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词(重生) 第57章

  她捏捏帕子收下了这些暗含讽刺的祝语,本想着待旬翼登基,她的儿子可以争争太子之位,她也有做太后的梦,可是半路上杀出的旬长清毁了所有的希望。

  世子妃之位,终究也将保不住,别说太子位,只怕王位都会被二房夺去,她恨恨地望了一眼旬亦白,面上笑道:“二弟,我刚刚好像看见父王去了祠堂,约莫着又去悼念柳莹了。我看不日父王就会辞官了,毕竟此时新帝登基,他需放权才是,总不能让别人笑话他去抢女儿的东西。”

  旬亦白冷冷一哼,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嫂子忘了,旬长清不是平南王府的女儿了,与父王与你我也没有关系了,血缘在皇权面前可是渺茫的很。”

  秦景语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实在不知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为何就那般好命,竟做了皇帝,若是以后真的掌权了,会不会回头找她麻烦,毕竟当时的谣言也是她命人传出去的。不过转而想想,只要旬翼在,就不会容忍别人来动她;但是旬翼若是辞官,那她岂不是任人宰割。

  她想了想,也往府外走去,无论如何,不能让旬翼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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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凝腻,风声漫漫,绿意染色了纱窗,树枝摇风,比起白间凉快了些。

  华清宫外,九曲桥上,旬长清坐在了台阶上,一旁紫缙端着烛火,烛影摇辉,映得周遭如同白日,手中的书信也清清楚楚,她翻过了所有的情报后,凝眉道:“原来秦立竟与秦景语祖上有些关系,未出五服也算亲戚了。”

  “二者有何关系,世子妃的母家都在西南,是一州刺史。与帝京的秦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啊……”

  旬长清挥挥手,示意她停下来,自己托腮想了许久,道:“未出五服便是一家,如此倒方便行事。”

  眸色静淡,翻开了白日里的联名书,上面的秦立的名字被朱砂笔勾勒出来,更加明显了,思绪有些紊乱,她挥退了紫缙,自己将烛台放在石阶上,天色濛濛如雾,想来今夜又是无眠之夜了,如前世她在牢中一般。

  不过这次她是握住权力之人,她歪着脑袋望着一旁火烛,燃着如妖媚双眸一般的殷红的焰火,可黑暗中独她可以照明。就如朝堂上一样,纵然有些手段在外人看来险恶异常,但也是解决困境的最好方法。

  她既已接下这个皇位,便不会如一旁白莲般纯净,旬翼与平南王府都不会成为她坚强的后盾,她信的只有自己了,贤贵妃如今闭门不出,只怕也想锻炼她,若是连眼前之难都解决不了,如何处决日后的国政大事。

  更可恨的卫凌词,竟然也避她不见,待她进宫那日,一定找她算账。

  她忍不住骂了几句,可不过须臾就想念得紧,她摇了摇脑袋,尽量将那个骗子的影子赶出自己的脑袋,自己将台阶上的东西收拾好,命人将火烛拿回宫。

  再回正殿时,贤贵妃已经跪在那里了,她忙将手中的东西交给紫缙,自己趋步走近,行礼唤道:“娘娘,您何时过来的,身子可好些了?”

  按理,旬长清该换称呼了,但她犹如旁人般唤她娘娘,贤贵妃也无法与她计较,只是撑着她的手站起来,一些话不能当着先帝的灵柩提及,她便牵住旬长清往外走去,走至桥上,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她才道:“长清,联名书之事本宫已知悉,但如何做你可有把握?旬翼此时必然不会动,但你拿捏好分寸,不能太让他没面子。”

  湖面中的月亮很美,波光粼粼之色,荷塘月色,像极了民间田间之景,若是没有皇家权力的斗争,此时赏景,也会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旬长清被她牵着手,心中的不安稍稍去了些,回道:“如何行事,我已经知晓,不过杀鸡儆猴罢,震慑不安分之人,不必我出面,让平南王去做即可,眼下我未登基,手中无权,只得让他去动手。”

  新帝不出面,自是好事,但是旬翼如何会乖乖听话?

  贤贵妃不解,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那般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人确实很放心,她道:“先帝选择你,是不错的决定,新帝登基,朝堂上自然该换换血了,趁着眼下无人置喙,该换的就得换。”

  这话说的好像衣裳,要过年了,不合适的旧衣裳该扔就得扔,才有多余的衣柜装下新衣裳。

  旬长清忍不住侧眸,“您不怕我会引起群愤?”

