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阁离前院有段距离,卫怀慎并没有通知卫长宁,她也装作不知情, 再过两月就是科考,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
君琂初次登门,自然带着礼物而来,她来得很晚,恰好方开席,她亲自提着一壶酒,笑说:“卫世子上次带酒答谢我,府上无人饮酒,是以留到今日,侯爷请我过府,思来想去唯有借花献佛了。”
陛下御赐的酒自然是好酒,众人都明白,卫怀慎也不料她会这么做,当即怔忪,命陪客的卫见绪将酒接过去。
站在食案后的君琂却是摆手,亲自打开酒封,酒香顿时四溢,众人闻见后都心痒。她谈笑地命人取来酒盏,执袖斟满,置卫怀慎眼下,浅笑:“第一杯酒应当敬主人家才是。”
太傅敬酒可是天大的面子,卫怀慎只当她要拉拢自己,才会给自己这么大的面子,先是助他解决粮道麻烦,又当众敬酒,唯有这样可以解释了。
他不好拒绝,便也抬手接过,仰首尽数饮下。
君琂见他饮下也不多话,便又回到自己座位上,这些人中唯她位高,便纷纷过来敬酒,她都已茶水代饮。
卫见绪起身也欲过来敬酒,他离自己父亲最近,见到他脸色不对,下意识走过去就想看看。卫怀慎手上青筋爆现,吓得他忙去查看。
旁人自然看到他不正常的样子,忙道:“卫二公子还不快请大夫。”
卫见绪吓得忙让小厮去请,扶着卫怀慎往休息的屋子走去,君琂在一旁静静品茶,主人家都走了,筵席自然就要散。君琂也随人一同离去,她步出花厅的时候,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石子路旁的花在早春之际开得很是娇艳,君琂观了一眼,才看向拦她的卫见绪,目光深沉,带着淡淡的迫人之势,“卫二公子有事?”
卫见绪被她逼仄的目光看得心中发颤,想起现在这是卫国侯府,就道:“太傅带酒而来,敬于我父亲喝下,如今他中毒,太傅不想解释下吗?我父亲如何得罪太傅,以至于太傅下此狠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对峙的两人。
君琂唇角微勾,淡淡道:“酒是卫世子送入太傅府,今日不过借花献佛;酒的出处是陛下所赐,亦或者是侯府,如今二公子说我下毒,是何毒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我下毒岂不是故意给你们抓住?”
卫见绪脸色憋得通红,又道:“酒在太傅府上存了数日,难不保不被人动手脚。”
“酒从侯府而出,二公子又怎么保证酒中不会被侯府的人动手脚?”君琂道。
两人僵持不下,旁人也乐得看热闹,卫二公子拿不出证据就随意扣住朝堂大臣,确实失了规矩。卫国侯生死不明,侯府就这样成了散沙,刻意攀咬旁人了。
君琂神色轻松,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朗声道:“二公子说我酒中下毒,不如这样,先请大夫过来检查下,看看是否有毒。”
话音方落,侯府夫人魏珺从后院匆忙赶来,神色焦急,听到请大夫检查酒水,忙赔笑道:“太傅想多了,绪儿心急才会失了分寸,侯爷早上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已经请了大夫,怎会与酒水有关。”
卫见绪还欲辩解,被魏珺命人强行推到一旁,他面色涨得通红,明明就是酒水有问题,母亲竟然说不是,这般好的机会可以拉下君琂,作何放弃。
其他朝臣见事情出现反转,顿时失去看热闹的兴趣,纷纷行礼告辞。
魏珺强撑着笑意,身体僵滞,唯恐她会命人去检查酒,做贼心虚。君琂见到她这番模样,语气如旧:“卫二公子说与我有关,我怎能置身事外,现在就去请太医过来,不然脏水破身,如何也洗不净了。”
“怎会牵连太傅。”魏珺示意卫见绪赔礼道歉,眸中闪过一丝急切。
卫见绪神色一变,这件事他就认准了是酒中有古怪,且父亲那样不像是生病,极似中毒。他咬咬牙,上前深深作揖,歉疚道:“是我不懂事,万望太傅勿要计较,原谅我口不择言。”
君琂眸色平静,没有说话。
魏珺的神色变化莫测,过了许久,才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一句话:“太傅究竟想要怎样才会原谅我儿?”
“我不与妇人孩子计较,但二公子的话众人都听到了,想来都会认为我是凶手,若不查清楚,太傅府的颜面存于何地,夫人您说对吗?”
君琂不依不饶,她的话字字戳进魏珺的心,句句意在说明她不懂事。谁会想到侯爷会请君琂赴宴,又怎么想到她携带御酒登门,巧合真是让人吐血。
魏珺握紧双拳,眼中简直要喷出星火,又不敢放肆,只好低声道:“既然太傅认为我们母子没有说话的资格,不如等侯爷醒来亲自给您赔罪?”
