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懒得跟花溪贫嘴,说起下一件事。
“好事坏事?”
花溪这次谨慎了许多。
“算是好事,本宫出银子,你去把花满楼还是花香楼?
反正就是你以前当花魁的那个青楼买下来,你继续回去当花魁。”
秦溯这也是因为想起之前听金栖梧说的,关于金烈喜好美色,爱去逛青楼花坊的时候琢磨起来的。
金烈是女子,去青楼定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那么除此之外,定然是有别的目的。
像是酒楼,茶馆,客栈,青楼这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那也是情报最多的地方,就像是秦邈广开酒楼茶馆,金烈逛青楼,也只是披着青楼的皮,做些其余勾当而已。
既然金烈可以,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正好还有花溪这么个人才,如此闲着,只是给人看看病,治治伤,委实是大材小用了些。
花溪听完秦溯的建议,顿时两眼放光,“殿下说得是真的?不是诓我?”
“自然不是,只是我还有其他的条件,你附耳过来。”
秦溯低声跟花溪细细交代,只说用处与目的,剩余的交给花溪自己去发挥。
“小事一桩,殿下放心交给我便是,只不过这银两……”
花溪拍着胸脯放心地保证下来,这种事对于她来说,小菜一碟。
“明日赤水来寻你,你同赤水去说。”
秦溯对于金钱没什么概念,一般正阳宫的开支都是由赤水负责。
“好嘞!”
花溪爽快地答应下来,已经畅想起未来的潇洒生活了。
“给那人下毒一事如何了?”
此事说完,秦溯又提起之前交代的一事。
“我做事,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花溪提起这事就想跟秦溯炫耀炫耀,“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那姑娘心甘情愿地把毒药吃下去的,那可是我毕生之作,还有些心疼。”
秦溯之前也听影卫说过,花溪给金烈一种奇药,没想到那奇药竟然就是毒药,“有何功效?”
“此毒日常不显,但同蛊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要殿下想,只需让那姑娘闻一种香,便能诱发毒性,使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此毒无解。”
花溪说得这药天上有地上无,绝妙无比。
“但愿如此,既然此毒寻常不显,那你便收好香,非迫不得已,尽量不用。”
秦溯也想起来,金烈身边也有一个毒医,跟花溪水平差不多,一旦被她们察觉,此毒未必不能解,恐怕这也是金烈如此放心服药的原因。
花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溯让下了毒,又不用,但是秦溯既然这样说了,她遵命便是。
自跟花溪交代完,秦溯便耐心等着花溪去青楼的消息,几日一晃而过,眼瞧着就到了二月初。
正巧又一休沐,秦溯这次倒也没乱跑,溜溜达达去了永安宫。
自从上次秦溯给永乐帝出了些主意后,永乐帝每遇到些棘手的问题,便乐意把秦溯叫过去,父女俩既能多聊聊天,也能多听听秦溯的意见,一解朝堂之急。
此次也是不例外,秦溯过去的时候,正好和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擦肩而过,相互见过礼,秦溯心里有了猜测。
算算日子,现在也是差不多了,浮梁使团即将抵京,自然是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见过父皇。”
进了御书房,秦溯低头见礼。
“我儿免礼,寻儿啊,你快些来帮父皇看看,此事该当如何?”
永乐帝果然又是有了愁心事,将秦溯叫过去,递给秦溯两份奏折。
“主战主和?”
不用看,秦溯就猜得到,如何迎接浮梁使团,还要看到底是战是和,两者之间的态度定然也是有差的。
“我儿聪慧,正是此事,这几日朝上已经吵得好似炸锅一般,吵得朕头疼欲裂,不知寻儿意下如何?”
永乐帝倒是一心想和的,但是要不要战,还是要看秦溯,秦溯若是坚决主战,就像是上一世一样,永乐帝也不会拒绝,定然是随秦溯的心意,那如果秦溯主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打开两份折子,秦溯在永乐帝不安的目光中,细细看完。
“回父皇,依儿臣之见……”
说到关键处,秦溯故意停顿,吊起永乐帝胃口。
“寻儿意下如何?”