  毕竟新帝初始就这般,易引起朝臣的怒火,更何况旬长清本就让众人不服,如此一来,岂非是火上浇油。

  方才神色肃然有些像帝王之样,可眼下歪着脑袋又像个求知若渴的孩子,贤贵妃望在眼中觉得她异常可爱,人心鬼蜮,她却如清水一般透彻,她忍不住攥紧了旬长清的手,“长清,你是皇帝了,不必畏首畏尾,秦立已然知晓此事被你得知,你需尽早解决,不然祸事蔓延,更加难以收拾。”

  旬长清点头,“那我即刻命人去办,擒了秦立,那些人也会安分许多。”

  贤贵妃却是拉住她,问道:“擒了秦立简单,关键在于空出的左相之位,你属意于谁?”

  月光之下本是如玉般皎洁无瑕的脸颊蓦地红了几分,暗淡无尘的眸光焕起一丝光彩,旬长清还未语,贤贵妃就已明白,叹道:“眼下恐怕只有她合适了,如今算是帝师,也不算突兀,只是把握好时机就成。”

  这便是同意她的做法了,旬长清微微行礼后,便命紫缙将方才的情报给旬翼送过去。

  星火之夜,极尽难眠。

  秦府一夜之间被禁卫军翻得天翻地覆,下人被惊逃窜,主子被抓入狱。

  晨起时,百姓从秦府路过,一张封条已经贴在了大门上,门外亦有兵士把守,阴冷可怖,夏日之晨,竟莫名生了些寒意。

  消息传到郡主府时,卫凌词不过刚起,长发未及梳理,便放下木梳,倏地站起身,“谁下令擒拿?”

  旬长清有权利唤动禁卫军,但此时先帝灵柩未出帝京就罢黜左相,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于她而言并非是善事。

  纤云也是从宫中回来,手中自然是最精准的消息,“是王爷下的命令。”

  卫凌词更加不解,墨如蝶翼的眼睫微微颤动,“可知罪名是何?”

  “妖言惑众,祸乱朝纲。”

  短短八字并非小罪名,足可让秦立满门获罪,卫凌词拧眉,“为何是这个罪名,若是联名书被揭露,那获罪的朝臣可就占了一半,如此紧迫的时机,王爷为何这般做。”

  纤云摇首,“不是联名书,是之前帝京谣言,非议襄安公主之事,如今公主又是新帝,可不就与朝堂联系在一起。王爷亲自去抓人的,据说秦立扬言冤枉,可现在无人敢插手此事。”

  卫凌词微微摇首,谣言一事是秦景语所为,而如今被旬翼按在了秦立头上,虽说是无妄之灾,但经过联名书一事,朝中不服新帝之人只怕不敢上奏为秦立求情,都知新帝手中捏着她们的把柄,自然会乖顺服帖。

  而旬翼经过此事,为护得秦景语这个长媳也得罪了人,在一干人看来,他是心向新帝,灭了所有不臣之心。

  旬长清这个做法,有些狠毒,但成效却是最好的,卫凌词长长呼出一口气,只待明日送先帝灵柩去皇陵,新帝择日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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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热的炎日,百官将先帝灵柩送至皇陵,留下些许守陵之人,便可打道回京。宁安郡主撇开了女儿,带着几人留在了皇陵中。

  卫凌词并未劝说,只留了几名带着功夫的下人守着,又随了队伍回京。

  闷热了两日,暴雨终于袭击了帝京,空气中带着雨后清新的气息,人马回京时,大都淋雨而行,但回京后已然顾不得修整,便要忙碌新帝登基之事。

  夏季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晚间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星空暗淡,无月无星。

  华清宫是帝王寝宫,但因着先帝刚刚驾崩,总要修缮一番才可入住,旬长清便依着贤贵妃住在了千秋殿。

  宫里无子后妃大多已被迁出宫,去了皇家寺庙;五皇子虽说痴傻,可早已成年,不日封王该去封地了,偌大的后宫只有区区几位主子了。

  卫凌词回府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跨进了千秋殿。

  彼时,旬长清正坐在榻上,翻看着一些来自各地的急报,有些急需处理,宫人便往她这里送过来了,旬翼这些日子也不再管这些,毕竟新帝已立,活蹦乱跳地住在宫里,不再如先帝那般病疾缠身无法下榻。

  紫缙站在门外,见是卫凌词,也没有通报。但脚步声响起后,旬长清就抬首,举眸望她,以清冷的目光应承着她的到来,只是冰雪双眸多了一分光亮,“你来了,我以为你今生不打算跨进这道宫门了。”

  做了皇帝,连带着说话语气都与往日不一样了,卫凌词觉得还是比较喜欢以前旬长清软糯撒娇的声音,她趋步走近后,淡淡道:“那我再回去?”

