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2章

“主子。”他忽感肩头一热,转头见那冷面侍卫收回添衣的手,犹如铁铸的神情难得闪现一丝局促。

褚尧喑哑地说,“我又做那个梦了。”

侍卫瞳孔激缩,悄然攥紧了拳,“主子这些天赶路辛苦,夜来难免多梦。明儿一早卑职便请鹿太医来替您瞧瞧。您自个也得宽心,若作坏了身子,臣……陛下也不能安心。”

褚尧半张脸没在阴影里,似是极轻极轻地嗤笑了声。

须臾,他神色如常地转过身,自来涣散无神的眼睛如遗芒星,看得将离心跳漏了一拍。

“老三那头查实了?”

将离道:“世子的确有和燕藩旧臣私下往来,咱们安插在燕地的眼线也说,燕王近来屡有动作,似是不大安分。”

褚尧叹声:“孤这个皇叔,什么都好,就是太不会惜福。”

将离不敢接话,只问:“要去信给万岁爷吗?”

褚尧却道:“疮疤烂到根,才好一鼓作气挖干净。既然有人不安分在先,不如教其乱个彻底。”

他说话时目光冷峭,如一爿刀锋,散发着森森然的杀意。

见将离久不出声,俄顷,褚尧自嘲地一笑。

“父皇是金身不染泥,对其他各藩怎么处置都好,唯独对燕王,他绝不能沾上戕害手足的嫌疑。所以,腌€€事只能由我去做。”

语气里饱含无奈与悲凉,将离情不自禁唤了声“殿下”,却听褚尧在耳边又问。

“他怎么样了?”

将离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那只灵鸟,“照您吩咐,安置在彩楼暖阁,请随驾太医看过。伤得不轻,但暂无性命之虞。”

褚尧点头:“我去看看。”

熏香袅袅,烟斜雾横。

君如珩蜷卧在里侧,唇角微微向下弯,带着点苦相。他梦里也不知遇到了什么,鼻尖一耸一耸,不时发出类似啜泣的低吟。

褚尧凝眸片刻,伸手探向他衣领。

下一秒,适才还在梦里撒娇的少年狼跃而起,把褚尧的手反剪向后,身形顿压。

在这方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的距离近到鼻息相闻。汗珠划过君如珩下巴,滴在了褚尧鼻梁。四面潮浪拍打船板,轻摇慢晃的光线放大了此时的暧昧。

然而褚尧从正上方那双眼里,只看到了明确无误的杀机。

第2章

褚尧眼神依旧混沌,像是对当下的处境一无所知。

他在桎梏中头颈上仰,温热的呼吸拂打在君如珩耳垂。

“才受了伤,别乱动,仔细牵着伤口。”那口吻轻柔得像是安抚在自家€€了毛的宠物。

君如珩薄唇紧抿,应激反应下的力道大得惊人,一只手便将褚尧两腕固定住,另一只手有力地滑抵在他喉间。

“我劝殿下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君如珩语衔狠意,“人族曾经辜负我灵界至深,你怎么还敢救我?”

昏睡的间隙,君如珩脑海里多出了些跟原主有关的零星记忆。

不怪灵鸟执拗,人族和灵界的矛盾甚至可以追溯到三百年前。

彼时混沌初开,灵界凌驾人族之上是这天地的主宰。褚胤先祖作为人族的一支,亦受灵界统治与保护。

然而胤人觉醒远早于其他人族,他们不甘屈居灵界之下,便使诡计引来天雷之火,灵界之主身死魂消。包括灵鸟在内的一干灵兽失去庇护,只能四海八荒流浪。

可胤人仍不肯放过。

有胤一朝,几乎历代皇帝都要下令捕拿灵界余孽,许是做了亏心事想绝后患,也许是灵兽的天元可以拿来炼丹炼药。

总之,灵界自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每天过着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比阴沟里的老鼠不如,被欺压得是真的很惨。

灵鸟神识强大,梦里一景一物都似亲身经历般的真切。君如珩体会过灵族百年里受到的欺凌折辱,惊醒时胸中怒气正盛。

暖阁里没别人,内侍宫女都被打发到了甲板上。越发强烈的窒息感使褚尧本能吞咽起津液,那细微的滑动在指尖留下了奇异的酥痒。

君如珩眼睫扇动,吃力地克制着目光,他尽量不去想褚尧此刻的神情。灵鸟异常强烈的复仇冲动,已取代占据了他全部的思考。

“轻点,快喘不过气来了。”

气氛僵持之际,褚尧随意的口气像在嗔怪跟自己玩闹失了准头的孩子。君如珩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对方是在假装,还是真的毫无戒心。

他不由自主松了手,褚尧玉脂般白皙的脖颈上顿时浮现几道鲜红的指印。

“你可知这是在东宫御览的宝船上,只要孤发出一点动静,船舱外的暗卫立刻就会冲进来。就算你得了手,船队未驶出夔川,四面都是水域,你根本插翅也难飞。”

君如珩呼吸急促,恶狠狠道:“哪怕掉进河里喂鱼,也好过留在船上喂你。”

褚尧眼眸微眯,将他眉间一闪而过的茫然尽数看去,愉悦地笑道:“你上天还是下海,都可以。但至少,让孤先解了你身上的寒冰咒再说。”

君如珩目露怔忡。

就是这一瞬息的迟疑,褚尧轻而易举挣脱了禁锢。没等君如珩反应过来,臂间突地一麻,转而被人托住腰背。

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霎时颠倒。君如珩脑袋向后磕,不偏不倚,刚好撞进褚尧及时托在下面的掌心。

时隔很久再回想,君如珩仍不知道褚尧是怎么办到的。

不是说自幼染疾吗?

