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说,阿花老了,快死了……”
童少悬赶紧安慰她:“阿花能活二十多年呢。它能一直陪着你到你出嫁!甭听那些傻子胡言乱语,信你娘亲的话。”
阿难泪眼婆娑,看着童少悬:“真的吗……阿花它,不会死吗?”
唐见微也蹲下来,温柔地跟她说:“你童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啊。你看阿花,健康得很,跑得比你童娘都快。”
童少悬:“……”
阿难一瞬间破涕为笑。
童少悬认了,能让女儿开心,她比不过阿花又如何?她也的确是跑不过阿花那一身腱子肉啊。
阿难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唐见微颇为相似。
童少悬喜欢阿难耿直的性格,但还是要嘱咐她:“童娘的那些机巧凶猛,是用来打仗的,切不可拿来胡乱使用。你若是想要保护自己,保护阿花,从明儿个起跟着你唐娘习武。还有路姨姨也能教导你。切记,即便以后你学有所成,所学到的一切知识也好,武艺也好,都是用来自保的,断不可逞凶斗狠。明白了吗?”
阿难点头,应下了。
阿难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不让她用花椒弹就真不用了。
但阿难的思路却是这样的€€€€童娘的花椒弹太厉害,不好用,那我可以自己研究不那么厉害的机巧!
也不难!
阿难这便开始研究她人生中第一个机巧€€€€花屎弹。
所谓的花屎弹,便是用阿花拉出来的猪屎制作而成的弹,用法和花椒弹异曲同工,只不过花椒弹是辛辣得让人睁不开眼不敢呼吸,而花屎弹则是臭得让人望风而逃。
在阿难研究花屎弹,用其教训博陵纨绔的时日里,唐见微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闻到屎味。
无论走到哪儿,那股不太新鲜,一言难尽的臭味都会如影随形。
唐见微万分疑惑,甚至将童府的茅房挨个检查一遍。
茅房没炸啊!怎么这么臭!
对于弥漫在整个童府的屎味来源,她追查了很久,最后在阿难身上找到了。
只要阿难出现在附近,屎臭味就会格外浓郁!
“你是不是拉裤子上了?”唐见微要扒她裤子一查究竟。
阿难立即提着裤子狂奔:“我哪有!我已经快六岁了!岂会拉在裤子上!唐娘,是你自己拉的吧!”
唐见微:“我?!哈?你疯了吧!你个小兔崽子别跑!”
阿难潜心研究花屎弹,虽然能教训纨绔,却也造成了让她追悔莫及的后果。
阿满不愿意亲近她了。
“阿满妹妹!我来了!”阿难大老远冲向阿满,阿满一扭头见到她,见了鬼似的立即捂着鼻子狂奔,一边跑一边害怕得快要哭出来。
阿难:“??”
完了,阿满嫌弃我,我又没有妹妹了!
为了再次接近阿满,阿难一口气做了十多个花屎弹之后“金盆洗手”,打算先告一段落,短期内不再碰阿花的屎,等用完之后再制作。
好好地变回香喷喷的姐姐一段时间。
起码再拉到阿满的小手为止。
那日阿难写完了字,在门口等着沈绘喻去市集,有一穿着破褂子带着黑幞头,手里拿着一面与人差不多高的平津幡的怪人,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
“小娘子。”那人声音奇奇怪怪含含糊糊,脏兮兮的手点了点阿难的肩头。
阿难回头,吓了一跳。
只见此人脸上布满了乱糟糟的胡须,看不出脸型,一双眼睛藏在跟胡须几乎连在一块儿的长眉之下,摇晃着书写着“活神仙”三个大字的平津幡,差点晃花了阿难的眼睛。
在一旁的家奴立即上前来,将阿难护到身后。
阿难好奇地露出圆脑袋,问对方:“你是谁啊?”
那人笑着展示手里的长幡:“吾乃,活神仙。”
“活神仙?你很厉害吗?”
“厉害,特别厉害。”
“有多厉害?”
“我,只看你面相,便知你姓何名何。”
沈绘喻这时候出来了,看到这怪人,便要请他离开。
阿难还在继续好奇:“我才不信,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那人嘿嘿地笑道:“你姓童,对不对?”
阿难惊叹地望向沈绘喻:“她知道我姓童!这个活神仙好厉害!”
沈绘喻一言难尽地看了眼童府的匾额,发现在受骗这件事上,神童和一般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这个年纪,穿着一身华服还住在童府,自然姓童。”
那活神仙继续道:“我可不止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叫童其琛,连你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呢。”
阿难扒着沈绘喻的衣角,好奇坏了。
沈绘喻警觉地问对方:“阁下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活神仙笑嘻嘻地,将阿难的大名和她的生辰八字统统说了,分毫不差。
……
“什么,有个算命的在大门口捣乱?”