  转身就走,身后榻上之人跳了下来,数日来委屈的情绪陡然爆发至最高处,压也压不住了,她出口便道:“卫凌词,你站住,再走一步,信不信我拆你的郡主府。”

第84章 沙子

  几日不见, 气性愈发大了,卫凌词只站在那里,待她走过来时,冷笑道:“陛下火气这般大,可以直接放火烧了我郡主府。”

  旬长清被她身上冷意惊住了,惆怅了须臾,仍旧道:“烧便烧, 我还你一座宫殿。”

  二人一句都不让,听得门口的紫缙心中发怵,想了想还是选择将殿门关上,以免里面的怒火波及外面的自己。

  卫凌词方想走, 就见到殿门关闭了, 她便凝视着旬长清,“你三番四次请我进宫,就是为了要烧我郡主府?”

  “才不是, 你将我骗到这里, 自己却跑了,我让人请你过来,你竟拿话搪塞我。”旬长清没忍住眼中的泪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她又觉得自己不该服软,不然卫凌词在宫外指不定就不想进宫了, 普天之下, 她若不尊‘圣意’, 自己也拿她没办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致命弱点,而卫凌词,便是眼前胡搅蛮缠的小皇帝旬长清。况且此事,确实是她失信在前。

  旬长清哼了一声,就转回到榻上,继续翻着奏疏。一身洁白的寝衣,墨发如绸,盘腿坐在榻上,一双水眸灵透,似冰雪盈盈,卫凌词忍不住多看一眼,才走过去,坐在她一旁,低声道:“此事是我不好,我们说和成吗?”

  “不成。”旬长清将那些奏疏往她身上砸过去,自己往内侧移了过去,抱膝望着她,“你说和就和,这些日子我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出不得宫去,这么多的委屈,你一句你不好就盖过去了,那我算什么……”

  明明不想哭,可几句话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旬长清用手背抹去眼泪,四目相对,如火如冰,让卫凌词蓦地痛心,她将奏疏一一理好放置在案几上。

  千秋殿的床榻比之宫外的要大上一倍,旬长清躲到了床里,二人之间隔了很远,卫凌词不得不脱了鞋袜,向她走过去,“明日即将登基,怎地还和孩子一样闹脾气。”

  “卫凌词,不要总提这个,我是孩子又怎样,你躲我又算什么。”

  旬长清只有在恼怒伤心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地唤她,卫凌词有些懊恼,不知如何哄着眼前这位发脾气的人,她靠着那里坐了会,突然道:“明年你及笄后,就该大婚,我想你……如今局势不稳,或许联姻可以稳固……我相信贤贵妃也会有这个打算。我如今帮了你这么多,我在想……我……”

  话未说,旬长清忽而就扑过来,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眸色似霜月凄冷凉白,冷冷地望着她,指尖掐在她肩膀上,力道之大,指甲似是穿透了她的肌肤,卫凌词忍不住蹙眉,却没推开她,接着道:“长清……别……”

  剩余的话尽被吞尽在卫凌词的口中,旬长清并不是在吻她,而是似是发狠一般咬着她的唇角,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

  旬长清脑中依旧保持着理智,她并不喜欢血腥的味道,舌尖猩甜之后,她就松开了嘴,舔了舔唇上染上的鲜血,恶狠狠道:“我谁都不要,把你那些仁义道德给我吞下去,卫凌词,你下次再提,我真的会让你后悔……我纳了那些公子郎君,你就回你郡主府哭去,头疼,无药可治。”

  卫凌词被她压着的身子豁然一僵,继而自嘲一笑:“你抵得住那些诱惑吗?如今你为帝王,就算你喜欢女子,也无人敢置喙,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人儿,你为了我值得吗?”