不是说柔弱不能自理吗!

这么好的身手,白天在宴会上怎就被自己挥一挥刀便吓晕了?!

君如珩心里暗骂八百遍人设误我,身子却仿佛中邪似的一动不能动。

褚尧手掌上滑,带起君如珩使他靠壁坐稳,纤韧的手指划过后颈,留下一触即散的冰冷凉意。

君如珩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那凉意绕到了胸前,又向衣领下延伸。

“你干什么?!”君如珩大惊失色。

褚尧不答。

襟扣在指间弹开,君如珩心口一凉。褚尧仿佛盲人摸象,无论所行之事多么放诞,面上仍一派光风霁月。

君如珩很快掐灭了那点惶惑,转而为灭顶的羞恼所取代。

“你敢......”他闭着眸咬牙切齿。

然而褚尧置若罔闻。

随着手指漫无目的的游走,君如珩像是从内而外都熟透了,喷洒的鼻息渐渐滚烫,当中七分是恼意,余下的三分不容细想。

太丢人了啊。

他在现实世界好歹也是黑带九段的跆拳道高手,穿书以后竟被人设是病美人的太子反压了。如果说此前他的杀机纯属任务使然,那么此刻就是不打折扣的个人恩怨。

忽地,褚尧手指一顿。

君如珩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里面尽是羞耻。他低头,却看见那玉白指尖流溢出一匝红线,细若蚕丝,正源源不断地从心口位置汲出黑气。

黑气越来越多,千丝万缕交缠在一起,逐渐绘成某种符€€似的形状。

褚尧面色愈发惨淡。

与此同时,君如珩体内被恶意打散的灵力重新汇聚,化作沛厉惊波,轰然冲破了某道无形的防线。

“啊€€€€”

一声酣畅淋漓的呼声过后,君如珩恢复了知觉。

但随即他乐极生悲地发现,过度的灵力释放导致反噬,自己竟然被打回了原形!

透过正对面的菱花镜,君如珩看清了自己的样子:

白喙赤羽,毛茸茸的一团,像鹤,但腿短。试着扑打两翼,可没等起飞就原地坠机。

君如珩: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飞得不如一只鸡。

失重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太久,意想中的疼痛也迟迟未来。

再睁眼,君如珩发觉自己安全着陆在某人掌心。熟悉的药香萦绕鼻端,一下唤醒了某些“屈辱”的回忆。

尽管意识到褚尧刚才的举动是在给自己解咒,君如珩还是小人之心地叼了他一口,利喙在无名指根留下了鲜红的啄痕。

褚尧轻“嘶”一声,不见恼怒,语气里甚而夹杂着一丝惊喜。

“你真的是毕方族。”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用的却非疑问语气。

灵界形形色色的兽品类众多,其中以毕方鸟、千乘蛇、涂山狐为三大主要家族。但由于开篇并未交代原身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灵鸟,君如珩也答不上来,他赌气地蹦€€向掌沿,须臾就被擒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褚尧抬高了手,一人一鸟相互对视。

君如珩黑豆似的眼睛望进那双好看的含情眸,胸中怒气很没出息地消散大半。他恍然生出股错觉,只觉那双眼里竟似有微光隐动。

“阿晏吩咐人给你下了寒冰咒,如今符€€虽已取出,到底伤了元气。你若想尽快恢复人身,就安心将养,别再捣乱了,小东西。”

君如珩沉浸在“飞不过鸡”的悲伤中,懒得理会这逗弄宠物一样的口气。

更无暇想,视力微弱的病太子怎会几次精准地接住自己。

他厌倦地闭上眼,没有看到褚尧脸上缓缓绽开了夙愿得偿的笑容。

*

褚尧猛然从噩梦中惊醒,鬓角已被冷汗浸透。江风吹在身上,砭骨的寒凉。

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他眸中倏沉,憎恨地把将离拿来的外衣扔进火盆。

火光映亮那张苍白的脸,烛苗跃动在精致无匹的眼梢,无端透出股妖冶。布料燃灰的那刻,褚尧呼出一口气,低头捻动手指。

红印早就消失不见,但那短暂的锐痛却使他感到新奇,甚而念念不忘。

褚尧趿鞋起身,走到临窗的圆几旁,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余光轻抛,瞥见软垫上肚皮朝天地睡着一个赤色小团子。

醒时张牙舞爪,睡着了又毫无保留。褚尧看了会,眼眉微弯。他放下茶盏,伸出一根食指,轻抚了下柔软的肚皮,又掏了掏下巴。

君如珩在睡梦里不耐烦地蹬蹬爪。

但仍旧毫无顾忌地暴露着自己的软肋。

褚尧的笑忽然有些难以琢磨。手指再次缓慢游过尖喙,脖颈,最后停在被种下寒冰咒,还残有几点灼痕的心口。

稍一抬离,一个形似“尧”字的金色图纹便隐隐显现,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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