童少悬这日正好休息在家,将东院的大门改造完之后,手掌都磨出了血泡,唐见微正帮她涂抹药水,便听柴叔进来通报。
“活神仙?”童少悬一听,和阿难一样感兴趣,快步往大门口去,“我倒是要看看能有多神。”
童少悬带着好奇到了门口,身后跟着个带着剑的唐见微。
那活神仙还在瞎白话:“这童府呐乃是整个博陵的风水宝地,如今有贵人加持,紫光罩顶,童府主人往后非富即贵呐。只不过这崇文坊压着聚宝盆的顶角,多少有些犯冲,还得找高人化解一番,方可水到渠成……”
童少悬见此人身形高挑,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手上动作左摇右摆,看上去一脸花白的胡须,可眼神里半点老态不见,反而神采奕奕。
这模样可太熟悉了。
童少悬走上前,拽了对方胡子一把。
“嘶!”活神仙即便说起旁人来特别准,却也没料到童少悬会上前来薅胡子,被这么一拽吃疼,急忙后退了一步,怒道,“童长思,你也太用力了吧!很疼的好不好!”
这一声依旧含含糊糊,但唐见微已经听出来了:“啊?!是她!”
阿难好奇地问:“是谁啊?”
童少悬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即将对方一把抱个满怀!
可这童府门口时不时会有车马经过,童少悬清了清嗓子,努力忍着笑意对活神仙道:“先生说得是啊,有请先生到府上一叙,商讨化解之法。”
童少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活神仙迈开步子丝毫不见外,大踏步进府。
唐见微居然也没阻止,抱上阿难一块儿回去了。
沈绘喻和童府家奴们都看呆了。
就这么……让这神棍进府了?
童少悬拉着活神仙没去前厅,直接拽去了她们院子里,唐见微抱着阿难遣散了家奴,一块儿跟进来。
人一散,院子里只剩她们,童少悬一把将活神仙抱住:“仰光!你可算是回来了!”
此人正是接到敕旨,乔装改扮偷偷回到博陵的葛寻晴!
葛寻晴拍着童少悬的后背,恨不得旱地拔葱直接把她拎起来:“没想到我装扮得这么完美,还是被你看穿了!”
“就你!化成灰顺着风飘八百里,我都认识!”
“……童长思,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我刚回博陵,说点吉祥话能死?还有,哪有你这样上来就我胡子的?我拿胶给沾的,特牢固!幸好你劲儿小,否则我下巴一层皮都给你撕下来了!”
勾着唐见微脖子,安安稳稳坐在唐见微怀里的阿难看活神仙变戏法。
用热水洗过之后,一大片的胡子被摘了下来去,长长的眉毛也不见踪影,破烂褂子一脱,糟老头子变女郎了!
阿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嫂子!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一点儿都没变?”葛寻晴对着唐见微痛心疾首,“看着跟阿难就是俩小姐妹!”
唐见微皱起眉头:“葛仰光,这么多年不见你才是一点都没变,这张嘴以前是抹了蜜,现在可是直接一罐蜜兜头往人身上浇。”
葛寻晴嘿嘿嘿笑得停不下来。
博陵,她终于回到了这个让她心驰神往的城池。
虽然敕旨之中让她以乔装改扮的模样回来,不可暴露真实身份,她已经能察觉到此行危机重重。
可正因为博陵陷入乱局,才是她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
懦弱之人永远不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她在北地多年,忍受北地的酷寒艰辛,为的就是这一日的到来!
即便前路多难,葛寻晴也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回归京师之路。
……
唐见微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全都端到院子里来招待葛寻晴。
为了帮她掩护身份,全程都是唐见微和童少悬亲自来端菜,家奴们都没让进院子。
葛寻晴在北地吃惯了硬冷的肉脯,喝多了烧刀子,口味被磨得粗糙,好不容易再次吃上了让她魂牵梦萦出自唐见微之手的美味,精致而恰如其分的家乡味乍然而至,犹入梦境。
外焦里嫩的炙羊肉入口,满嘴的肉香险些让她滚下泪来:“就是这口……就是这口啊!嫂子,你的厨艺更加出神入化了!”
“慢点吃,谁跟你抢啊。哎,仰光,吃脸上了。”唐见微给她又端上来一份红米肠,见她饿殍投胎似的横扫整个餐桌,生怕她吃得太多撑出个好歹来,一边嫌弃一边劝她。
老友重逢,童少悬也没能忍住多喝了几杯,此时双颊透着些微醺的红晕,握着酒盏笑道:“吃脸上有什么稀罕,方才都吃额头上了。看你瘦得皮包骨……这些年真是受大苦了,幸好现在回来了。天子让你隐姓埋名回博陵,可有给你安排住处?不若就住在我们这儿?”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不方便住在这儿,人多眼杂,怕暴露。”葛寻晴将一碗炒饭就着红米肠扫干净,再喝一大杯果露溜溜缝,无比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摸着滚圆的肚子,感叹道,“幸好有你啊,长思。若不是你在天子面前强烈举荐我,恐怕我还要继续在泽州喝西北风。长思,你和嫂子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要不是你俩情投意合,我真恨不得以身相许!”
童少悬:“……别介,就算我还单着身,咱俩的情缘也只到泽州为止了。”
唐见微听出来她俩话中有话:“怎么,你俩在泽州还有情缘?”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童少悬正要跟唐见微说葛寻晴在泽州拿她当挡箭牌的事儿,葛寻晴立马一咕噜滚了起来:
“咳咳咳……童长思!哪有你这样寻找机会就告状的?那时候不是情势所迫么!你一个成亲多年都当娘的人了,与我协作一番又如何!还能掉块肉不成?当时就你和攻玉两个人,人家攻玉还没成亲呢,自然不好开她玩笑,玷污人家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