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衙役也知道江舒的意思,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一回到县衙,吴功人就被围住了。
“你们吃什么去了?”
“这香味……多样馆?”
“好啊!你们居然不带我们去!吴哥手里拿的什么?”
吴功赶紧躲藏:“这是给大人的,不是给你们的!下次再一起去,这个我就先带给大人了!”他说着赶紧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走去。
“大人,您就用一些热烫吧。”师爷捏着胡子唉声叹气。
县令蹙眉:“莫要再拿那些冷掉的食物给我了,天气这么冷却迟迟不下雪,就怕来年百姓日子更加难过。”
“诶呦,明年的日子,您现在担忧为之过早了,先用午饭吧。”师爷讨好着,却不知这番话听在县令耳朵里是如何刺耳。
县令脸上带着薄怒:“这是什么话!身居庙堂自然要忧心百姓!那些饭菜你去吃吧!”
师爷撇撇嘴,笑着退了出去,爱吃不吃,一个新上任的书生还挺大的气性!
县令拿着往年的书卷查看,往年十二月份早该飘雪,可如今已经过半却依旧连雪花影子都不见,他如何不忧心?
“大人,小的衙役吴功,听说您还没有吃午饭便带了些给您加餐。”吴功恭敬道,“大人忧心忧民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行。”
这已经是他这个大老粗能想出来最有文化的词了。
县令一听连衙役都懂他这份“忧民”心思,赶紧起身开门:“你进来说。”
“是。”
吴功一进去就把袋子放到桌上打开,烤制的肉香瞬间溢出,包着炸鸡汉堡的油纸已经因为时间太久浸湿了一些。
那香味令县令也有些口齿生津,他盯着那油纸包:“这是什么?”
“一家新开的铺子叫多样馆卖的吃食,这个叫炸鸡,那个面饼夹着肉的叫汉堡。”吴功一一给他呈现出来,“我们吃着好,给您也带一份。”
“有心了。”县令忍着大快朵颐的欲望跟他聊天,“百姓的日子过得这般不舒心,我这心里终归不好受。”
吴功更难受,他实在接不上话,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天爷要做的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
“老天爷要做的事……你说的有道理!”县令突然来了精神,“今日多谢你,回去做事吧。”
吴功不敢不从,叮嘱他趁热吃就匆匆离开了,生怕县令还要拉着他说一些奇怪的话题,他连话都接不上。
江舒对这些无从知晓,只是他也隐约察觉到些不对劲,已经十二月份,却一片雪都没有看到。
冬季天气冷,下的雪往往不容易融化,盖在土壤上就相当于给庄稼盖了一层被,天气回暖时雪会慢慢融化,就此保住了庄稼,且为土壤保存了水分。
地理课告诉他,下雪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二郎,去年你们这里也是这么晚都不下雪吗?”江舒对着外面的夜空发呆,这么冷的天气了,居然还不下雪,如果降水量一直这么少,明年怕是有旱灾。
他叹了口气,怪自己没有继续看这本书就给了差评,否则说不定还能多知道点故事情节。
朗山也蹙眉:“去年……没有这么晚。”
“算了,收拾完我们先回家吧。”江舒隐约有些担忧,不怕人祸突降,就怕天灾无情。
翌日。
多味馆照常开张,江舒拢着汤婆子坐在柜桌前哈欠连天,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早出晚归的高强度工作,明明自己也是老板怎么就这么累呢?
忍着趴在桌上睡过去的欲望,江舒拍拍脸蛋打起精神算账,看不懂珠算也有些麻烦,只能拿布包碳条计算。
于水看了一眼笑问:“夫郎在记账?碳条不如毛笔好用的。”
“是,但我不会用毛笔。”江舒微微一笑,把账本收了起来,“你这么说……是会用毛笔?”
“不是,只是识得几个字。”于水脸色一白,以为江舒是在故意羞辱他,“我去做事了!”
