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寂静到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卫长宁挣扎了下,侧身凝望着她:“我在想、在想我们是不是成功一大半了,只要立后,就可以永远都不分离了,与寻常夫妻那般,生死追随。”
“莫说傻话,寻常夫妻也不会生死相随,且你我年龄悬殊,你傻不傻?”君琂心头突突跳了两下,这人的想法稀奇古怪。
卫长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正好见她睨着自己,诚恳道:“就几岁而已,不打紧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君琂收回自己的视线,蓦地有些明白太后的顾虑,想了想,道:“这些话勿要再说了。”
“好,先生不喜欢听,我就不说。”卫长宁往外侧挪了挪,贴近了她才觉得心安,本不想睡的,不知为何,就睁不开眼睛了。
翻了身,将手揽着她,将手臂放在她的小腹上,嘟哝一句:“你不许走。”
要睡了都不安分,君琂将薄毯盖过她的小腹,回应她:“不走。”
卫长宁这才安心地合上眼睛,她惯有午睡的习惯,登基这些日子以来都改了,每日忙着批阅奏疏,没有多少时间休息,今日见到君琂,才将这个习惯又改回来了。
她睡着了,君琂没有睡意,答应她不走,也不好离开的,躺了不知多久,起身接着去抄策略。
容湛确实有才,君琂早些年也确实很欣赏他,才华横溢的良才都会让人多看一眼,然容湛心思不正,总将视线放在卫长宁身上,这些年,也不见他娶妻,也是件怪事。
她一面抄一面想着这份策略包含的内容,东南那处并非陆地,多是水军,大唐对水军这块并没有太多的重视,往来贸易也不如陆地。
容湛这份策略,是想让皇帝对东南多些重视,她抄完后,让人去找了些关于东南地理习俗的书册,再调些那里递来的奏疏。
吩咐下去后,卫长宁也醒了,披了外袍就出来寻她,见到字迹工整的策略,笑了笑。
她睡眼朦胧,带着些许不多见的迷糊,笑时更显得痴傻,君琂看她一眼,道:“呆呆傻傻的毛病,何时能改?”
卫长宁痴痴笑了下,“改不了就不改,不委屈自己。”
君琂朝她笑了笑,极是温柔,也没有再说话。卫长宁穿好外袍的功夫,林璇过来,道是太后请她去长秋宫,商议先帝未曾宠幸的妃嫔该如何处置。
卫长宁不管后宫的事,只将太极殿握在自己手中,其余的都是太后在管,差点忘了这些人,便道:“让殿下自己处置,朕不管这些莺莺燕燕。”
先帝好色,在去岁还选进许多世家女子,宠幸多少人是不知晓,在见过长秋宫送来的名单后,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名,眼睛花了。
她习惯性看向君琂:“怎么那么多人?”
这话让君琂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窘迫地抿了抿唇角,摇摇头。
卫长宁恍然意识到不该问这个问题,忙改口道:“我以后不会有的。”
一句话让林璇发笑,好在没有宫人在,君琂跟着笑了下,接过名单细细看了一眼,见到卫见莳的名字,提醒卫长宁:“不如清白的女子问问她们可想回府,若不回去,便留在宫中。”
“留在宫中做什么?”卫长宁登时站起来,目瞪口呆,又不是她选进宫的人,留在宫中指不定还要她时不时地去过问,不悦道:“不想回家的都像林妃那样,打发去皇陵给新帝守陵寝。”
她这是不想给自己招来麻烦,君琂笑道:“守陵寝,也可,我见到卫见莳了,她已被先帝宠幸过,你如何打算?”
“什么如何打算,她要回府就回,不回就去皇陵,作何问我,她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承受结果。”卫长宁挑了挑眉,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君琂将名录交给林璇,卫见莳被宠幸过,着实不好安排,吩咐她:“将陛下的意思转达太后,让她做主就好。”
林璇接过后,又道:“太后主要是想问你,今晚是否去长秋宫用膳。”
卫长宁眉心跳了跳,不愿意过去,找个理由搪塞:“你就说我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今日无暇,明晚过去。”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再去长秋宫,莫不是傻子?