永乐帝接着问道。
“连年战事,百姓赋税加重,国库空虚,实非好事,依儿臣之见,还是和为好。”
秦溯这次,到底还是随了永乐帝的心思,且她有更长远的谋划。
永乐帝不知秦溯心中所想,只当秦溯是随他心思,顿时大喜,“寻儿当真是如此想的?”
“父皇,儿臣是如此想的不错,只是此次迎接浮梁使团之事,需得儿臣说了算,浮梁此次虽是战败,但是亦有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父皇纵是想求和,也不可让浮梁牵着鼻子走,需得拿出态度来,让他们主动示弱才可,如此才能真的保下边关和平安宁,方才对得起为保家卫国,北窑关壮烈牺牲的将士们。”
秦溯这次不想再战,但是心中也知道,若是在浮梁金烈面前露了怯,那他们定然是前脚离了盛京城,后脚便又会骚扰边关城镇,虽是和,那也要浮梁来求大雍才可。
秦溯能同意主和,永乐帝就已经是大喜,至于这些细枝末节,自然不愿逆了秦溯的意,连声答应下来,“好好好,这些都听寻儿的,寻儿说是如何,便是如何。”
“父皇此话当真?”
秦溯等的就是永乐帝的这句话。
“自是当真。”
父女俩一拍即合,随即定下了此事。
自这以后,秦溯在太学那里就放了长假,整日蹲在户部礼部,同朝廷官员们商讨浮梁一事。
沈奕在太学之中,久未见过秦溯,正心中疑虑,就听自家老父沈丞相说起此事。
“殿下此举荒唐,九位皇子,就算是九皇子尚且不在宫中,那亦还有八位皇子,这接待浮梁使团一事,纵是落到哪位皇子的身上,也不应是交给长公主殿下,古往今来,哪有公主涉政之事?”
沈丞相还是老一套的老思想,现在对于永乐帝重用了秦溯,把浮梁使团一事全权交给秦溯此举,大为不满。
“爹爹此话也是荒唐,既然长公主有此才能,那为何不能担此大任?除长公主殿下以外,爹爹以为还有哪位皇子能担此大任?”
这也是沈奕第一次同沈丞相争辩,将旁边的沈夫人和沈清都吓了一跳。
“平儿这是何意?”沈丞相也没想到沈奕竟会如此反驳他,实是无礼,“你莫要因为你同长公主私交甚好,便心里处处偏袒着长公主,这本就是不合祖宗规制。”
“爹爹此言,女儿不敢苟同,非女儿同长公主私交甚好才如此来说,长公主殿下,为国征战,屡挫浮梁锐气,护我大雍边关安宁,此事哪位皇子能做到?既能领兵保家卫国,那长公主殿下又如何不能入朝?只因殿下是女子?那古往今来,多少女子亦能为民请命,身披官袍,这不也是祖宗规制?”
沈奕从前倒是未有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世道对女子的偏见,连秦邈同她说为秦溯铺路,改变天下人对女子的旧观念一事之时,也未有什么清晰的认知。
今日同自己爹爹一番话,倒是让沈奕明白了秦溯是任重而道远,自己亦是任重而道远,首先第一个劝服的,就应当是自己爹爹,这个名满大雍的名臣,桃李满天下的大儒。
父女二人各不相让,沈夫人和沈清在旁边也想劝告,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沈夫人只得去劝沈奕。
“平儿听话,莫要同你爹争论这些,古往今来,虽说一向都是女子主内,男子主外,但是既然陛下都无意见,让长公主殿下接管此事,那我等又何必多操心?”
“既为人臣子,便应当为君分忧,能言劝谏,此事就是不妥,且等我上书奏禀陛下。”
沈丞相看沈夫人这般明劝沈奕,实则劝他,一放碗筷,倔脾气倒也上来了。
沈奕同样一放碗筷,也不吃了。
“爹爹此言,岂不是正中了女儿所说?