君琂略微沉吟,道:“也可,让侯爷给我一个交代。”说完,她才转身离去。
人从侯府消失后,魏珺转身一巴掌扇在卫见绪的脸上,怒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也不看看君琂是谁,陛下都要仰仗着她,你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就范?你不去看着你爹,找她有什么用,就算她在酒水里下药,你有什么证据,这是侯府送去的酒,这件事你能理得清?”
卫见绪捂着脸,咬着牙齿冷哼道:“那今日就就这样算了?”
“这件事君琂未必就是她做的,你先回去看看你爹,大夫在诊脉,你要孝顺些,别和那个卫长庚相比,赶紧回去。”魏珺心中也是气恨,脑子里将事情理了理,或许君琂并不知道酒里被她下药了,不然不会在粮道上帮助侯爷。
想起下药的事,她整个身子一震,慌忙往后院走去。
她走到主屋外,就瞧见惹人嫌的卫长庚急急忙忙走过来,她压下心头的怒气,道:“你不在书房看书,跑这里来做什么。”
语气莫名阴狠,让人不由一滞,卫长宁目光闪了闪,低声道:“长庚听闻父亲不适,因此来看看,不会耽误许久的。”
魏珺不想看到她,本想着让她出丑的。算准着宸阳公主会去太傅府,卫长宁带酒而去,御赐的佳酿正适合宴饮,就算没有当日饮酒,君琂将酒收下,它日饮了也会将算在卫长庚的身上,所有的好感都会消失。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君琂会将酒送了回来,还让侯爷饮下。
魏珺自己先进去,庭院里没有下人伺候着,她觉得奇怪。卫怀慎中了药,势必会找人解决的,她自然不会这个时候迎上去遭罪,男人这个时候粗鲁堪比豺狼,随意找个侍妾过去就成。
卫长宁走了几步也发现不对,再走就听到里面的放浪声音,她面色红了红,无措地看向魏珺。魏珺冷冷瞧她一眼,道:“你听到了?”
卫长宁神色窘迫,匆匆离开。
魏珺神色微冷,看着卫长宁离去的背影,眸中带着深入骨髓的恨,就像是秋日里盘旋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会过去深深咬一口。
卫长宁拐过弯就停下脚步,回身看了一眼主屋,嫣红的唇角勾了勾,轻松地回到浮云阁。
方氏日日派人盯着灵均,免得她又胡乱闯到书房去给世子添乱,今日她到处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人,她正让人去外面找,就见到世子从前面回来了。
她迎上去,忧心道:“世子,灵均那个丫头可是半路去截您了?”
提及灵均,卫长宁微微一笑,“没有,前面传话说父亲身体不好,我就看看,没想到他不见人,我就回来了,至于灵均,您去前面带人找找看,母亲给的人不好苛待,您亲自去找。”
世子发话了,方氏只好带着两个丫头去找。
卫长宁觉得累了就去屋子里休息,看到那盏花灯,眉眼弯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先生会帮她讨回公道。前院发生的事情,她都亲眼看到了。
至于灵均,怕是不会再回浮云阁了。
*****
方氏带人寻了半日,将整座侯府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灵均。她正准备放弃的时候,有丫头来说悄悄话,灵均被夫人逮到与侯爷在一起欢好。
方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没喘过气,晕了过去。
卫长宁吓得忙让人请大夫,掐人中。方氏慢悠悠地醒过来,见到神色紧张的卫长宁,就哭道:“世子,奴婢对不住您啊,没看好那个贱.蹄子,让她这么给您脸上抹脏啊。”
人醒了过来,卫长宁就觉得心安了,浮云阁的侍女看着她神色中都带着同情,好似她真的很可怜。她顿时哭笑不得,安慰乳娘:“乳娘您想多了,不就一个侍女,父亲喜欢就喜欢,与我有什么相干的,这些话切勿再说了,免得传出去不好听。”
她浑然不在意,方氏心里不平,暗恨侯爷做事过分,想女人竟想到自己儿子通房这里来了,夫人平时那么精明,将侯府看得严严实实,竟让这么个丫头爬上去了。
方氏气得心里不平,忙下床要去找灵均算账,卫长宁忙按住她,唇角微微一翘:“乳娘,头疼的应该是侯爷夫人,这件事与我们不相干的。”
“可是他们不能这样欺负您的,那是、那是您的通房啊。”方氏不甘心,这么大的笑话被旁人听到了,世子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卫长宁微笑道:“我浮云阁只有阿碧一个通房,灵均是夫人房里的丫头,您可别弄错了。”
“唉,记得了。”方氏恨得胸口疼,只能这么对外说了。