君琂却像看孩子那般望着她,摇了摇头,不免戳破这件事,“如何处置先帝宠妃是假,太后是想让你过去陪她用晚膳,你怎地就想不明白?”
“我笨呀,所以想不明白。”卫长宁扬了扬下巴,耍起无赖。
林璇退出去后,殿内就只有两人,君琂握紧她的手,“你与太后之间关系愈发不和,这样对外而言,于你不好。”
“先生说错了,哪里不和,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断断不会亏待她的,再过几月我会降恩蒋家,这样做难道不好?”
君琂眸光一转,露出赞同的笑意,卫长宁趁机道:“先生,我欲调回君骁,君家做事不对,可君骁性子尚可,我给他赐婚,你看谁人合适?”
太傅权高不假,终究只有一人,君家中君骁性子也算沉稳,就是被父牵连,只要他想通了,卫长宁依旧觉得他还是个可造的良才。
君琂没有想到她亦会提携君家,心中也有些感动,只是不赞同:“你这样做,会让太后不喜?”
“蒋家是外戚不假,君家必然也是,我先提蒋家,赏个侯爵,再过些时日至年底时,召外放的朝臣回京,将君骁召回来,那么多人,太后还会说什么?”
卫长宁晓得她的顾虑,早早地就将所有事情都想了,又添一句:“蒋家势弱,蒋怀心中有数,不会乱说话,我捏着二房蒋敏,蒋怀有所顾忌,必会安分。”
君琂被她说服了,柔柔一笑:“你想得很通透,权衡之道,很有分寸。”
这是夸她?卫长宁眯眼笑了笑,只道:“你不拒绝就好。”
“你都已想好,我为何要拒绝,你是皇帝,做事本就有理有据,不需要有拘束的。”君琂笑道,她这么为自己考虑,除了感动外,怎会拒绝。
卫长宁却道:“我是皇帝不假,可也想做你靠山,你迟迟不敢放手,不就是担心我无法应付朝中繁杂的势力,其实眼前的局势于我们而言并不算差,只要、只要殿下不阻拦我立后,甚事都好解决的。”
她的担忧和君琂一样,皇后盼了这么多年,会让自己的孩子对一个权臣这么上心?立后且不说,君琂也听到灵堂上些许传闻,再嫁的女子立后,所有人都不会同意的。
虽说传闻被君琂压了下来,可也是真话,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无人会置喙,皇帝身旁人,站在风口浪尖上,到底不大好。
她侧眸望着卫长宁,灼灼艳丽,让她想起了倾城色的玫瑰,花中带刺,好看不假,让人止步。
带刺的人,脾气都不好。卫长宁的性子在侯府磨炼多年,已变得很好,只是有些事一旦闹得无法收拾,她也不会轻易妥协。
卫长宁不晓得她在想自己,将策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想起自己睡前的那个想法,“我们去东南巡视,如何?”
“想去玩?”君琂回过神来,看着她。
“不是去玩,且看看那里风光,这份策略让人很向往,我觉得容湛之意,想是去过东南,新君登位,去东南巡视水军,也无不可。”卫长宁道。
君琂明白她的意思,现在不能决定,此事关系太大,需要想到许多的方面,见卫长宁兴致勃勃,或许有自己另外的打算,言道:“此事,要与朝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卫长宁点点头,目光在策略上扫过一眼,阴沉了些许,顿了片刻后,开口道:“我见过容湛的母亲,举止有度,不像是山野村妇。”
“能培养出容湛这样有才能的人,自然不俗。”君琂道。
卫长宁撇撇嘴,不乐意道:“你很欣赏容湛?”
“良才,自然欣赏。”君琂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依旧问她:“不去长秋宫?”
“不去,我还有好多奏疏没有看,不如我们一起?”卫长宁找到借口,巴巴地望着她,生怕她不同意,又追加一句:“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想问你,正好今日有时间。”
她拿政事当借口,君琂也无话可说,由着她去。
长秋宫来传话的依旧是碧澜,这次过来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心中莫名奇怪,向寝宫内多看几眼,才回宫去复命。
她心中有了疑惑,必然告诉太后。
太后近日在忙着迁宫,今日得了空隙,又知是休沐的日子,自然就想见见皇帝,她知晓卫见莳曾是她的幼妹,顺势问问她的意思。
听到碧澜的回禀后,她皱眉道:“太傅入宫了?”
