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原本稚嫩的面孔一点点变化着,身量也逐渐拔高,直接逼近两米,他的眸中划过无数历经的画面,渐渐变得不复幼年那般天真无邪。
他长大了,成了威名赫赫的兽人,同时也是统一了亚细亚大荒原的东方帝国的首领之一。
他带着亚细亚大荒原的无上权力进攻了乌藏大陆,他杀了这片大陆的兽皇,他的亲身父亲。
“他比我想象中的弱太多了,早知道乌藏大陆如此不堪,我根本没必要等那么久。”这是北煦带着一身血迹拖着只剩白骨的兽皇前往一处石洞时说的话。
这处石洞还是兽皇亲自告诉北煦的,原是想讨饶,想用那已死但尸身不腐的亚兽人来换取自己的一条命,谁知北煦见到被用药物养着至今不能安详的爹爹时,怒火燃烧得更加猖狂。
他的怒火,如大祭司预言那般,席卷了整个乌藏大陆。
在江盛黎冬眠的那一年里,他不仅杀了兽皇,还铲除了兽皇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那些同父异爹的兄弟们,甚至是几十万的兽皇大军。
这让原本富丽堂皇、用奇珍异石堆积而成的「兽皇殿」完全淹没在了尸体下,成了一处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乱葬岗。
这使得在很久的时间里,兽皇殿天上盘旋着觅食的乌鸦多到能把苍穹都遮掩,让这处尸山百里之内都不敢有人踏入。
“我杀掉了所有的敌人,我们安全了。”石洞里,北煦走到手腕滴落鲜血的亚兽人跟前,亚兽人身旁长着一朵朵奇异的花,正是血罂粟。
北煦一抬手,那些娇艳的花儿瞬间葬身火海,他扬起头,轻蔑地看向地上被他丢弃的兽皇骸骨,而后慢慢坐在地上,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亚兽人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我知道他骗我来就是想用血罂粟使我沉睡,可是我已经在这朵花上面跌倒过太多次了,他竟然还那么自信,觉得我没找到破解的方法,真是愚蠢又自大。”
包扎完伤口,北煦见那手腕不再滴血后,又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给赤着的亚兽人穿上,他穿的很慢,他想让亚兽人靠在自己身上,想要让对方感受到他已经长大了。
他已经有宽阔的胸膛和足以媲美任何兽人的强壮身体了。
他已经做到亚细亚最厉害的兽人了。
等穿好衣服,北煦深呼吸了一口,终于在极端的不适下,踌躇着喊出了对方:“爹…爹爹,我比你高了。”
北煦从小到大就没有依靠过谁,更没有亲密地喊过谁,无论是「爹爹」还是「父亲」,亦或是「弟弟」、「哥哥」,他通通不曾有,他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开口说出这些字。
但是此刻他喊出第一声后,却忽然发现那两个字是那么的熟悉,就像记忆里的那样,他曾经喊过无数次。
在清晨醒来后,他会高兴地喊「爹爹」。
在吃到烤肉时,他会兴奋地喊「爹爹」。
在被欺负后,他也会委屈地喊「爹爹」。
甚至是坐在鸵鸟上,老虎背上、雪豹背上时,他还是会脱口而出喊「爹爹」。
他曾经片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爹爹,直到失去记忆去了亚细亚大荒原。
在陌生的大陆,他饥饿难耐、受伤疼痛时,呼之欲出曾想要喊过谁,但最后却喊不出来,因为他忘了。
之后的岁月里,他一个人作战,一个人独行,再也不曾喊过谁。
他变强了,却再也找不到让自己弱下来的理由,哪怕是在江盛黎面前,他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软弱。
而此刻,口中念着「爹爹」,北煦胸腔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他想到了刚到亚细亚大荒原时就被几匹大灰狼追着咬,他在树上饿了五天,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的时候,那些灰狼才放弃。
他还想到了他去的第一个部落,差点就被人当做食物吃掉,之后他就再也不敢随意踏入别人的领地。
这些事在此时的北煦看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就是这些明明该遗忘的小事却让此刻的他觉得分外委屈。
他伸手抱住了冰凉的尸体,眼眶一红,突然哽咽了起来。
“爹爹,亚细亚大荒原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到那边?我还没有学好狩猎,我扔的木矛够不着野鹿,我的速度逮不住兔子,我抓不住它们,我没有吃的,只能吃别人狩猎后流下的血泥巴。”
亚兽人自然不能给北煦回复,他就那么静静地闭着眼,听着北煦断断续续的抱怨和叙述。
最后北煦撕开衣裳,给亚兽人看身上的伤痕,一条条指着述说着曾经的一次次死里逃生,这些,他甚至从没给江盛黎讲过,他觉得没必要,可此时,血脉带来的亲近和依赖让他想要倾述。
