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应晚发现停在楼梯口的于成周突然有了动作。
距离两人还有几米远,他对着玻璃窗伸出两根手指,对自己无声地比出了一个手势。
应晚屏住呼吸,瞳孔微微一缩。
于成周向他下达的,是国际刑警执行任务时的几个关键指令之一€€€€
【Cover Me(请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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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应晚已经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双眼被人用黑布蒙住,他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用手指轻轻摸索了一下周围,他发现自己平躺在地,身子底下垫着一层厚厚的东西,却不像是被褥,更像是一种法兰绒织成的毛毯。
后颈针孔注入的部位还在如同被火灼烧一样疼,他想抬起手轻轻揉一揉,却发现全身上下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四肢完全使不上力。
肌肉松弛剂的效用很强,所以那人也没有把他绑起来的必要。自己现在除了能够自主呼吸,只能瘫软地倒在地上,几乎是废人一个。
像自己这样从小接受训练,习惯了听音辨位的盲人,很少会有被人从背后偷袭的可能。一旦方圆十米内有危险,哪怕看不见,他也能凭借灵敏的听觉判断出来。
走路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连呼吸的频率也能控制自如,除了鬼,就只有和他一样的同类。
对方也是接受过训练的盲人,完全知道该怎么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应晚稳住心思,竖起耳朵开始仔细聆听四周的动静。
即使视力已经恢复正常,他依旧没有丢掉自己的老本行。
船舱颠簸的感觉比在套房里时更强烈,海水的咸湿气味也更重,但周围却没有风。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他基本上能够确认,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不是低层甲板下的储物室,就是位于邮轮底部的货运舱。
时间在一片寂静中悄然流逝。不知道在毛毯上躺了多久,应晚终于听到耳畔传来“吧嗒”一声门闩打开的声响。
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推门而入的人显然不止一个。他只能从脚步的急缓程度判断,来人全是男性,身形体格应该都比较强壮。
进门的所有脚步声里,唯独有一人的步履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如同午夜在房梁上轻盈漫步的野猫,总是脚尖先着地,几乎没有发出音量。
被黑布蒙住的眼皮倏地一动,他知道那个人来了,于成周却没有出现。
为首的一人在毛毯前停下脚步,接着便弯下腰,用一双布满厚茧的手抓住地上人运动服的衣领,粗暴地扯开了衣服的拉链,试图扒去他的上衣。
身上没有力气,完全无法出手反抗,地上人下意识想要蜷起身体,刚刚绷紧腿部肌肉,就被另一个人猛地抓住脚踝,不让他有机会挣扎。
心里一悸,应晚咬紧牙关,干哑着嗓音开了口:“……放开我。”
他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有没有人发现他的失踪。
他也不明白,于成周在对自己下达指令后,到底要自己做什么。
而邮轮上现在几乎没有信号,灰背七点四十的时候如果联系不上他,也只会以为是信号不好的原因。
至于于白青……
察觉到面前的陌生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又开始用手解自己的腰带,应晚绷紧喉咙,脑海中陡然浮现了老男人那道笔挺而又疏冷的背影。
他想起了他浑身湿透地从俱乐部里跑出来,落入男人怀里的那一天。
老男人碾碎手中的烟蒂,转头问他:和那些人一起,你不嫌脏吗?
应晚,你不嫌脏吗?
他在心里问自己。
让他们用肮脏的手这样碰你,脱了你的衣服羞辱你,你不嫌脏吗?
“别过来……”
喉间发出抽气的颤音,应晚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拼命想要抓住面前人不安分的手,额头渐渐沁出汗来,“妈的,滚€€€€”
然而,在药物的作用下,他的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只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道目光正在打量着他一览无余的躯体,仿佛在看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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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晚没想到,周围的这帮人在脱去自己的衣服后,并没有接着进行更过分的举动。
船舱内的水槽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又过了一会,他察觉到有一块温热的布料贴上了自己的肌肤。
围坐在周围的几人同时扭干了手中的热毛巾,开始一点一点为他擦拭身体。
从这项工作开始,密闭的船舱内就再也听不到有任何人的话语声。
但应晚心里很清楚,那个人还没走。他或许就坐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兴味盎然地旁观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几人的手掌非常粗糙,手上的动作却十分细致。他们依次抬起自己的双手和双脚,一点点为自己清理干净指缝和脚底的污垢。
很快,又有一个人绕到了自己的身后,缓缓跪在地上,开始用梳子给自己梳起了头发。
清洗工作进行到一半,应晚听到其中有两人压低嗓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听不懂南美洲当地的语言,却根据两人的口音辨认了出来,这两人就是上船的萨瓦尔警方高层之一。
将他的整个身体仔细擦了一遍,其中一人抬高他的腰,正打算继续用热毛巾擦拭,却忽然间停了动作。
那人站起身,走到船舱东北方的角落里,和坐在角落里的人恭敬地汇报了几句什么。
