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海芋走了过来。
“悬赏十万,试试能不能找到献血者。”
“是,我这就去广播室。”海芋领会到她意思,匆匆向采血室赶去,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二小姐冷静,这种时候还能想得出这种办法。
手术室一定很冷,锋利的手术刀要割开皮肤,扩胸器要打开胸腔,才能取出那根钢筋,那些冰冷的工具要在她的身体进进出出,鲜血、皮肉、骨头...抽筋扒皮,割肉削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人间是炼狱吗?十八层地狱的各种刑法都要让她尝试一遍吗?凌阡毓感到绝望,生命中不能承受的痛,正在慢慢地腐蚀她的心,就像被泼了硫酸,疼得连每口呼吸都觉得沉重。
想到这些,凌阡毓就肝肠寸断,可她没有眼泪,整个人像被封印一般,她双手抱臂蹲在了墙角,只觉得四周仿佛有千万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
重金之下,终于找到一个献血的人,暂时解了燃眉之急,很快其他医院的血浆也调来了,手术还在紧张地进行中。
几个小时过去了,凌商雨绑架被捕的消息,被传到了网上。在柳思翊受伤后,辛然就命人以直播形式,公开了抓捕过程,虽然没有露凌商雨的正脸,但信息指向十分清晰。
她很清楚自己可能会受处分,但是凌商雨实在罪大恶极,她要最大化发酵,给上层施压,看看还有谁敢保他。
手术还没结束,从上午到正午,阳光静好,医院里却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望。闻讯赶来的凌商天,不敢上前,只是远远望着手术室,静静等候。
终于,在众人担惊受怕中,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了。
“王院长,她怎么样?”凌商北特地找了外科一把手王副院长主刀,他叹了一口气,“皮肉伤倒没什么,右腿的膝盖骨碎了,这可能会影响她以后走路。”
“那...那根...”
钢筋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凌阡毓上前,小心翼翼地问:“她...脱离危险了吗?”
他摇头:“还没有,幸好钢筋避开了内脏部位,但她失血过多,伤得实在太重,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就算醒来...”王院长欲言欲止,几次叹息让凌阡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可是她要知道真实情况。
“医生,请您直说...”
“钢筋伤到了脊椎神经,即使醒来也可能会变成高位截瘫,当然这只是我们初步判断,等市里专家会诊后我们会根据脊髓损伤的程度,进行二次手术,你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有个心理准备。”
“高位截瘫??不!”凌商天忽然冲过来拧住王院长衣领,“你说什么?她怎么可能高位截瘫,你是庸医吗??”
另外几人忙拉下他,凌商天疯一般地咆哮,凌阡毓抬手“啪”地一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他懵了,也终于安静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凌阡毓双眸充满杀意,好似穿透了他的内心,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他,她早就看透了一切,看到了他参与谋划,知晓了他曾经如何威胁离姐姐。
凌商天怔了怔,泪水不争气地往下流,想到高位截瘫四个字,他就觉得喉咙又疼又痒,想吃东西,想马上吃了吐出来!
所有人的情绪在爆发中陷入了沉默,或者说绝望。
手术室的门开了,柳思翊被推了出来,她全身插着管子,嘴上含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她很安详,如果不是机器发出滴滴滴地声音,她就像没有生命特征的人,双眼闭得那么紧。
凌阡毓嘴巴张了张,想唤她一声,可还没开口眼角就湿了,她吞下了汹涌的泪意,看向一旁泪眼婆娑的凌商天,他表情古怪扭曲,像极了恐怖电影里的变态。
“离姐姐...”凌商天觉得自己的天踏了,所有的信仰都被摧毁殆尽,她的离姐姐被伤成这样,怪谁呢?
他明明交待了凌商雨不要伤害她,这个畜生,竟敢动手打他的离姐姐。还有凌阡毓和凌商北,说起来有多在乎离姐姐,可谁都没能保护好她。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的?凌商天表情千变万化,时笑时哭,凌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自己也是。
遇到他们,离姐姐才会这么倒霉,吃尽苦头,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都是伤害姐姐的凶手!
可他不曾想过,造成这一切的刽子手,恰恰就是他自己。
“呵呵呵呵呵呵...”凌商天想着发出一串阴邪的笑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宛如野兽龇牙的模样,加上他歪头咬唇的模样,竟叫凌阡毓也起了几分寒意。
“是你们害了我的离姐姐,你们都不得好死!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凌家血债血偿!”凌商天咬牙说出这句话,他仰天大笑地走开了,笑着笑着眼角流出了眼泪,世界观轰然倒塌,尘世生无可恋,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那些伤害离姐姐的人灭亡!
凌阡毓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心理会凌商天的神经兮兮。她绝望地扒在ICU的门边,透过窗户能够勉强看到柳思翊静躺的模样。
那心电图的曲线不规则地跳动着,她担心那条线忽然变直,盯着看了很久,仿佛在盯凝之下,柳思翊的心脏就不会停止跳动。
不,她一定会没事,凌阡毓知道,她比任何人都坚强,意志超于常人。
你舍不得丢下我的对不对?思翊,你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我不想再在黑暗里绝望地失眠到天亮,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余生。
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
凌阡毓眼眶布满血丝,她企图能够多看一眼柳思翊,靠着玻璃太近,呵出来的气模糊了视线,她擦了又擦,盯着柳思翊许久。
“二妹,你...要不回去休息吧,我守在医院。”
凌商北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将凌阡毓压在心底的怒火全部勾起,她转头看向他,沉音问道:“大哥,你不是说要把她安全带回来的吗?”
“我...”
“你不是答应我的吗?”
凌商北紧抿唇口,说不出一句话。
“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凌阡毓声音越来越大,再次撕开了凌商北的心,他忿忿地对着墙打了一拳,海芋忙拦着凌阡毓,“二小姐,您别这样,他已经很难过了。”
安抚完凌阡毓,海芋又去阻止凌商北自残,“你们够了好不好?她受尽痛苦躺在里面是为了什么?已经这样了,你们还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说完这句话,海芋的情绪也崩了,她匆匆跑到外面草坪边,捂嘴低声啜泣。
为什么世上所有的苦都要让红心承受,看到她被推出来的那一刻,一直冷静自如的她终于也绷不住了。
“安慰别人可以,到自己照样不行。”
听到辛然的声音,海芋吸了吸鼻子,不顾形象地抹了抹眼泪,她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纸巾,海芋说了一声谢谢,努力调整自己的失态。
“抱歉,没能救下你的好姐妹。”辛然语气很沉重,海芋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接触这么多次,这是她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