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如此聪明,又怎会看不出世昭的心思?”
萧韵淑眸底掠过一抹笑意,面上不动声色,淡声道:“三国皇室争权夺利,为王位不惜手足相残,又有几个人,像四皇子看得这般通透。”
温世昭轻笑道:“太子妃放心,世昭与王兄虽不是一母同胞,却胜似亲兄弟,世昭对王兄绝无二心,对温国王位,更是不敢有分毫贪念。”
这番耐人寻味的谈论,无长篇大论,却可窥知温国四皇子看得通透,活得也通透,萧韵淑由衷之言:“若四皇子生在太平盛世,即使为王镇守小小封地,也必定是位明君。”
温世昭心知过了太子妃这关,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清咳几下喉咙,一本正经地说道:“倘若再娶上一位中意的女子,与她相伴到老,白首不离,这才是人生最惬意之事。”
“四皇子可想娶君儿?”
这才是她的最终目的,温世昭忙点头:“不知萧王可愿意?”
萧韵淑笑了笑:“那你可有去问过君儿,她是否愿意。”
“这……”
温世昭凝眉,抬手拢了拢两边衣袖,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明年十八封王,她亲自前往萧国向萧王提亲,可萧公主从未正面回应她许给她的承诺,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何况萧公主并没有应许她,若是这一年期间,遇到其他绝世无双的男子,萧公主倾心可怎么办,又或者是萧王给萧公主赐婚,又该如何?
暂且不考虑这些因素,就连父王这关,更难以言表。
萧韵淑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茶杯斟茶,茶满放下茶壶,抬眸望着温世昭,见她愁眉苦脸,开口道:“四皇子无需担忧,我家君儿眼光甚高,寻常男子还入不得她的眼。”
太子妃这话非但没有宽慰到温世昭,她闻言更是忧愁。
萧公主是个奇女子,寻常男子当然入不得她的眼。
可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女子,可入得萧公主的眼?
温世昭越想越眉心皱得越紧,心头生出一股燥意,胸口也闷,拢起来的衣袖挥开之际,一块明黄手帕被甩了出来,飞落在萧韵淑的脚旁。
温世昭怔愣了一下,正要倾身去捡,却被萧韵淑先拾起。
当萧韵淑认出这是自家君儿的手帕时,不由得弯了弯唇角,也没问什么,伸手递给温世昭,眉眼含笑:“四皇子,你的手帕掉了。”
“多谢太子妃。”温世昭被太子妃不明所以的眼神看得红了脸,接过手帕急忙收入衣袖中。
这手帕刚深藏衣袖深处,温世昭为方才的行为暗暗自恼着,还没舒口气,又听得太子妃轻声问道:“你当真喜欢我家君儿么?”
温世昭忙点头:“喜欢。”
“凡事讲究一个缘字,既然喜欢,就不要轻易放弃。”
“世昭明白。”温世昭为难道,“就是不知萧王可愿意?”
萧韵淑吟道:“君儿自幼得父王宠爱,萧国与温国路途遥远,父王未必舍得君儿远嫁,四皇子想要娶回温国,确实要废番波折。”
“若父王向萧王提亲,可有几成把握?”温世昭心知不会这般容易,萧国与温国关系并不稳定,而且和亲只是暂时缓和两国僵硬的关系。
她们之间的身份,就像一座牢笼,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萧韵淑笑了:“碍于温王的面子,父王或许会同意。”
“那真是太好了。”温世昭双眼明亮,面容泛起几分兴奋。
有了希望,这人由愁眉苦脸变得神采奕奕,萧韵淑想了想,不忍心泼盆冷水,本想再宽慰鼓励几句,门口突然响起急促声:“殿下,殿下!”
是小祥子的声音,小祥子快步跑到温世昭桌前,喘息几口气,没来得及说正事,就被温世昭呵斥:“慌慌张张做什么,太子妃在这里。”
陈桐祥吓了大跳,急退开一步,跪倒在地:“拜见太子妃。”
“嗯,起来吧。”
“谢太子妃。”
小祥子站起身,温世昭挑眉问他:“这么慌张,到底怎么了?”
实在事发紧急,陈桐祥没顾得太子妃还坐在四皇子身旁,跨步上前挽起四皇子的手臂,焦急地催促:“殿下啊,快走吧,王上传召殿下!”
父王怎么突然传召她,莫非是因为清早出宫之事,来不及细想,温世昭匆匆站起身,朝萧韵淑拱手道:“太子妃,父王叫我,我得先走了。”
萧韵淑笑应:“去吧。”
四皇子已经离去,这偌大的正殿,少了闲谈,陷入空寂。
萧韵淑只是静静地端坐着,那浑身流淌的气质美如兰,掩饰不住的卓约多姿,仪态万方。
她擎起茶杯举在眼前,眸底掀起涟漪,溢出丝丝缕缕柔情,轻声喃喃自语:“阿祁,是你么?”
也不知想起什么,萧韵淑眸底柔情悄然褪去,眉眼逐渐沉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半响之后放下茶杯,低声道:“长公主,温玉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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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边,温世昭心烦意乱,快步出长公主府,边走边问道:“小祥子,传旨的侍从有说什么事么?”