江舒无从察觉他的心事,只点点头,有心做事就是好的。
“把你们这里做事的哥儿叫出来!好好的哥儿居然不守妇道,不知检点,成日里卖笑讨活!我们朗家要休夫郎!”
尖酸刻薄的嗓音骤然响起,江舒浑身的困意瞬间消失,他蹙眉盯着门口站着的妇人和书生,眉宇间的厌烦藏都藏不住。
“这谁啊?这般泼妇?”
“这店里哪有什么哥儿?怎么就要休夫了?”
“没听说吗?朗家要休夫!这老板不就是朗山吗?”
江舒顶着目光朝朗崔氏走去,他敛眉微笑:“有什么事吗?”
“嫂子你就别装了,我可都看到了,你在这里做工却和客人们谈笑风生,简直有辱我们朗家门楣,所以娘今日过来就是要休掉你!”朗多宝抬起下巴十分娇纵着,求我,求我我就纳你为妾!
于水一下楼就看见这一幕,赶紧返回楼上去叫朗山了,他竟不知江舒嫁的人家,居然也有这么奇葩的亲人。
朗山匆匆下楼,气势凌人:“你们做什么!”
“山小子,别说为娘的不心疼你,你这夫郎背着你不知羞耻的勾引别的汉子,你还要护着他?”朗崔氏撑着瘦小的身子喊着,恨不得把十里八乡的人都喊来。
好看看他家做了孽娶的这么不知廉耻的哥儿!
“够了!”朗山呵斥,“我夫郎如何我心中有数,没事就赶紧走!”
朗崔氏怒吼哭喊:“哎呦!你这个杀天刀的!居然敢这么和你老娘说话!都是这个小贱蹄子惹的祸!敢在别人的店里这么不要脸,给我休了他!”
江舒冷静听着,他冷眼看向朗多宝,他还真是小瞧了这货造谣生事的本事,造谣一张嘴,要不是他问心无愧,还真要吃了亏。
还是太弱了。
如果他能厉害一些,就能直接把这些极品亲戚全都解决,可所处的时代极其重孝,也就他家二郎不在意这些,才能说出这些话。
算了。
“婆婆误会了,这不是别人的店,我也没有做您口中说的事,大家都是客人,自然要笑脸相迎。”江舒轻声解释着。
朗崔氏自觉占了上风,她得意道:“现在讨好我晚了,我们就要休掉你!”
第35章 “县令出头,没什么意思”
“荒唐!”
带着书生的文绉气息, 一个青年在吴功几个衙役的包围下快步走进店里。
县令面露不悦,盯着这无知妇人,方才他在外面见着汉子和妇人那般说话还有些不悦, 可听吴功稍微解释了一番才了解个大概, 他竟不知还有这等无理取闹的妇人和书生!
见所有人都盯着,吴功赶紧扯着嗓子喊:“这是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
“连县令大人都来这里吃饭了!”
江舒也有些诧异,面上微笑:“不知大人过来,有失远迎,客人有些多要请您稍等片刻了。”
不卑不亢,是读书人最喜欢的气质。
县令摆摆手:“无碍,方才我也听了一些, 来往皆是客,笑脸相迎自是礼数周全无处可挑,你这妇人竟这般无知!”
朗多宝一听这是县令, 立刻动了心思, 他资质一般,如果能得县令的赏识就算在学业没有太大建树, 也算是在这镇上站稳了脚跟。
他赶紧喊冤:“大人有所不知,我这二哥和嫂嫂竟是背着家里赚钱却从不补贴, 我身为童生想和兄长借些银子继续读书都不成!我阿娘这才气急要来讨个公道。”
“成婚前阿娘已经将我独自分出, 让我贴补家里,还是贴补你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色胚!”朗山即便是在县令面前也丝毫不惧,“想让我去休夫郎,去告御状!”
县令眼底闪出一丝光,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愚孝之人, 可当今天子重孝, 竟是因此祸害了不少真孝之人,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对朗山表示赏识。
连他自己,都是因为愚孝才不得志。
县令陆绛抬手指指朗多宝:“你身为童生竟这般不知检点,还如妇人一般斤斤计较,我看你暂时不要去书院了,回家好好种几天地!”
