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48章

“陈伯,对不起。”君如珩如鲠在喉,无声€€地一遍遍重€€复着,泪如雨下。

陈英却像是听€€懂了似的,宽厚的大掌一下一下轻拍着他€€后脑:“主君,错不在你。炎兵的出世,原就是个错误,割让一魂,是偿还了我们对虞家的亏欠。”

在他€€不疾不徐的讲述里,君如珩第一次知道了这段尘封许久的恩怨。

“三万京都卫身死,毕方灵火演变成了三昧真火。东宫有求于此,方才布局成就了这趟甘州之行。”

君如珩怔怔地,凉意沿着脊柱蜿蜒而€€上,直逼后心。

所以,太庙前€€的回护,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

陈英:“不曾想,移魂过程中€€发生意外,王屠部身携毕方之魂为害人间。天道在上,这报应终究会落在主君头€€上。我等不能坐视其变成您飞升的阻碍,这根线,合该我们来扯断,我们来收好。”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一切繁乱,忽然变得轻描淡写了。

君如珩想哭的冲动平复了些,他€€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依旧不闻一声€€。

陈英神€€色忽凝,那看破一切泰然平和的眉宇间蓦地多了几丝愤懑:“主君是否想问,东宫费尽周折究竟想干什么?”

君如珩顿了有顷,迟疑地点点头€€。

倏忽之间,周遭所有的情景全部破裂又重€€组。山林竦峙,两峰掎角相€€对,浓重€€的黑气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向中€€心汇聚。

君如珩恍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个巨大的法阵之中€€,无形的威压让浑身血液好似冻结一瞬,紧接着迅速倒流,迫得他€€心脏快要爆炸似的。

黑气缭绕中€€,陈英的声€€音自头€€顶沉沉降下。

“世传毕方鸟,三魂赤忱,以其血为引,真火注九阴。焚尽其下三千灵,怨气反噬,可覆龙脉。”

黑气攒涌更加猛烈,君如珩视线被全部剥夺,心梗得更加难受。他€€为了缓和压力垂低颈,整个人霎时僵住了€€€€

他€€所在的位置,也就是祭坛正中€€,清晰刻着自己的名字。

那端正而€€克制的楷体,一笔一划都是褚知白的风格。

第51章

短短几瞬里, 君如珩恍觉一股寒流从头顶浇下,直浸心底,连四肢百骸都成冰凉。

“所€€以, 这€€是个祭坛对吗?”

话一脱口,君如珩才发现自己又找回了声音。可€€他依旧感受不到唇舌的€€存在, 每发出一个音节, 都像是机械的€€声带振动, 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陈英突然消失不见€€, 阴风阵阵的€€山顶浓雾消散,月色落下来, 峡谷上方仿佛有暗红色的€€光华流过, 映亮了一袭无比熟悉的€€白衣。

剑走如虹, 被碎石阻挡了一下也很快调整过来, 直到写完最后一笔都未见€€迟疑。

“献祭者,姓君名如珩……”

“十€€月十€€七日生,五行属火……”

月光太透亮, 照得那鼻那唇,还有那双好看得要死的€€含情眸皆无所€€遁形。君如珩连骗骗自己都不能够, 他看得一清二楚,在月色下亲手写下自己生辰八字和名姓的€€, 正是褚尧。

周围景物急速变化,一下闪退回他们初见€€的€€船舱。隔着古洛河白练似的€€水雾, 君如珩第一次看清了褚尧眼里闪烁的€€光芒。

“你€€真的€€是毕方族。”

原来这€€不是一个疑问句, 而是夙愿得偿后发自内心的€€喟叹。

君如珩无意识地€€攥紧了掌心。

记忆不断回溯, 褚知白的€€笑, 褚知白的€€叹息,褚知白的€€画......以及那盏存心耍赖而多出来的€€河灯。

这€€些看起来美好的€€背后, 原来,都另藏玄机。

在君如珩有限的€€认知里,当一幕剧频繁出现回忆场景时,就离大结局不远了。

只是他仍旧心存侥幸,总觉得他二人间,不该是这€€样的€€惨烈收场。

就在这€€时,褚尧掌中的€€剑一顿,一个清晰的€€略带薄讽的€€心声传进君如珩耳中。

“不过一只小雀罢了,何至于€€此。”

过往种种在识海里砸出的€€细小涟漪,终究随着泡沫破裂,湮灭无踪。他胸腔里寂若一潭死水,连心跳声都仿佛沉底了。

须臾的€€静谧过后,“啪!”