“奴婢问过了,那侍从也不清楚。”陈桐祥愁眉不展,猛地急色道:“天啊,会不会是王上得知殿下受伤还出宫,要兴师问罪啊。”
小祥子与她想到一块去,温世昭没好气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奴婢也想闭嘴啊。”陈桐祥哭丧着脸,“还不是殿下非要出宫,这下好了,王上舍不得骂你,肯定要责怪奴婢照顾殿下不周。”
“怕什么,本皇子扛着。”温世昭顿了顿余音,陈桐祥闻言正要向四皇子表达感激涕零之情,谁知四皇子幽幽道:“大不了你挨顿板子。”
“殿下!!”
第17章 请君入瓮
这路上。
温世昭没搭理小祥子对她幽怨不满的念叨,她在心里琢磨如何应付父王的盘问,那侍从传父王口谕,召她去德宣殿觐见,德宣殿是父王处理政务的地方,父王势必有重要之事。
行至德宣殿,温世昭伫立在殿外理了理衣袍,跨进殿内之际,抬眸望向端坐高座的父王。
父王背脊挺直地坐着,手擎奏折,面色极为平淡,看不出阴晴,温世昭快步走到高座之下,敛声肃容,跪拜在地:“儿臣拜见父王。”
“世昭起来吧。”温煜城放下奏折,抬手虚扶。
“谢父王。”
温煜城抬眼打量老四,见她脸色比上次红润些,这几天提心吊胆的心才稍稍松了几分。
老四年幼丧母,是最小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儿子,温煜城敛起天子威严,锐利的目光逐渐柔和,颔首问道:“世昭,你的伤可有好些?”
温世昭在父王面前也不拘谨,笑应道:“好多了,请父王放心。”
“你让父王怎么放心,这太子也真是拎不清,宫外多危险,怎得每回自己出宫还要带上你。”
温煜城皱起眉头,沉声道:“幸好你并无大碍,否则父王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母妃交代。”
“父王,是儿臣非要跟王兄出去,不关王兄的事。”
王兄又被父王责备,王兄实在冤枉极了,每次都是替她背黑锅,也不知前几日,父王得知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可有重重责备王兄。
父王从小就心疼她,深怕已经领兵作战的王兄再被父王苛责,温世昭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拱手问道:“父王,不知找儿臣前来,何事吩咐?”
温煜城稍稍沉吟,手指轻敲桌面,缓声道:“太子连夜出征,走的很是匆忙,新婚之日撇下太子妃,太子妃难免会受些委屈,但太子此番也是为了温国社稷的安稳。”
温世昭应道:“太子妃明事理,她会理解王兄的。”
温煜城捋下巴的胡须,笑道:“今日她来向孤敬茶,孤能看出来,太子妃是个贤惠的女子。”
听父王语气正常,好像并不知道她清早出宫之事,只要不是兴师问罪就好,温世昭的心头松口气,认真回道:“太子妃将来必定母仪天下。”
温煜城点了点头,却并未顺她的话接,而是收起敲桌面的手,擎起份奏折随意看起来,随口道:“老四啊,今年有十七了吧,你三个王兄皆已成亲娶妻,唯独你还未婚。”
听此话,温世昭如临大敌,只觉后背凉嗖嗖的。
她总算是明白父王找她的真正目的,竟是询问婚姻之事。
父王并不是第一次问,自从前几个月过了生辰,父王总是有意无意提起婚亲方面的事情。
这年纪上来,避无可避。
没听见老四回声,温煜城以为老四害羞,挑起眉头,主动问道:“世昭,心中可有意中人?”
“父王……”
这个问题,温世昭难以回答,现在时机不对,她还不能告诉父王,她已经喜欢上敌国公主。
“怎么,还害羞了?”
温煜城看到老四羞赧着脸,笑得眉目慈祥,摇头道:“小时候你向孤撒娇如此勤快,心中什么都与孤说,你现在虽是长大了,但孤又不是外人,有意中人还不能与孤说么?”
“父王,儿臣……”
不待她说完,温煜城打断她的话:“听说你今日大清早,即使身负伤也要出宫去送和亲队伍。”
温煜城察觉到老四面容神情的变化,板脸道:“可有此事?”
后背不止凉嗖嗖,层层冷汗溢出来,原以为能逃过父王的法眼,看来还是嫩了点,温世昭以进为退,拱手应道:“父王,儿臣知错。”
“何错之有?”
温世昭苦巴巴脸,低声道:“儿臣……不该受伤还出宫。”
看到老四惯有的委屈神情,温煜城深怕又心软而轻易放过,便低垂头不去看她,沉声道:“孤还听说,你的伤是萧国六公主为你诊治,这几日住在行宫,也是这位萧公主照顾你。”
既然隐瞒不住,温世昭不再藏着掖着,应道:“是的,父王。”
“所以,你大清早出宫,就是为了送萧公主?”
温世昭点头回道:“萧公主对儿臣有救命之恩。”
“孤还以为……”
余音倏地顿住,温煜城望向温世昭,双目逐渐锐利起来,却见她神态自然,并无任何异常之色,便笑道:“算了,倒是孤多虑了。”
温世昭面容虽是扬起笑意,眉心却微不可察地轻皱,正思虑父王这番话的真正用意,又听到父王道:“其实孤找你来,是替你舅舅说媒。”
“替舅舅说媒?”
温世昭闻言怔愣了一下。
温煜城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沉了些许,声音平静道:“你三舅在你的生辰宴上,向孤提过你与孙飞薇的婚事,最近又向孤提了几次。”
“不行!”
温世昭脱口而出。
老四几乎不用想便拒绝,态度如何坚决,不像是作假,温煜城疑惑地问道:“你们自小一块长大,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为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