接下来几日浮云阁如常的安静,灵均也没有再出来,只知道侯府多了位侍妾,下面的侍女婆子都上赶着巴结她。
*****
二月的时候,张绍华从衡水赶来了,卫长宁从自己名下选了处靠近的宅子给他安顿下来。因着是自己师兄,她自己亲自去安排。
听说侯府夫人病了大半月,侯爷日日去灵均房里,冷落她许久。府里出现些许闲言碎语,道是因为侯爷纳妾,夫人不喜欢,两人闹得不开心。
卫长宁出府接人的时候,在前院遇到灵均,春日里景色很好,她一袭玫红色烟罗叠群,显得身材极好,胸脯挺起,撑起一段殊丽艳影。她不想与这个女人说话,就快走两步。
灵均也快走两步,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觉得数日没见,世子又变了,变得愈发勾人了。
世子一双眼睛着实太美,比起女子也不相让,滟滟水翦。今日她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袍服,鲜艳的颜色反显出几分稚气,肤光胜雪,比她都要清艳夺目。
她多看几眼,心生羡慕,女子都喜欢貌美的男子,她自然也不例外的。虽说她把身子给了侯爷,心里还是有些后悔,老男人哪比得上这么俊秀的世子。尤其是床上的时候,特别粗鲁,不晓得体贴人,折腾她死去活来。
世子这样的男子,肤白靓丽,肯定很温柔。
灵均走过去,笑问:“世子出门?”
“嗯,见朋友。”卫长宁回应她,为着避嫌,她一句话说完就向府门处走去。元安在马车旁候着她,今日要去接师兄的,不能为她耽误时间。
她这么不念旧情,让灵均气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回自己的院子。
*****
城外等候的张绍华被卫长宁安顿在城中的街坊里,再过几条街便是长街,地理位置也算很好。卫长宁在年前就将宅子布置好了,里面侍女小厮都有,张绍华对这样贴心的举动表示很满意。
卫长宁在宅子里用午饭,两人讨论了会今年可能会出的试题,张绍华想到师弟的漫漫追妻路,问她:“你的君太傅待你如何?”
春日蔬菜很多,卫长宁夹了筷青菜,闻言就笑说:“吾将上下而求索,不急不急。”
张绍华彻底说不出话,对于君太傅这样的女人,他想都不敢想。太过强势的女人,娶回家肯定压不住,他还是比较喜欢娇俏可人的。
用过午饭后,卫长宁就告辞回家,将宅子的地契交给师兄,叮嘱他:“师兄若有难处就去侯府寻我,长安城内很太平,唯恐小人生事,师兄千万要小心。”
她这么贴心地安排,让张绍华过意不去,接过地契道:“我懂得,虽说我是衡水一霸,但到了这里我会夹着尾巴做人的。”
说话总是这么爱开玩笑,卫长宁摇首,略微不放心,想了想,将元安留在这里,待科考结束后再让他回侯府。
科考前一日,元安悄悄回侯府,走到世子书房,塞给她一封信,神秘道:“有人让我送给您,说是您看了定会信心百倍。”
卫长宁狐疑地打开书信,上面只有两字:静心。
字迹娟秀,不带锋芒,不带连笔,如同幼子般一笔一划书写的,应证了这二字精要。卫长宁笑得说不出话,捧着高兴半晌,才问元安:“你何处得来的?”
自从上次卫见绪出言不逊,侯爷亲自登门赔礼,太傅也没有原谅,两府就这般生了嫌隙,卫长宁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去太傅府,只能等科考结束后再去试试。
元安道:“有人送去张府的,我就赶快给您送回来了,世子明日当要静心才好。”
卫长宁高兴地点头,君先生是挂念她的,心中必然有她。
今年科考并不在君琂的掌握中,人人都想在科考中招揽人才,尤其是前三甲最为特殊,若是路子通畅,进入内阁也是必然的事。
去岁求药时,被迫答应皇后一事,帮她寻子,五殿下当年丢在农家时被火烧死,皇后没有见到尸体,总觉得孩子还在世上。皇帝早就与她不同心,她就将希望放置在君琂身上。
皇后给出的消息很少,只说明当年农家所在,还有身上的信物,是一片银锁。五殿下身上都没有胎记,唯有后面送来的银锁样式,这样找下去犹如大海捞针。
君琂命人查访那家农户,当年村子里是否有存活的人,对于火烧前的事都要查清楚,或许孩子在火烧前就已经被带走了。虽说很难找到,但已经答应皇后,她就应该要尽力。
林璇将消息送过来时,皇帝恰好传召她入宫,一甲三人已经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勤快吗?
作者可爱吗?
对了,站攻受吧,小可爱们。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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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