他听到空气中传来那个人轻飘飘的声音:“等等。”
听到那人发话,围在周围的人们纷纷起身散开,为那人让出了一条道。
这一次,来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皮鞋将脚底的木板挤压得“嘎吱”作响。
一路走到毛毯前,他缓缓蹲下身,摘下了紧紧贴在手上的外科手套。
用空洞的眼眶对准面前人修长白皙的双腿,男人僵硬地歪过头,眉宇间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困惑。
应晚听到了男人缥缈的声音:“你犯了不可饶恕的罪。”
“十诫中的第七诫教诲我们,不可邪荡。”他说,“可你已经遭受侵犯,敞开身体接纳了别人。”
应晚:“……”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或许是刚才替自己清洗的人发现自己身上有老男人留下的痕迹,所以才对这个人进行了事无巨细的汇报。
想到这里,应晚只觉得血压有些升高,胸膛开始止不住地微微起伏。他干脆别过头,不愿意再理会这帮神经病和疯子。
那个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做出任何事。
等男人转身离开,应晚发现那几名萨瓦尔的警官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们手里拿着柔顺的的白纱,开始一件件往自己身上穿。是那件他背在挎包里,准备在拍卖会开始前再换上的袍子。
将白色长袍穿回他的身上,又为他戴上遮挡面部的面纱,两名身形高大的男人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手臂,将他从毛毯上缓缓搀扶了起来。
就当应晚以为这帮人要带着自己转移阵地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搬运重物的沉闷声响。
他们拉开他的手臂和双腿,系紧绳结,将他高高固定在了一个高大的物件上方。
他并不知道,那是一台刚从棺樽里取出来的,准备送往拍卖会拍卖的十字架。
等周围人打理完所有的一切,男人从阴暗处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开始用粗糙指尖轻轻滑过应晚后背脊梁骨上的伤疤。
即使眼眶里空无一物,男人却非常熟悉背后两道电击伤的纹路走向。用冰冷的指节一点点往下按压,沿着他的脊椎线条细细摩挲,久久不愿将手掌移开。
“您展开翅膀的样子真美。”
在一片沉默中,他听到男人叹息出声,“Seraph,我的主。”
第85章 启示录
贵宾舱二十六间套房的客人都收到了Perez先生发出的邀请, 欢迎他们今天晚上前往顶层俱乐部参与竞拍。邀请函中还附上了部分拍卖的藏品名录,都是些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在公海上举办的拍卖会,通常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收藏者为了与相熟的买家提前私下交易,从而举办的披皮拍卖, 另一种, 就是为了躲避上岸后高昂的拍前税费。
客人们不知道Perez先生的拍卖会具体是属于哪种, 但既然收到了邀请, 自然要给这位运河区的首富一个面子。
晚上八点半左右, 应邀前来的贵客们纷纷开始入场。
男士西装革履, 女士盛装出席,一边举着酒杯相互寒暄,一边享受会场内提前备好的茶歇。这些独属于上流社会的交际手段,对于他们而言已经非常熟稔了。
等到九点整, 拍卖会的东道主Perez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Perez先生身着一袭深灰色的丝绒礼服, 紧身马甲的领口高高系起,却仍然能够看到一片若隐若现的红色吻痕。
在场的各位心里大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Perez的脖颈处, 便全都识相地移开了。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 将Perez先生移动到了距离拍卖台最近的第一排中间。
随着东道主的到来, 这场公海上的拍卖会也宣告开场。
拍卖公司派上船的拍卖师十分专业, 等贵客们都入座后, 立刻开始向大家介绍今晚拍卖的藏品和竞拍的规则。
最初送上台的几件藏品算不上价值连城,但都以七位数的价位发起竞价。有英格兰蔷薇战争时期的贵族首饰, 二次转拍的著名印象派画作等等。
参与竞价的客人大多都是与Perez家族有生意往来的商人和银行家, 专门来给自己的老朋友捧场的。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 几件市面上已经绝迹的名家艺术品出现在了拍卖台上, 价格也炒到了千万以上。
“目前场上的最高出价为八百万美刀, 还有人加价吗?”
拍卖官环视着场中的所有客人,高高举起手中的拍卖槌,“好的,Fiona女士出价到八百五十万€€€€”
热门藏品的竞价逐渐进入白热化阶段,人们摩拳擦掌,都想把名家的佳作收入囊中,却惟独只有一个人兴致缺缺。
那便是本场拍卖会的东道主,所有藏品的原主人“Perez先生”。
独自坐在轮椅前,于白青一边轻晃着酒杯,一边抬起慵懒发沉的眼皮,盯着拍卖师身后的大屏幕。
每当有人举牌,屏幕上就会同时显示这名客人的头像、出价和姓名等信息,让他有充足的机会观察在座所有人的面部表情与动作。
除了已经死亡的Andrew,几乎所有贵宾舱的乘客都参加了这场拍卖会。比如曾出现在自己家楼下的那对年轻男女、萨瓦尔警方的几名高层、还有那天晚上在赌场里,觊觎小孩身体的那几名富商。
他心里清楚,在自己观察别人的同时,也有人正蛰伏在这群人中间,暗中端详着自己。
这帮人当中已经有自己所怀疑的对象,但仍然需要做进一步确认。
可是,昨天清晨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甚至对他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却并没有出现在会场。
所有人的姓名和资料都对得上号,说明那个人并没有利用其他人的身份混入其中。
昨天夜里,他几乎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全是“7.13”人质案那一天老白的枪声,以及自己闯入朗绰酒店顶层时,被“假远山”枪杀的画面。
就连盯着浴室的镜子发呆,他也会看到背后冒出一道满身是血的身影。小孩双眼无神,肤色发青,站在背后用一双悲伤的眸子望着他,仿佛在对着他无声地质问€€€€哥,为什么死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