一点,忽觉心跳快了半拍€€€€她竟在期待夜离雀的出现。觉察自己有了这样疯狂滋长的念想,沈漪急忙打住,不敢再寻思此事。
齐小棠看沈漪半晌没有动筷,忍不住道:“师姐,你还愣着做什么?用膳啊。”
“哦,好。”沈漪连忙端起饭来,拿起筷子随意一扫今日的菜肴,目光落在了新炸的小酥肉上。
没想到今日师门带的厨子竟会做小酥肉。
沈漪夹了一块,还没放入碗中,一旁的师弟便劝道:“师姐,这酥肉可难吃了!”
“难吃?”沈漪不解。
师弟点头,“哪有人炸酥肉放糖的?定是错把糖当成盐了!”
齐小棠接口道:“啊?甜的?我尝尝!”她不信邪,夹起一块咬了一口,便皱眉吐了出来,“还真是甜的!”惊觉身边的师姐放下碗筷起身欲走,齐小棠眼疾手快地扯住了沈漪,“师姐你要去哪儿啊?”
“我去瞧瞧,今日是哪个厨子?”沈漪拍了拍齐小棠的手背。
齐小棠劝道:“兴许就是放错了,不过小事一桩,师姐不必跑一趟的。”说着,强行拉着沈漪坐了下来,“师姐先用膳。”
“可是……”沈漪下意识觉得此事定不简单,酥肉放糖一事,除了她那失踪的阿姐之外,便只有妖女夜离雀了。
“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跑不了的,吃完再去瞧瞧也不迟,不是么?”齐小棠一边说,一边给沈漪夹了一块鱼肉,“尝尝,这条可是小师弟下午钓上来的河鱼,可鲜了!”
沈漪拗不过齐小棠,只好先把晚膳吃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沈漪先行一步,把碗筷端至厨舱。这条船上只有两名厨子,一个是李大叔,另一个是秦大娘,两人都是熟人。
秦大娘瞧见沈漪把碗筷送进来后,客气笑道:“其实可以放着等我来收拾的。”说着,便迎了上来,从沈漪手中接过了碗筷。
“秦大娘,今日这酥肉……”沈漪刚开口,秦大娘就瞪了一眼边上的李大叔。
“都怪老李,误把白糖放在了盐罐子里,这不,酥肉都给毁了!”
沈漪沉眸,只觉有几分失落。
李大叔急道:“我这不是手忙脚乱办错事嘛,你都嚷嚷了整整一个时辰!”
秦大娘听他还敢反驳,便又来了气,“你还说?!”
沈漪上前劝慰道:“李大叔也是无心之失,其实加了糖的酥肉也好吃的。”
“哪里好吃?你瞧瞧,还剩了一大盘!”秦大娘指了指一旁没送上桌的,“我只敢送一小碗出去。”
沈漪走近那盘酥肉,“不如我拿一碗出去,可不能浪费了。”
秦大娘猛点头,“对对对,不能浪费了!”说完,秦大娘便给沈漪满满地盛了一碗,笑吟吟地递了过来。
沈漪接过酥肉,“谢谢秦大娘,那我回去了。”
“嗯!”秦大娘应了一声,又白了一眼李大叔。
沈漪捧着碗走出了厨舱,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也是,夜离雀怎会混上船呢?
她摇了摇头,暗忖自己确实是想多了,顺手拿起一条酥肉,吃了一口。酥肉虽甜,却并不是当年的味道。
失落感再次涌上心间,沈漪忽然没了胃口,只好拿着小碗回了船舱。
这边齐小棠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瞧见沈漪进来了,笑道:“师姐,热水我已经给你打好了,快来洗漱。”说完,她瞥见了沈漪手中的酥肉,“师姐原来喜欢吃甜味的酥肉啊!”