爹爹就是对女子固有偏见,理所应当觉得女子只应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却不知巾帼不让须眉,亦有诸多女子,心怀大志,亦有大才能,愿舍身报国,为民请命,正是因为爹的这种想法,不知多少女子,只得困在一方院中,被那些个礼仪教条,女德家规束着,蹉跎一生,郁郁而终。”
沈奕丝毫不惧地直视沈丞相的怒容,“这些女子和爹爹常常叹息的那些怀才不遇之人有何区别,为何爹的惜才,却要有男女之分?同样是才,女子的才便算不得数吗?”
“你从何学来这些诡辩?难不成太学就教了你们这些?自今日起,你且不用去了,在院中闭门思过,且想明白了再出来!”
沈丞相几十年的顽旧思想被沈奕如此反驳,自是怒气升腾,当即禁了沈奕的足。
站起身来,沈奕€€退礼,“既爹如此说了,女子之才非才,那此学女儿不去也罢,女儿告退。”
€€完礼,沈奕便退了出去,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心中郁气难消,抬头看见当日秦溯送她的字,当即令明霞备下笔墨纸砚,正乘着心中这口气,写起文章来。
秦邈所说不错,此事需得徐徐图之,但是从现在,也是时候该准备一番了。
就在沈奕回院的时候,沈夫人也忙跟着站起身来,“老爷,你说说你,跟平儿置什么气?
平儿身子本就弱,这几日刚好些,心情也好些,你平白同她争论什么?
长公主殿下既能担此任,便是有能担此任的才能,陛下都允准了的,你且说些什么?”
“你不许去,”沈丞相看着沈夫人起身,就是要去看沈奕,开口拦住,“此事就是不妥,陛下爱女心切,一时糊涂,我等食君俸禄,岂能坐视不理?
平儿平日里乖巧,今日竟如此这般无礼,皆是你放纵出来的。”
“老爷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且疼爱女儿,便是错了?你且只顾你那些酸文陈规,便是妻儿也不要了。平儿所说,错在何处?你且同我说说,你只一口一个不合祖宗规制,祖宗规制那也是人定的,往后几百年过去,我等亦是作古之人,不也是祖宗?如今定下的规制,不也是祖宗规制?”
沈夫人平日惯是柔弱温和,今日也是被沈丞相气狠了,边拭着眼泪,边指责沈丞相,“祖宗规制,祖宗规制,若是好的,那便应代代传下去,若是留下来磋磨人的,何必死守?
你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倒拿祖宗规制压人,这些年你便只读了这些祖宗规制不成?!”
“夫人!这好好说着,你怎么也气上了?此事事关重大,非……”
沈丞相看着沈夫人一哭,顿时慌了心神,忙站起身来安抚,不过话说一半,便被沈夫人打断。
“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去问问皇家,问问陛下,问问各位皇子,问问朝廷百官,同浮梁打交道最多的,本就是长公主殿下,此事交由长公主殿下,又有何不妥?
天下人皆无意见,唯有你一副世人皆醉你独醒的模样,说是不合祖宗规制,借平儿的话说,你倒是来说说,除了长公主殿下,又有谁能治得住浮梁那群蛮子?又有谁堪当此任?你倒是说来听听?”
“这……”沈丞相面露难色,纵观朝野,竟真是找不出一个来,“哎,诸位皇子平日未有一展抱负之机,如今想来,竟无一人堪当大任。”
“既是皇子,若是当真一心为民,想为百姓做些实事,陛下如何会不应,倒用得着你在这里叹息?
浮梁犯境之时,唯有长公主一人主战,奔袭千里,远赴边关,当时长公主殿下尚未及笄,便有此魄力,其余皇子,有哪一个站出来了?如今说来,不嫌臊得慌!”
沈夫人甩开沈丞相的手,且拉着沈清,“ 清儿可莫学你爹,满口仁义道德,到头来,却比不上妇人之见!”
“夫人,此话不敢乱说,妄论皇家长短,这是……”
沈丞相被沈夫人说的话吓出一身冷汗,忙跟上前想要劝说,却被沈夫人横了一眼。
“沈丞相留步,莫要天家怪罪下来,连累了沈丞相。”
“夫人你说得这是何话,这……”
沈丞相不等说完,沈夫人已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