没有回复的声音使得北煦渐渐暴躁起来,他抱走了亚兽人的尸体,却将兽皇殿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
……
北煦太久没有这么好好休息过了,等他醒来,身边已经没了江盛黎的身影。
他神情瞬间紧张起来,心脏也像似被捏住了一般,正要下床去寻找对方,就见书桌旁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盛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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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该不该杀
他松了一口气, 跌坐在床上,伸手将眼前的碎发往后抹去。
江盛黎起得很早,把玩着手上的珠子, 这正是他昨天在祭祀台上看见大祭司祭出的那颗圣珠,北煦也是看见此才突然出兵, 想来就是为了拿到这东西。
但他并不知道这颗看似平平无奇的红珠子究竟有什么用。
就在他摩挲之际, 身后传来了北煦的声音:“这是乌藏大陆的圣珠,谁获得它,就能无视我的抑制力量, 并且还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红光力量。”
“哦?”江盛黎扭过头,只见北煦腰间围着兽皮,上半身赤着,窗外的阳光撒入, 将他健硕的身体渡了一层淡淡金光, 俊俏又张狂的脸庞在朦胧中削减了几分凌厉,整个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他匆匆瞥了眼就赶紧回头,说回圣珠上:“你这样说, 这东西无敌啊。”
北煦观察着他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见与平时无异, 心底隐隐松了一口气, 解释道:“这东西需要强大的生命祭祀,原本大祭司就是想通过祭祀你们来再次获得力量。”
江盛黎闻言颠了颠手里的珠子。
北煦见他不说话, 走过来伸出胳膊抱住了人, 上半身压在他背上蹭了蹭:“乌藏大陆很快也能统一了, 如今兽皇一派和大祭司一派都被我拿下了, 剩下的小部落不足为惧。你想当乌藏大陆的首领吗?我们在这边也建立一个城池, 你来决定如何发展, 怎么样?”
江盛黎感受着背上的热度,回头望着他,伸手摸了摸对方顺势蹭上来的俊脸:“我会的已经全部交给了东方帝国了,这十多年来的发展你也一并参与着,种植、养殖、铁器、混泥土、城墙…你全都知道,不用问我。”
“你是不一样的!”北煦听他这么说有些慌了,眉毛一竖,不忿道,“你还是在生气,生气我进军乌藏大陆,生气我埋伏在大祭司身边,是不是?”
江盛黎将肩上搭着的手臂拿开,淡淡开口:“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北煦被他的动作刺激到,瞳仁猛地一缩,尾巴耳朵齐齐冒了出来,他“磅!”地一声直接将两人眼前的桌子拍碎,愠怒道:
“需要什么冷静!亚细亚大荒原统一了,现在乌藏大陆也统一了,以后乌亚大陆全是我们的,你我还是首领,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只是多了一个城池而已。”
江盛黎看着满地狼藉,深呼吸了一口:“你别激动,好,就你说的那样,没问题,乌亚大陆,东方帝国,你想如何都可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腿疼,想休息一段时间,其他的事你自己负责和安排,我暂时不想处理而已。”
北煦一顿,张着的嘴讪讪闭上,原本竖直的耳朵也慢慢趴了下去,像似一只做了坏事的猫咪一样。
“这样嗷。”他捏了捏刚刚过激排碎桌子的手,语气瞬间变弱,随后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眸盯着江盛黎的腿,有些心虚和心疼开口,“那你这些天好好休息,我等会儿给你拿兽晶来。”
“嗯。”
北煦瞄了眼面前的人,见对方面色平静地回复了自己,忐忑上前。
他弯腰将下巴搭在对方肩上,拉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的兽耳上,想起昨夜的梦境,鼻子有些发酸道:“江盛黎,以后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你是我北煦唯一的伴侣,我愿意和你共享我的所有。”
“嗯。”熟悉的毛绒绒触感让江盛黎手指一动,他想矜持一点放下手,却舍不得这种细腻柔软的感觉。
北煦蹭了蹭他:“你不要生我的气,你冬眠的时候,我没有把你丢在那儿,我让小雪陪着你呢,我也时常去看了你的,我也没有对「亲东远征军」的人下死手,我只是把他们驱逐到兽神天山而已,我杀了很多人,但是你的人,我一个都没有动,你不能生我的气,你一觉醒来就拥有了乌藏大陆,你不该高兴吗?”