  殿内烛火高燃,让旬长清看清了卫凌词的每一个神色,她手上动作有些粗鲁,扯开卫凌词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香肩,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绝秀玉致的容颜,出了这道宫门,指不定多少人想娶她回家。

  她不再看卫凌词一眼,俯首咬上了她的锁骨。

  卫凌词放置在两旁的手蓦地攥紧,终是忍不住想推开她,可是旬长清自己发了狠劲,用力之猛,似要将她的骨头咬碎,她忍不住道:“长清,你该知我……眼里揉不得沙子,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都不想看见……”

  闻言,旬长清抬眸望着她,眼目微怅,额间渗出颗颗汗珠,桃花眼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滴泪珠落在卫凌词冰凉的长睫之上,染了白雾的眼睛稍稍颤动,珠泪便滚进她的眼睛里。

  卫凌词觉得眼睛酸涩难忍,却又不知如何来回复,当她赶回帝京时,贤贵妃却告知她,陛下改立旬长清为新帝。

  那一刻,她不知是喜是忧,女子为帝,是盛事,可是旬长清为帝后,免不了有很多人,不再属于她一人,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可是让旬长清只有她一人,却又是万万不能。

  就算在平南王府得到了她的亲口保证,她还是觉得前方世事难料,帝王无情,又怎会信守承诺。

  但此时见到她哭,卫凌词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了,她无法做到坐视不理的境地。

  卫凌词不语,只悄然落泪。旬长清握紧她的手,望着她被冷雪浇灌的苍白容颜,唇角上的一抹血迹如花开般炫目,显得她整个人在烛火下更加柔美,道:“卫凌词,你喜欢我吗?不要那么多话,只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可以。”

  卫凌词抿了抿唇,虚浮地笑了,她轻声道:“自然喜欢。”

  旬长清凝望着她,又道:“是喜欢,还是很喜欢?”

  你若是一般喜欢,我便如你愿,放你走!

  卫凌词抬手,指尖穿过她的绵长秀发,探入她的背脊,是柔滑细软的肌肤,她的声音似有微微抖动:“很喜欢……很喜欢。”

  “阿词,我也很喜欢你,在边疆我可以为你挡箭,自是将你珍如至宝,看得比我自己的命都重要,你为何还是不信我,帝王又如何,你那么厉害,自然抵得过那些联姻的。

  ”

  旬长清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疲倦,她低下脑袋,徐徐伏在卫凌词的胸口。

  她的胸口起伏而滚热,如炭火般烫热了她凉了很久的心,旬长清不再似刚刚那般胡搅蛮缠。听了方才卫凌词说很喜欢她,她确实很欢喜,两辈子才听到这个答案,她浅浅笑道:“这些日子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害怕,怕搞砸了这些事,我有时候在想,我做完了这些,真的成了皇帝,我若娶你为后,是不是没有人敢反对了。”

  旬长清的一言一语,都非常清楚地传入了卫凌词的耳朵里,她的眼中波光重影,一滴泪滑入旬长清的如墨秀发中,她轻轻圈住了她的身子,听着旬长清似是睡梦中的话,“我们和好吧,这些日子我好累,又不敢真正入睡,怕睡久了就会发生其他事情,是我无法解决的。”

  她的声音明明若软绵细雨,明明若暖春骄阳,可还是无端还是刺痛了卫凌词的心,她恍若梦中,希望此刻缠绵如一生般悠长,她轻轻道:“你睡吧,我替你看着,有事我替你解决。”

  “待会宫人送冕服过来,你记得唤醒我就好,阿词,我只要你一人,我是皇帝了,可以有选择权……”旬长清低低回了一声,就软下了身子,放松了周身警惕,徐徐阖上了眼睛。

  卫凌词疼惜地望着她,她的呼吸离她这般近,犹疑之间,她小心将旬长清的身子放置在榻上,她的泪水、她的哭诉、她的软绵求和之之声,终是让她瓦解,溃不成军。

  她更是情不自禁吮干了旬长清浓黑眼睫上的泪水,贴着她冰寒的脸颊,希望可以融化她身上因自己而凝结的寒意。

  长清,我不是很喜欢你,而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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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为帝早有先河,冕服凤冠也有例可寻,只需翻阅凝元女帝在位期间的起居录即可查明。

  贤贵妃在先帝立下遗旨时,就已准备这些,一月的时间有些仓促,但还是赶制出新帝的一切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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