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似乎松了口气。
这是什么情况?
苏慕觉得自己一早上大脑中枢处理的信息已经超过了负载,现在明显的运转起来有动力不足,也绕不过这个圈儿来。
“没事,就是问问。”柳潇然又轻咳了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没了异样,“你呢,刚刚想说什么?”
“啊我,我刚刚想说……想说什么来着?”苏慕歪着脑袋想了一瞬,便记起来了,“是这样,昨天是我耽误了你处理事务,所以这也很过意不去。”
他又看了眼柳潇然的神色,更为歉疚了:“若是你们大理寺的什么活计能让我这个外人插手的话,你尽管开口,这几日就当是为了替我昨日的胡闹买单了。”
柳潇然本想拒绝的话本来都已经到了嘴边,一来是昨晚自己也确实不是因为处理事务才没休息好的,二来自己实在€€€€算不上吃亏,若真要计较……
其实该是自己趁人之危了才是。
但他看着苏慕,这后半句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想让苏慕留在自己的身边。
此前约定了宴席之后他们分开了三日,这三日他出神的次数几乎都快要追上此前二十几年出神的次数了,连陆灵珏踹门这回事他都懒得和人计较了。
他虽然不愿处理人际关系,但却不是感情迟钝之人,他明白自己这般度日如年是为了什么。
“好。”
“我什么都会一点点所以什么都可以帮你一定不给你€€€€诶?”苏慕正在细数自己的好处试图说服柳潇然,却没想对方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怎么了?”柳潇然的眸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想反悔了?”
“我没有我就是€€€€”苏慕张口就想替自己辩解,但又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柳潇然那丝笑意怎么像极了逮着能薅羊毛的黑心老板。
自己应该不是把自己卖了对吧?
柳潇然不是黑心老板,苏慕也不是羊毛,他们相处得很是融洽和自然,他们坐在一张桌子旁的场景让推门进来的陆灵珏险些以为是自己还没睡醒,退出去的时候撞到了打算进门的祁皓,后脑勺磕到了祁皓的鼻梁。
祁皓本来还有些不太清醒的神智现在全醒了,伸手就在陆灵珏的脑壳上敲了下。
“你干什么?”
陆灵珏捂着脑壳嗷的一声,正打算撸起袖子和祁皓好好较量一番的时候,想起了自己刚刚退出来的理由。
他退后了两步,推了推祁皓。
“你走前面,我刚刚开门的方法可能不大对,我怎么看见喻之也在里面?”
祁皓还没来得及听清陆灵珏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玩意儿,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推开了门,他刚双手并拢打算给柳潇然行礼,里看见了笑得一脸和煦的苏慕朝着他摆了摆手中的笔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我眼花了?”陆灵珏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紧接着他也跟着跨了进来,“咦?”
“喻之?你怎么真的在这里啊?”陆灵珏被祁皓敲了一扇子才记起来得先给柳潇然行礼,匆匆走了个过场后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你在帮大人看案卷?又有什么新线索吗?”
苏慕讪讪地笑了笑,这其中的原因他不好细说,只能随便找些话糊弄过去。
“就,今天天气不错,所以来帮你们分担点活,为人€€€€不,为百姓干事不容易啊。”
“没什么特殊理由,没有,真的。”
第106章 习武
虽然陆灵珏对于这个理由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但也依旧需要屈服于柳潇然的威严,只能把疑问都咽了回去。
这不对劲,这两人怎么越看越不对劲了。
陆灵珏摩挲着下巴神游天外,得了柳潇然的授意之后, 他终于能拉上祁皓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地查那些可能接手了被拐姑娘的官员名单。
“如果到时候不幸被人发现, 别人要追杀我, 还能拉上你给我垫背, 我武功比你好,一定跑得比你快。”
祁皓对于这人说话十句有九句都很欠揍的模样早就已经习惯了,手上的扇子下一秒就出现了陆灵珏的脑门上。
“没良心的。”
这边祁皓已经把进展都大致讲清楚了,那边陆灵珏还在打量着柳潇然和苏慕, 他的目光很是直接,不带任何掩饰,苏慕倒是没什么关系,除了偶尔瞥见两眼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但介于陆灵珏之前就已经见过自己喝醉的场景, 所以算不上有多介意, 毕竟脸已经丢过一回了, 不差这一次。
但柳潇然就要在意得多,在陆灵珏第四回 看向了自己的时候,他把笔一搁,看向了对方。
“既然名单还没查清楚,那便继续去查罢。”
祁皓和陆灵珏应了一声,刚打算退出去的时候,柳潇然慢悠悠地继续说道:“这些日子看你圆润了不少, 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影响你的轻功, 祁煜落, 看着他点。”
祁皓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柳潇然的意思,忍着笑忽视了陆灵珏的龇牙咧嘴:“是,大人。”
门一关上,陆灵珏那不敢置信的大呼小叫就响了起来:“我哪儿有啊,我变胖了吗?我没有啊,我这几天殚精竭虑,为了这份名单操碎了心,怎么能说我胖了呢?你别笑了,诶你说真的,我胖了吗?”
苏慕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柳潇然作为大理寺少卿,居然还会关怀自己下属的身材管理,实在不可谓是操碎了心,其心可叹。
他顿时有些肃然起敬,看向柳潇然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你真不容易”的意味,柳潇然一侧目就正好对上了苏慕眼里几乎就要溢出来的敬佩之情,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他在嘴角扬起之前捧起了茶盏,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自己那抹笑,放下茶盏之后,又恢复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怎么了?”
他明知故问。
苏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柳少卿实在是很关心下属。”
柳潇然依旧端得八风不动。
苏慕突然凑近了些,把笔往旁边一放,神秘兮兮地打听道:“这轻功,真的很身材有关系?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练轻功还来得及吗?”
