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第59章

达木雅没有那样建功立业的机会,北疆上的部落重新统一,他们尊他的父亲为可汗,他的兄长们手握重兵,每个人都战功彪炳。

达木雅的母亲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出自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作为礼物被送到科徵阐部,当初来的人有八个,只有她活下来顺利生下孩子,留在可汗的帐中,别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赏赐给了下属。

她能看得清形势,知道一旦整顿各部,下一个目标就是关内中原。

达木雅七岁时拥有了来自大胤的师父孔九州,他像对待父亲一般尊崇这个人。

孔九州是前朝遗臣,他誓死不为新朝效力,宁愿投靠外族。

孔九州教达木雅读书识字,教会他道理,教他朝政上的缺漏之处,教他如何利用这些达成目标,也教他中原人的一切弱点。孔九州如此仇视这片土地,他希望这里被外族毁掉。

达木雅扶着他下车,恭敬道:“都听师父的。”

回到房间后,一旁的带刀侍卫阿塔为达木雅整理床铺,也探查周围是否有陷阱,达木雅则在灯下写信。

他写的一手好字,是非常标准的馆阁体,得花大功夫才能练的出来。

阿塔也会大胤话,只是说的没那么标准,他问达木雅要做什么。

达木雅没回答,只是将信封口,随意道:“阿塔,你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上京给大胤皇帝朝奉的啊?”

阿塔不明白他的意思。

达木雅嘲弄道:“王朝命运,竟系于一个公主身上。”

“真想看看她是个什么模样。”

*

对于外族朝贺一事,容见最初的印象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

这次是外族奉上的,与平常地方送来的不同,更显得稀罕新奇,所以太监副总管花喜端着东西,亲自送到长乐殿。

容见从书斋刚回来,正好撞上人送东西来,对方笑意盈盈,容见也不好意思让人放下就走,便坐在一旁听了。

灵颂也立在一边,陪侍左右,她负责看管容见的私库,外族年礼这样重要的东西,自然要细细查看一遍。

内务府的太监口条是好,将挑来的几十样东西来龙去脉,发展过程,连带着民间传说,地方习俗都记得一清二楚,一一说了出来,容见本来觉得是浪费时间,后来听得也很有意思。

花喜让人呈上最后一样东西,之所以放在最后,不是因为有多奢侈华美,而是非常有趣新奇。

容见也很期待。

花喜解开红布,托盘上摆着的是一对铃铛,看起来是白银质地,却又有些黯淡,像是放了多年的玩意儿。

容见问:“这是什么?”

花喜得意地介绍道:“这是南愚送来的双生铃。这铃铛是南愚内特有的宝石矿物制成,乍看起来是很平常,但两只铃铛平常佩戴起来是不响的,只有同时佩戴在两人身上,靠近之时,才会发出响声。可若是一旦贴近,便又会恢复寂静。”

容见听了后觉得果然很新奇,也没琢磨出来什么科学原理。但《恶种》这个世界观吧,好像本来也不是很科学的样子……

这个铃铛,好像有个别的用处。

容见豁然开朗,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对花喜道:“拿来给我看看。”

又将其中一个递给灵颂,果然他们俩手指接触时,再摇晃这个铃铛也不会响,而一旦分开,行走之间,铃铛叮当不止。可若是灵颂去了屋外,铃铛又重新沉寂下来。

容见:“哇。”

做太监做到这个份上,说不会奉承人是假的,花喜笑道:“殿下日后成婚,与驸马各自佩戴其中一只,到时候靠近时就泠泠作响,岂不是天作之合。”

而后面的话,容见都没太听清了,因为他打算好这双生铃的用处了。

那个时候,他对明野说,如果生病了,可以叫自己去陪他,但不要动手,会留下痕迹。

事后想一想,容见又觉得这么做不太对。

生病时的明野不得不保持警惕,他耳不能听,眼睛也不能被人看到,万一真的有外人图谋不轨,岂不因此让恶人得逞。

可有了这对铃铛就不同了。一旦靠近,就会自动响起,可以提醒明野来的是自己。

除此之外,都不是容见。

容见露出一个很柔软的笑来,他要把其中一个送给明野。

作者有话要说:

想涩涩了(指我想看明日见搞涩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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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乱想

北疆的一行人于两日后入宫, 皇帝设宴款待四方来客,这样的场合,长公主自然也被邀出席。

宫中张灯结彩, 容见听书斋里的人讲着北疆、€€然人、南愚之类的事, 忽然想起了些书中的片段。

《恶种》正文的时间线在一年多以后,所有之前的事都是配角口中的旧闻, 大多是作为背景补充描写的几段话。

这件事起于知晓禁庭往事的人谈到长公主在一次腊月的筵席中, 差点被北疆人绑架, 以后的一年中, 再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过面。

长公主是如此红颜薄命, 命途多舛,令人感叹。

而另一个人却接话道,长公主遇刺不过是声东击西的手段, 实际上是为了引起骚乱,南愚人里的天神遗族,准备趁机接近皇帝,以厌胜之术咒杀费金亦。

南愚人没有得手, 但却暴露出锦衣卫中有内奸的事实。费金亦差点死在天神遗族的手中, 勃然大怒, 将锦衣卫上下大清洗了一番, 除了深受信任的指挥使以外, 其余上至锦衣卫同知, 下至吏目,全都被无证处死,令提拔了一批新人上来, 再查验手下之人是否为奸细。

答话之人是当年在清洗中侥幸活下来的锦衣卫, 他逃出上京, 后来又投奔明野,说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容见再三思忖,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就是发生在今年。