“小时候爱吃。”沈漪淡淡说完,反手关了舱门之后,便将酥肉放在了桌上,走近盆架边上,掬水洗起脸来。
齐小棠试着吃了一口甜味的酥肉,不由得皱起眉来,“不成,我还是吃不惯。”
沈漪回过头来,难得地笑了,“都放着,明日我起来吃,我答应秦大娘不浪费的。”
“哦。”齐小棠点点头。
两人洗漱完毕,便除了外裳,吹了灯烛,躺到了各自的榻上。
沧河水道越来越窄,水流也越来越湍急,这会儿摇晃得有些厉害,齐小棠将脑袋埋在被下,想快些睡过去,不然她要被晃晕了。
沈漪已经有些晕了,她实在是睡不着,便坐了起来,拿了外裳穿上。
齐小棠听到了动静,透出脑袋来,急问道:“师姐要去哪里?”
“睡不着,我想去外面透透气,等过了九河湾,水流没那么湍急了,我再回来休息。”沈漪简单交代了一句,不等齐小棠说话,便抱了大氅走了出去。
师弟、师妹们都已经回舱歇下了,舱中是出奇的安静。沈漪沿着船舱过道一路走向甲板,外间早已没了夕阳,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的月光。
月光洒满了整个甲板,夜风确实很冷,微微有几分刺骨。
沈漪抖了抖大氅,披在了身上,走至甲板上时,掌舵的师兄扬声问道:“这么晚了师妹怎么还不休息啊?”
沈漪拢了拢大氅,“一时睡不着,出来静一会儿。”
“也是,前面就是九河湾了,水流最是湍急,一会儿船身摇晃得厉害,师妹可要扶稳了,当心摔了伤到哪里。”师兄提醒一句。
沈漪点头,“多谢师兄提醒,我会小心的。”说完,她走至船头,借着月光望向了不远处的九河湾。
即便夜色甚浓,沈漪也能瞧见前面翻腾的雪白浪花,足见这一带的水流甚是湍急。尤其是爬满蔓藤的左右山壁,就像是成千上万的黑蛇虬曲地缠在山壁之上,在月下显得十分阴怵。
都说九河湾水流湍急,底下暗流众多,还有不少陷落的水洞,船只经过要十分小心,每年在这里撞上山壁搁浅的船只实是不少。人人都说这里邪得很,所以才会经常出事。
船只的速度渐渐放缓,进入九河湾后,船只即便缓了速度,也摇晃得厉害。
沈漪抓紧了船栏,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掌舵的师兄,却骤然发现刚才还在掌舵的师兄已经不在那儿了。
她不断张望附近,若是无人掌舵,这船一旦撞上山壁,多半是要沉的了。
“师兄!师兄!”沈漪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她微咬下唇,足尖一点,掠上了船舵所在之处。
她快速检视附近,并没有发现血渍,很快地,一道凉风自身后处袭来。沈漪觉察到了异动,当下一个空翻,自船舵处翻落在甲板之上。即便那柄弯刀劈了个空,也将船舵给削去了一半。
“你是何人?!”沈漪厉喝。
那人全身都是黑衣,没有多说一句话,便提着弯刀朝着沈漪再次袭来。
沈漪惊忙自针囊中拿出一枚金针,急调内息灌注针尖之上,迎着弯刀就是一格。可那黑衣人的内劲实在是比她高出太多,她只觉虎口一麻,金针非但没有把弯刀格开,还被刀口一下削成了两半。
刀势未减,沈漪只能往后接连掠走三步。
那刀锋猝然变势,挥舞如轮,步步紧逼,只短短两招,便将沈漪整个人逼至了船头,再无一步可退。
沈漪与这人的眸光匆匆一对,双手从针囊中抽出了两支金针。既然已无路可退,她便只能拼尽一切地杀出一条生路来!
这个时候再问为何要杀她,无疑是傻子行径。
黑衣人明显没有想到沈漪会在这个时候反击,更没有想到沈漪这几日的身法竟精进了这般多。
虽说沈漪双针接连刺空,却也逼出了一条生路。她足尖踏地,飞快地自黑衣人臂下空隙穿出,掠至了黑衣人身后,突地反手朝着黑衣人的背心投出一针。
“咣!”
黑衣人反手旋刀,轻松地把这一针斩落刀下。
沈漪还来不及缓过神来,便惊觉身后又袭来一阵冷风。她这次极力闪避,却还是迟了一步,被后面那人的银钩将大氅削成了两截,甚至还将她的背裳划开了一条长口子。
若不是这两日天寒,她穿的衣物稍多,这一钩定会挖破她的血肉,留下一道生疼的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