江盛黎顺着北煦的话去想,诚实回道:“该高兴。”一分力不出就能得到一块大陆,是人都高兴。
北煦听到他的语气软下来,凑过去变本加厉亲了亲眼前的侧颜,在他耳边呢喃:“其实我想要大祭司的圣珠并不是我想要那股力量,而是我听大祭司说,这珠子曾经劈开乌藏大陆的天空,从一阵黝黑的深渊中掉出来的,我想,这或许能让你……”
说到这里,北煦犹豫了,他其实觉得这里也挺好的,虽然江盛黎总给他普及他那个世界的种种奇迹和难以想象的东西,但是对于当前的生活,他其实已经很满足了。
江盛黎的手掌顺着北煦的脑后摸到他的脖颈处,带着一丝压迫力问:“嗯?能让我怎样?”
北煦被眼前人忽然转换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随后感觉身下发酵,毅然舍弃了当前这个话题,身体半旋坐在了对方身上。
“我想要你了,你腿没恢复会影响吗?要不,我来?”
“……”江盛黎被他这一套神龙摆尾的操作彻底搞懵了,不过当前爱人在怀,又一年未曾开荤,他自然也是想得紧。
他圈住人,嗓子像似被什么糊住了一样,顷刻间沙哑起来:“没有影响,我来。”
……
“嘶……”北煦疼得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还是两人太久没有碰,他只觉得刚刚兴起的涟漪此时全都烟消云散。
江盛黎凝视着坐在身上的人,伸手挑逗引开他的注意力:“你自己要这个姿势的。”言外之意自己受着。
“你…你蜕皮又长大了?”北煦其实之前就有感觉,只是没太注意。
“你是问我兽形还是?自然都大了一圈。”
北煦闻言,感受着挤入的形状和轮廓,额角流出了冷汗,他握紧了江盛黎的手臂,就怕这人突然兽性大发把他摁下去。
江盛黎对他的速度不满:“你刚刚自己说我受伤了,你自己动的,快坐下来。”
北煦动了动腿,绷紧脚背想落到地,他想逃,眨了眨眼和眼前人商议:“我想起我早上还有会议,我…我们到此为止,行吗?等我回来,晚上…晚上再说。”
江盛黎禁锢着他的腰一寸寸往下按:“你说呢,箭在弦上,你让我收?”
“唔嗯…”
……
处理完事后清理,江盛黎给北煦盖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他找到了庚岁。
“你会乌藏大陆的语言吗?”
“会一点,怎么了?老大。”
“你帮我翻译一下这个。”江盛黎递给他一个记事本,很显然,这是北煦的笔迹。
庚岁望着一窍不通的陌生字,挠了挠头:“呃,老大,我不会看,只会说和听,而且只会一点点。”
江盛黎额角青筋抽了抽,他一本书拍在庚岁头上,随后命令:“那还不去给我找个会看的人来!”
“哦,是!”
几分钟后,江盛黎得到了这本书的翻译,大致是北煦的一个记事录,上面清晰写着什么部落,怎样被他灭掉,又是因为何事被斩杀。
其中大部分都很正常,只要对方部落投降即可,不会屠杀,但是有一处很不一样,正是「兽皇殿」,连同兽皇的大军,全都被北煦下令处死,一人不剩。
江盛黎盯着那处的笔迹,他很熟悉北煦的写字风格和力道,而这一处,很明显区别于别处的是落笔非常强硬,像似带着怒火,上面还洒落着斑驳的灰色印记,这是铅笔被大力折断后,石墨落在本子上的痕迹。
不过很可惜,北煦在这一处上面只记录了事实,并没有记录缘由,也让江盛黎找不到他愤怒的理由。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北煦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他一起大规模屠杀,那举动与杀了兽皇的人一样,是怒火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