这个刚登基的皇帝可不是勤快的人,心中念念不忘的只有太傅。
碧澜摇首不知,皇帝寝宫是她自己的人,也打探不到消息的。
太后也见怪不怪,忽而又问道:“皇帝如何处置高逸的?”
“先帝身边的人,她不会再用,好似是打发回乡了。”碧澜道。
太后沉吟了片刻,吩咐道:“那你将人带回来,先帝死前身边只有他,我一直奇怪他是怎么死的,虽说太医诊治是病故,却也太过巧合了,前脚玉玺送来,黄昏先帝就驾崩,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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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一百一十六
卫长宁自己开了口, 就不好去偷懒, 让人去太极殿将奏疏搬过来, 自己坐下来细细批阅。
君琂不会陪着她, 看着自己腰间空无一物,才想起睡前卫长宁替她将香囊解下, 搁置在榻前小几上, 自己就回去拿。
小几上不仅有自己的香囊, 还有卫长宁的那枚, 里面放的是平安符。她将香囊握在手中,上面沾染了卫长宁的气息, 她置于鼻间闻了闻。
淡淡的气息, 并不浓郁。
她摩挲着香囊边缘,蓦地发现里面似装了其他东西, 摸起来手感有些硬, 心中犯起狐疑。
探首看向案头的卫长宁,晓得她的性情,贴身放的必然是她很珍贵的东西, 小小的一枚香囊内会放何物?
这是卫长宁的东西, 她不好打开,就放回小几上,走了两步又回头去看, 心中愈发狐疑,她会将何物视如珍宝?
回想起两人的过往,她并不曾送过她小玩意, 好奇心作祟,她看了一眼卫长宁后,将香囊打开,里面除了平安符后,只有一枚钥匙。
君琂莞尔,莫不是小金库的钥匙?
她等着卫长宁过来时,再问问。卫长宁的铺子在登位后,就尽数交给她,都已经做了皇帝,也不会计较那些商铺的利益,她奇怪,这枚钥匙是哪里的?
卫长宁伏案几个时辰后,在天色黑透后,就将带着疑难问题的奏疏拿给君琂。
君琂手旁就是她的香囊,她顺手拿过就系在自己腰间,君琂被她转移注意力,望着奏疏凝神想了想,道:“军队粮饷事关重大,先帝在时,就曾扣着不发,你方登位,不如想办法发了,将士们感到新君的恩惠,必然会感恩戴德,心中向着你。”
“可是,有钱吗?”卫长宁顿显苦恼,她早就让人查过的了,国库根本支撑不住这么多军队的粮饷。先帝又不是爱惜将士的性子,自己快活就成,她接手后才发现,先帝奢靡成风,每年花的银子难以估量。
这么大的烂摊子,她接手后,顿觉不易。
她苦恼,君琂却道:“将你的小金库搬出来,不就够了。”
卫长宁不知道她的意思,愣道:“我哪里有小金库?”
“那里。”君琂莹白的指尖指着卫长宁腰间刚系好的香囊。
被她这么一说,卫长宁糊里糊涂的,自己伸手摸了下,怪道:“里面是平安符,哪儿有银子?”
“除了平安符就没有它物?”君琂望着她,带着淡淡的疑惑。
卫长宁指尖摸到先生口中的‘它物’,顿时脸色通红,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这样怪异的神色,让君琂愈发觉得奇怪,自己也伸手去摸。
吓得卫长宁慌忙向后躲去,手捂住香囊,道:“不是、不是小金库。”
躲避不及的动作让君琂眉心重重一跳。
短暂的尴尬让她呼吸一顿,目光又落在奏疏上,继续回归正题:“其实没必要全部发下去,先放一部分应急,待税收上来后,再发剩下的,这样总比往年扣一半不发的强。”
卫长宁惊魂不定,悄悄打量着先生的神色,她愈平静,自己反而愈不安。听她说的都是政事,就认真听了。
君琂看她一眼,眸色淡淡:“你自己想想如何批阅。”
听她的话,卫长宁将奏疏抱回去,自己结合她方才说的,才落笔批阅。
等她写完,都已月中上天,林璇入殿问两人可要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