北疆的朝贺十分难得,自古以来都没有几次。而如果是在协助南愚人刺杀皇帝不成后,以费金亦的脾性,此生此世都不会允许他们再入京。而若是明年发生的事,最开始的人也不会提起之后的一年长公主都不再露面。

这次刺杀中,费金亦并未手上,长公主也不过受了些惊吓,只有锦衣卫的血染红了镇抚司。

容见沉默地想着此事。

本来他对周姑姑口中的人.皮面具一时还半信半疑,在经历了诸多不科学的事情后却信了大半。世上真有这样东西,容见觉得自己的出逃就变得有可能了。比如用合理的手段消失,长公主重病缠身,顺理成章的病死,也可不牵连到身边的人。否则长公主出逃,长乐殿上上下下侍奉的宫女太监,都难逃审问。

不过容见也只是这么想想,其间种种,还须细细筹划打算,现在的容见无法得知宫外的情况,这样的计划也如同镜花水月,难以实现。

最容易配合帮忙的,还是能在内外行走的锦衣卫。

而以此次南愚厌胜之术作为筹码,换取锦衣卫的帮忙,对方应当是划算的。

容见想了片刻,对身旁的人道:“替本宫支会章同知一声,就说有要事商量。”

比起才穿越过来时,容见在宫中已经自由很多。如果是现在,他完全没有必要用很多激进的手段做成当初那些看起来很困难的事。

*

一刻亥时,神仙园内却还未歇息,灯火通明。

上次明野作为二掌柜听了一半的帐,这次作为掌柜再听一次,桌案上还摆着近几日大胤四处送来的账本。

当完值入夜后,出宫倒不算困难。

大掌柜们皆坐在春在斋外头,中间隔了重重帷帐,明野戴了一张人.皮面具,端坐其中,他做事总是很谨慎,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外人能看到他的身影在帐上微微摇晃。

周照清则在一旁陪同。

明野一边听他们报账,一边看近几日上京城中发生的桩桩件件。

科徵阐部的达木雅率领车队,代表北疆来大胤朝贺。

明野的视线停留在这一页上。

前世的十余年里,明野打过很多场硬仗。他有打仗的天赋,也有看人的才华,对于人心幽微,也十分明了,无论是亲自上阵,还是托付给将领,他没有尝过几次败绩。

明野从弃都起事,当时的大胤摇摇欲坠,他却打了十年。

完全没必要费那么长的时间。明野打了那么久,盖因中途与大胤以怒涛江为界,转头驱逐北疆的缘故。

最难的一场仗是和北疆的可汗都尔仑打的。都尔仑年近六十,他一生都活在马背上,从未停止过征战,是最老道的将军。他的幸运在于有那么多能干的儿子,不幸也在于他的部落差点因为儿子们分崩离析。

明野抓住机会,他杀了都尔仑的三个儿子,他们之间有不死不休的血仇,最后割下了都尔仑的头颅。

最后将科徵阐部赶出北方崇巍关,回到几十年前的草原深处,至少在明野活着的时候,北疆人再也不敢掠夺边民了。

外面的声音逐渐停止,暗卫见明野挥了挥手,就让大掌柜们去外头的堂子里休息去了。

明野将手头的书信看完,他抬起下颌,随意地撕下脸上的面具,丢在桌子上。

周照清看着那面具眼睛都发光,价值千金的东西,他怎么能不想要。

明野提笔写了些什么,又盖上掌柜印章,对周照清道:“和北疆的生意,以后不能做了。”

在此之前,万来商会的生意遍布各地,北疆人的生意要做,南愚人的钱也要赚。不过和南愚人做生意也没什么,他们本来是蛮夷遗民,天神遗族痛恨现在的世道,也顶多是咒杀皇帝,掀不起什么风浪。而与北疆人做生意无异于与虎谋皮,让科徵阐部的军队更加兵强马壮。明野前世杀掌柜用的法子更血腥,动静也更大,他花了很大力气整顿万来商会内部,那时候账面上与北疆人的交易则已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他此次这么着急查账,也正是为此。

周照清听了他的话,似乎有些肉痛:“那么好的马……”

明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理会他。

周照清不敢再说下去,自动收了声。

明野推开窗,偏头看向外面。

草木上凝着一层薄霜,今年的雪来得格外迟,但也该下了。

*

容见与章三川约在梅园见面。

当日下午有骑射课,容见不必去,本来还要找个借口不去补习。但时至年关,侍卫的职务也很繁忙,明野有事不能前来。

容见一身轻松,独自去往梅园。

章三川也是孤身前往,他穿过小道,往梅园深处的亭子走去,花影枯枝交错间,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长公主倚栏而坐,身上罩了一件绯红色的披风,他的脚步声愈近,长公主也没有回头,似乎正看着近处的梅花。

行礼过后,长公主总算开口道:“这一次外族朝贺,章同知是怎么想的?”

章三川闻言眉头一皱,这是与朝政有关的事,长公主本来不该关心,但这又改变不了目前的局势,毕竟势如北疆,也不可能推长公主上位。而如果长公主问的是此次上京述职觐见的地方大员,反倒要警惕了。

于是,章三川道:“外族朝贺,是古往今来都有的事。不过那些蛮夷之辈民风并未开化,臣等必然加强守卫,防止他们冲撞了殿下和诸位主子。”

长公主偏过头,不算温暖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他轻轻笑了笑:“哦?那同知怎么看待南愚?”

不问北疆,而问南愚。

此次朝贺,朝中文武大臣,全都盯着北疆,生怕他们在宫中闹事,或是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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