被县令诘问几乎就相当于前途忧愁,他不敢再多说,生怕自己的童生都保不住。
民不与官斗。
朗崔氏在朗多宝的阻拦下不敢再生事,可这里的香味扑鼻,她也不想离开,贪婪的盯着其他客人桌上的炸鸡。
因着这一出快吃完的都赶紧匆匆结账离开,江舒带着县令去了楼上,而朗崔氏就交给了朗山去管,他实在是没精力和那种市井泼妇吵闹。
江舒把桌上的菜单递给县令:“吴哥在这边吃过,大人可听他细细讲解,选好菜告诉做事的就好。”
“弟夫郎有心了,大人吃了你送的炸鸡回味无穷,今儿就喊着我们一起来了!”吴功也无功不受禄,直接把江舒给“供”了出来。
陆绛一听看向江舒的目光也变了变,他微微点头:“有心了。”
朗山却是黑着脸把朗崔氏和朗多宝全都赶出去了,有县令在这也没人敢说什么,总之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他是不在意别人指指点点的,一想到江舒为了他忍气吞声,那股子火就压都压不下去,他一把将朗多宝推搡个踉跄,碗口大的拳头带着肃杀之意直冲朗多宝面门,出手快狠准,阴狠之气尽显。
朗多宝自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连躲开的能力都没有,一拳被捶在地上摔出去三米远,他口腔里弥漫着腥甜,惊恐的看着朗山,对方一脸阴冷,狭长的眸子凶残狠戾,有一瞬间他觉得朗山是真的要杀了他!
“二、二哥?”朗多宝浑身颤抖着,就连旁边的朗崔氏都被他的模样吓的不敢多嘴。
朗山露出阴森的笑:“你再敢撺掇生事,我就让县令夺了你的童生,在家种地。”
“你、你敢?二郎,为娘的€€€€”
“闭嘴!”朗山打断她的话,“再敢生事,我就弄死他!”
朗崔氏吓的一哆嗦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嗫喏的扶起朗多宝,两人颤颤巍巍的离开了,只是朗崔氏想的很好,在镇上她没办法,但回了村子她就要江舒好看!
她就不信,她回去把这事和村长一说,村长还能不护着她?
县令上次只吃了炸鸡汉堡,这次江舒又亲自给他做了鸡蛋灌饼,还特意给他烤了些串试吃,胃里一暖和人也松快不少。
“多亏这些吃食,否则我多日夜不安寐食不下咽,怕是身体也要受不住。”陆绛叹了口气,“十二月的天都片雪不见,来年百姓怕是要民不聊生。”
江舒心中稍稍诧异,他看了一眼吴功,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他竟是没想到这个县令还有这般忧民心思。
江舒轻轻一笑:“先天下之忧而忧,大人是好官,上天不会忍心大人这般殚精竭虑的。”
“先天下之忧而忧……夫郎当真是妙人!可曾读过书?”陆绛觉得这般有学问的话能从一个乡下哥儿的口中说出,定然学识不浅。
“我并未读过书,都是我家二郎时常教导,他幼时上过学堂,只是……”江舒欲言又止,恰到好处的转了话题,“大人吃的好,以后常来就是。”
陆绛却在他的欲言又止里听出不少无奈和心酸,从多味馆离开就吩咐手下的人去查一查朗山的事,看到那些消息再联想到江舒的学问都是朗山所教,忍不住直呼世道不公,耽误了那么个好学问的有才人。
夜深露重,两人族着牛车回去,还未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大门前一片火光,人影攒动。
“二郎快去看看。”江舒把铜板给了车夫也急忙赶了过去,就瞧见朗家带着村长,还有隔壁的杨婶子都在。
他立刻想到了白天的事,还以为朗家得了教训会长些记性,没想到竟是记吃不记打的。
朗山虎着脸看着他们:“你们做什么?”