柳潇然微微一怔:“你要学轻功?”
谁还没个武侠梦了,苏慕撇了撇嘴,多少人小的时候都想着成为一个能够飞檐走壁的大侠,来无影去无踪,潇洒肆意,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可现代社会出现了火车和飞机,小轿车都比飞檐走壁要快,这种传说中的绝世武功自然没有用武之地,被淘汰了,眼下好不容易遇上了传说中会轻功的人,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当然这个念头出现很久了,促使苏慕最近几日格外在乎这个的是因为€€€€前几日秦安和便告知他,他如今已经过了弱冠之年,作为京城的世家子弟,年前需要参加一场冬狩,这相当于是皇帝在替自己找些未来的人才,也方便作为储君的太子能够及时与这些未来的股肱之臣有些接触,不至于到时候真登基了还两眼一抹黑。
本来苏慕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但秦安和告知他,由于自己老爹苏仪是有名的武将,因此自己自然而然就被分到了那些武将出身的子弟一边。
苏慕想了想那样的场景,顿悟了。
这不就是相当于自己作为一个只会念书的书呆子被丢到了一群体育生的中间比赛么?输了也就算了,输赢总会有人的,但输得太难看,实在有些丢安定侯府的脸。
所以他为着这事困扰好久了,本想让墨书教自己一招两式的,但墨书最近几日似乎明显有些情绪低落,他便收回了这个念头。
如今恰好柳潇然提到了,他便干脆一起问了。
要说武功,那不是柳潇然和陆灵珏都很不赖么?
苏慕比划着说道:“也不定就是轻功,就是那么一点点,然后最好是能抓些小动物的。”
柳潇然思索了一番,也明白了:“你是说几日之后的冬狩?”
苏慕一下被柳潇然点破了心思,索性也干脆地承认了:“这不是……不想太丢脸么?”
柳潇然也是世家弟子,自然在邀请之列,只不过按照老祖宗传下来的归类方法,他的父亲是朝中的文官,便是和那群文官的子弟一道。
“这冬狩,从前便有三三两两一道的先例。”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不去不那么带有目的性,“若是,你信得过我,或许……”
“你是说,我可以和你一道吗?”
话音还未落,苏慕便眼睛一亮,伸手握住了柳潇然的手背:“是吗?”
苏慕的掌心温热,与自己冰凉的手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潇然好不容易压下了心中的悸动,点了点头:“自然。”
苏慕正想跳起来欢呼一声,但突然又半道刹住了车:“可是……这样我要是拖累你了怎么办?我可连骑马都是前不久才学会的€€€€不成,我觉得还是不能太依赖你了,虽然言轩你是很厉害,但是我也是能€€€€”
他的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这个时代似乎没有引体向上这种东西。
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大学体测还能保持在优秀水平的人,他对自己还是有些自信的,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但也能抱一点是一点了。
柳潇然对着苏慕闪闪发光的眸色毫无抵抗力,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对方想要自己教他些基础的武功的请求。
“好,那么眼下的任务就很明确了!”苏慕又握上了笔,气势很足,“好好工作,这样才能准点下班,不是,是准时开始上柳先生的课了!”
“柳先生还请多多指教了!”他一脸正经,收起了自己的笑,看上去确实比先前还要认真些,柳潇然的心绪却是好一阵都没法平静。
几日之内能学什么呢?若是先前,自己必然会觉得这是一桩浪费时间且没有什么结果的事,但这是苏慕。
他是特殊的。
无论做什么,都不是毫无意义的。
柳潇然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小幅度地微微摇了摇头。
无妨。
虽然干劲满满,但到了日暮时分,苏慕的干劲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除了从前高中和大学期末考试周的时候,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长时间都呆在一个地方办公了,等到他把小山似的案卷的最后一本记录在册之后,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伸了个很是彻底的懒腰。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他更加敬佩柳潇然了。
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有点耐心的人了,也已经觉得腰酸背痛头脑都有点昏昏沉沉的了,而柳潇然除了偶尔停下来喝口茶,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耐烦的时候。
这就是已经磨练出来的公务员的毅力吗?
苏慕肃然起敬。
柳潇然批下了最后一个字,也放下了笔,把笔悬挂好之后,又把案卷微微收了收,转过身看着已经瘫在椅子上的苏慕问道:“先去找个地方用饭罢。”
两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刚出门,迎面却遇上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看上去脸色就有点不太好对付的红色官袍之人。
苏慕对比了下柳潇然和对方的衣服,一模一样。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大理寺中的另一位少卿?
柳潇然微微蹙起了眉,但还是见了礼:“广大人。”
那位被称作广大人的人明显也不是很乐意和柳潇然打招呼,但是碍于两人是平起平坐的位阶,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还了礼。
就在苏慕装模作样地也行了个礼打算和柳潇然离开的时候,对方说话了:“这位就是最近和柳少卿你走得颇近的安定侯府小侯爷罢。”
苏慕心一紧,这样的开场白,下一句话必然不是什么好话,而且必然是和自己有点关系。
“柳少卿不是常被人称作冷面无情的活阎王么,对待权贵更是毫不手下留情,既是如此,这安定侯府的小侯爷,我记得也是背了桩命案的罢,怎生就这般特殊?莫不是因为,柳大人奈何得了那些个尚书家的公子,却不敢得罪侯爷?”
这话就没水平了。
苏慕觉得这话不在理,在安定侯的爵位本就是个挂名的世袭爵位,家里除了有些苏仪传下来的小钱之外,实在算不得是什么权贵,自己说话的分量更别提和一个尚书去比了。
不然这什么广大人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说话了吧。
他刚想开口反驳,但又觉得这么说有点自贬身价的意思,这出门在外还是要顾及点安定侯府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