水面裂开一条细细的€€窄缝,继而如有丝分裂般,迅速扩散开。“哗啦!”在震耳欲聋的€€轰响里,潭水分崩成无数块碎片,深深嵌进五脏六腑之中。

君如珩内里已是血肉狼藉,但还是强行咽下喉头腥甜,竭力平复着内息。

渐渐地€€,周遭所€€有回忆的€€场景全部消散,他终于€€廓清光怪陆离的€€视线,目之所€€及,陈英戴盔负锏的€€背影重新立在山崖边缘。

然而那人一开口,却不是陈英的€€声音:“有情皆孽,无欲则刚。可€€叹众生常困于€€挂碍,终老于€€忧怖,善哉善哉。”

君如珩警觉地€€投去目光,就见€€对方转过了脸,竟是个眉目清正、顾盼有神的€€年€€轻和尚,言谈间颇有些萧萧肃肃的€€风流意味。

他临风而叹,听€€话音既像是叹别人,又好像是叹自己。

君如珩可€€以很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好像他们在某个不经意时分,产生了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关联……

君如珩猛地€€睁开眼,后背已教冷汗浸透。等意识逐渐清晰,皮肉的€€刺痛阵阵袭来,他抬起手臂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伤口。

这€€时褚尧似也刚醒转,手虚虚地€€搭在君如珩颈侧,白着唇,露出个惨淡的€€笑:“阿珩陪孤再躺会可€€好?孤真的€€,没有力气€€了。”

君如珩霍然挺身而起,挣开的€€衣领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低头看着胸前越发黯淡的€€光纹,眉一拧,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同心契!凡俗不能加害于€€灵,所€€以你€€想借契人之间的€€共感让我€€无法恢复灵力,一直拖延到噬灵祭成,对不对!”君如珩疾言厉色地€€道。

尽管褚尧已默认了那道裂缝的€€存在,可€€从娇宠口中听€€到“噬灵祭”三个字,他脸上表情倏地€€维持不住,简直像粉墨卸尽后一张没有活气€€的€€假人面。

君如珩赤脚站到了地€€上,一连多日的€€昏睡,让他迅速变得消瘦,那直戳向前的€€手臂好似一柄细条条、锋利利的€€钢剑,毫不留情地€€划破面前光风霁月的€€伪装。

褚尧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底最阴暗处汩涌:“阿珩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吗?”

君如珩浑身都痛,被虚乏无力的€€滋味死死缠裹着:“一线天上的€€祭坛,献祭之人的€€名跟姓,难道不是殿下亲手所€€刻?留我€€在身边,惜我€€这€€身血,不是殿下的€€仁慈,而是您为颠覆龙脉的€€长远之计。殿下啊殿下,有您这€€样深谋远虑的€€储君,实在是虞家之幸,大胤之幸啊!”

他话没说完,忍不住呛咳出声,牵扯到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更痛得他连眼泪都下来了。

褚尧试图去抓那只手,但被君如珩踉跄退后着躲开。

落空的€€手握了握,顺势滑落到枕头下,按住:“看来阿珩对孤,当真误解颇深。你€€可€€知道,同心契不光有共感之用,还能与€€契人同担生死。”

眼看灵鸟蕴满怒气€€的€€神色间划过一抹茫然,褚尧眉目略舒展,柔声道:“孤怎么€€舍得让阿珩死,又怎么€€忍心放你€€一人飘零无依。这€€世上,没有人比孤更在意你€€,也再无会像我€€一样为你€€绸缪。听€€话阿珩,别再让我€€费神了,好吗?”

君如珩的€€眼神在那嗔怪一般的€€话语里慢慢放空,无着无落只能盘桓在对方身上。

忽地€€,一小截殷红刺进眼底,他麻痹的€€神经一痛,声调陡地€€扬起:“褚知白,你€€可€€知我€€这€€一生最痛恨什么€€?”

褚尧似有所€€感,慌忙抽出了匕首,没等他故技重施地€€对自己下手,君如珩已抢先一步汇聚通身灵气€€,直冲心脉!

“阿珩,你€€做什么€€!”褚尧形容遽改。

灵力横冲直撞,把早已融进血肉的€€同心契文一点一点挑起,再一处一处切断,斩截得几乎能听€€见€€“咔嚓”一声响。

身体里仿佛有把利器在捣来捣去,剧痛让君如珩不时痉挛,目光却从始至终笃定€€。

“我€€喜欢一个人,所€€以愿意从身到心相伴他身边。这€€世上没有哪一道符文能拴得住我€€,唯情一字可€€以。”

褚尧的€€瞳孔被破体而出的€€红光耀得微微收缩,攥刀的€€手握得那样紧,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握住。

“但这€€情要只虚情,我€€便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绝不会再留任何枷锁于€€身!”

君如珩盯着褚尧,一字一板地€€说:“我€€这€€条命之所€€以贵,因为它半点不由人。殿下欺我€€瞒我€€,诓我€€真心,累我€€族人,如今还想与€€我€€生死同担。褚知白,你€€配吗?”

同心契的€€光纹亮到极点,逐渐趋淡,那钻心蚀骨的€€痛也在光芒泯灭的€€一刻彻底消失。褚尧一身无痛无伤,可€€随之而来的€€空洞滋味,却比伤痛本身更让他无法承受。

“阿珩,你€€不要,你€€不要孤了吗?”

褚尧嘴唇发抖,刚才无意识松开的€€手猛一下又收紧,喉间逸出痛声,化身脱了弦的€€箭,孤注一掷地€€扑向君如珩。

然而那匕首刺出一半突然急刹,以更决然的€€姿态回转向内。

“啪,啪!”

石子撞歪刀刃,腕间红绳也断了,君如珩赶在褚尧之前翻手截住铃铛,掌心抖出的€€烈焰瞬间将其融成了灰烬。

虞珞等人闯进屋中时,皆被君如珩寒煞逼人的€€目光慑住了。虞珞最先反应过来,出声喝道:“灵鸟勿伤殿下,快放下凶器!”

君如珩眼风横扫,虽然前心后背都是伤,但那一眼带出的€€气€€势却更强悍了。

虞珞无由心悸了一下,他稳了稳神,道:“半柱香以前,九阴枢再发震动,裂痕已扩至一臂有余。奉圣上旨意,为防三千灵出世荼毒人间,请殿下即刻开启噬灵祭,不得有误!”

武烈帝的€€口谕接连用上“即刻”“不得有误”这€€样的€€字眼,可€€见€€形势远比想象中更严峻。

而褚尧只漠然掀动了下眼皮,复又垂低,睫毛的€€阴影像是沉到瞳孔的€€最深处,凝固成无望的€€黑。

君如珩只需稍稍斜过眼神,就透过窗纸看见€€掩映在树影间的€€刀剑寒光。

他神色间纹风不动,迈前一步,道:“千秋王不会以为,仅凭外头这€€些人,就能使€€本君就范吗?”

虞珞沉吟不语。

君如珩随意地€€向虚空一抓,平地€€刮起的€€厉风顿时教虞珞脑后生寒。

风从屋内啸到屋外,窗纸上的€€树影眨眼生动起来,仿佛个个有灵般将蛰伏其间的€€锦衣卫弹飞出去。一阵刀光乱闪后,数十€€把绣春刀齐刷刷钉在地€€上,再吞进土里。

君如珩微抬起下巴:“王爷现在以为呢?”

虞珞来前接到的€€旨意是,“立时将灵鸟押往一线天献祭,若有违者,立斩不赦。”亲眼见€€证灵主飞升的€€他心里清楚,武烈帝这€€话简直比放屁还放屁。

若说此前虞珞对同心契还有些许寄望,那么€€进屋后看到的€€一切让他明白,加诸灵鸟的€€最后一道约束也分崩离析。

目下看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可€€虞珞不能退让,武烈帝用甘州数万万百姓的€€命,逼迫他把枪尖对准了傲视众生的€€神明。

“主君在上,”僵持过后,虞珞扔掉毕生倚靠的€€长枪,屈膝缓跪下去,接下来他每说一个字,嗓子都像被刀片刮过似的€€涩痛难当,“虞家负你€€,大胤负你€€,但甘州百姓,终究是无辜的€€……”

“王爷眼中人人无辜,”君如珩犀利打断,眼底隐隐有怒火喷出,“那我€€毕方族,就活该被人拿来当枪使€€,哪怕骨肉尽裂,都不算无辜吗!以德报怨四个字,灵界念了三百年€€,而今我€€不想再念了,你€€们能奈我€€何?”

第52章

虞珞无言以对。

他垂丧地低下头, 看了半天地上的影子,忽然声音很轻地,但€€又吐字异常清楚地说:“纵使蚍蜉之力微不足道, 若为苍生故,虞某亦当拼力撼一撼您这棵大树。”

话音落点, 窗外树叶夸张地摆动起来, €€€€€€€€的窃议声, 似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君如珩手一挥, 杂音戛然而止。

他凝视着虞珞即便€€跪下也依然挺拔的脊背,正声道:“想要避免人间沦为修罗场, 并非只有噬灵祭一条路。就看王爷, 有无另辟蹊径的胆识跟魄力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